李巖
掌握一門生活技能,不僅能有效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做得好,還可能被人夸獎,實在是很開心。
能寫一手好字很有面兒,一出手便可能被贊揚。中國人講字是出面寶,所以練好字最容易獲得夸獎。我卻不以為然,覺得字只要端正,能讓讀者認出來寫的是啥字即可。好像西方國家沒這講究,很多大學者、大作家的書稿如天書一般,似乎也沒有影響他們的名聲。
如果必須學習一項生活技能,我看還是學好做飯比較妥當。首先可以滿足自己及家人的生活需要,其次能做一手好菜即使找不到別的職業(yè),當個廚師應該不是問題。
我們家曾有個鄰居是學校食堂的大師傅,那是廚師的另一個稱呼。別看是做大鍋飯的師傅,可至今為止我在高級飯店里也沒有吃到學校食堂做出的那般美味的食物。
這位大師傅曾問我要不要跟他學兩手做飯的手藝,我完全沒有興趣,對他說我有妹妹,以后教她好了。等到大師傅見到我從幼兒園接回來的妹妹,氣樂了。數(shù)落我說,看你什么時候能吃上小妹妹做的飯。
誰知道沒等小妹妹長大成人,做飯的任務就落我手里。父母出國工作,留下我和上小學的妹妹。過日子吃飯第一重要,而我的能力也就是能把菜飯弄熟的水平。套用法國人調(diào)侃英國菜的話就是:只求一飽,餓不死就可。
此時我開始后悔沒跟大師傅學兩手。經(jīng)過幾番嘗試,雖說炒菜都炒成一個味道,也算能有幾個品種了。下一個就要嘗試做魚燉肉了。第一次選擇雞,好在那時候已經(jīng)有拾掇好的雞了,如果是活雞,怎么殺雞,怎么褪毛,我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
想到紅燒雞塊比較復雜,干脆做白斬雞。把整只雞放鍋里煮熟,拿出來用手一撕,蘸調(diào)料吃。想好步驟后把雞洗凈放鍋里,然后放水,放鹽,放花椒、大料、料酒、蔥姜蒜。都放齊了,點火,只等煮熟了吃。
等待中總覺得差點什么。等水開鍋了,突然想起這雞沒開膛。幸虧剛開鍋,趕緊把雞撈出來。聞一下并無異味兒,把湯倒掉,開膛取出內(nèi)臟,重新放水和各種作料。唉,狼狽不堪。
兩年以后父母回國休假,我的手藝提高不少。他們第一次吃到我做的飯,即使沒有那么精致,仍是贊賞有加。
如今我做飯的手藝在北京還不敢開飯館,但若去巴黎,我真敢開,至少可以開餃子館,五歐元十個餃子,沒準就發(fā)財了。
董巖
說話是本能,會說是技能。有人把熱情,會說話的人,當成花言巧語。但我覺得,會說話是打小兒養(yǎng)成的技能,不僅不是花言巧語,關鍵的時候還能救命。
中國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在《幽微的人性》書中,講過很多案例,有“禍從口出”的,也有“說話救命”的故事。
給我印象深刻的是,2003 年破獲的“智能木馬”案。29 歲的村民黃勇,將自己家中的面條機改制成殺人的器械,取名所謂的“智能木馬”。案發(fā)后,官方通報黃勇共殺害無辜青少年17 人,而最后一位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張亮,他能活,是因為他會說話。
黃勇曾多次將張亮勒昏。身處險境,但張亮并沒有放棄逃生。他蘇醒后一直試圖用言語打動兇手,他跟黃勇說:“你不能殺我,我是獨生子,我有奶奶,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失去一只胳膊一只腳的伯伯(張亮的伯伯在抗美援朝中受傷,終身未娶)。以后我得養(yǎng)他們,你殺了我,他們怎么活?”
張亮的話逐漸減輕了黃勇的殺意,在黃勇說出“我沒有孩子”的話時,機靈的張亮說:“你放了我吧,等你以后老了我來養(yǎng)你?!边@句話最終救了張亮。黃勇稍微猶豫了一會,眼角流出了淚水,隨后將張亮送回平輿縣城。后來張亮報案,黃勇落網(wǎng)。
可以說,張亮是用自己的話語打動了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殺人狂黃勇,從而救了自己命。這樣的話語是天生的嗎?一定是他在成長中,家庭教育給他帶來的觀念和信念,他感知到了,并打動了兇犯。
良言一句三冬暖,冷語一句六月寒。會不會說話,由此可作為參照物。人與人的心境不同,看待事物的觀點和角度不同,由此導致待人接物與人相處的方式不同。很多時候,嘴甜的人靠一張嘴賺足了世人的喜歡和愛護。
嘴笨的人雖然也挺苦惱,但往往喜歡用“實在”這個詞遮掩,因為他們知道,有些技能是學也學不來的。他們用“說得好不如做得好”,“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別人自然會看出誰好誰不好的”,“嘴甜與不甜,不是一個人好不好的判斷標準”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但不得不說,誰不想好好說話?會說話是一種技能,得慢慢學。
“福禍皆無門,惟人自召之”。很多時候是福是禍都看我們說了什么,“禍從口出”的例子也不少,所以說話是藝術,是社會經(jīng)驗和生活閱歷的積累,知道面對什么樣的人應該說什么樣的話。面對同一件事情,如何從不同的角度進行解釋,以取得不同的效果。不管是夸獎還是提意見,都不招人煩,這樣的人,才是會說話人。
說話是需要不斷學習的,可能有人一生都學不好,你還說這是能通過短時間的學習,就能帶來巨大幫助的技能嗎?
兩個極端案例,一個由夸獎上升至說話救命,一個由夸獎下降至拍馬屁丟命,都算是真實生活中的無常吧。倒推至日常的生活,救命的那位,是怎樣的為人處世?失命的那位,是怎樣的行走職場?應該有邏輯和慣性聯(lián)系吧。
木匠
哪項技能經(jīng)過較短時間的學習,就能給你的人生帶來巨大的變化?這個問題吸引人的地方在于“較短”與“巨大”的反差。
我以為沒有一項技能只需經(jīng)過較短時間學習,就能給你的人生帶來巨大的變化的。
網(wǎng)上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夸獎他人。
但這個,是短時間能學得會的嗎?再者,我不認為夸獎他人是一項技能,它不應該是一種心情的自然流露嗎?夸獎他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言由心生、語出至誠,如果你把夸獎他人當作是一種技能,就難免會有拍馬屁之嫌。馬屁者何謂?言不由衷,曲意討好,甘做奴才是也;脅肩諂笑、巧言令色是也。曾子云:“脅肩諂笑,病于夏畦?!笨鬃釉疲骸扒裳粤钌r矣仁?!倍遥绻憧梢钥颗鸟R屁,就能獲得種種好處的話,那你所待的這個地方,多半就是一個小人當?shù)赖牡胤健?/p>
但是話說回來,古今中外,這種小人當?shù)赖牡胤剑驳拇_是有的。不然,也就不會有“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三百六十行,馬屁第一行”這樣的民諺產(chǎn)生了。
所以,我覺得能給出這個答案的人,不是一個憤世之人,就是一個馬屁大師。
不過,真的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嗎?我看未必,歷史上把馬屁拍到馬腳上的例子,多不勝舉。
比如明洪武年間,有個叫徐一夔的人,是個學者。他在朱皇帝六十壽辰時,給朱皇帝上了一道賀表,稱朱皇帝是“光天之下,天生圣人,為世作則”。不料,朱皇帝一見,竟勃然大怒??蓱z徐先生平白無故挨了五十大板,又被關進了大牢,都還沒明白自己是因為什么被打被關。
原來,朱皇帝在發(fā)跡前,曾經(jīng)做過幾天和尚。在做了皇帝以后,他就最恨人家提起他的這段經(jīng)歷。而徐先生表中說的“光天之下,天生圣人,為世作則”這句話,就觸碰到了他的這個逆鱗。在他看來,“光天之下”中的“光”字,就是在暗指他曾經(jīng)是個“光頭”,“天生圣人,為世作則”,就用心更加何其毒也了,因吳語中和“生”與“僧”、“則”與“賊”的讀音都是一樣的,這不分明在罵他就是一個竊取了天下的賊禿嗎!這還了得,沒直接給徐先生宰了就已經(jīng)很對得起他了。
又,梁元帝蕭繹,單目失明。一天,梁元帝與一幫大臣一起游湖,一大臣不失時機給蕭皇帝拍了一記馬屁:“吾皇今日能到此一游,真好比是‘帝子降兮北渚’。”這是屈原《九歌》中的一句,下一句是“目眇眇兮愁予”。蕭皇帝心說,你這分明就是在笑話朕是一只眼睛吧!于是,就一劍將這個大臣殺了……
所以,我覺得指著用夸獎他人的辦法,來使自己的人生發(fā)生巨大變化的這個事兒,還是棄了的好。
畢明
記得上大學學習色彩構(gòu)成(美術設計專業(yè)基礎課)課時,自己非常擔心學不好。因為之前在色彩寫生訓練階段,不但自己感覺畫出的色彩偏灰,代課老師也是如此言論,所以自己對這門專業(yè)課真心沒底。于是每次課程作業(yè)就做得分外認真,生怕被同學落下掉隊。
說來很無奈,我是從理工科考入工業(yè)設計系的,而當時國內(nèi)的工業(yè)設計專業(yè)是理工類院校和藝術類院校兩條腿走路的,相較藝術類院校,理工類的學生美術基礎會稍差一些。記得大一的時候,公共課是有高等數(shù)學的,而藝術類院校的設計系是沒有的。所以班里大多數(shù)同學對待高等數(shù)學的態(tài)度也是及格過關就萬歲。大家都在期待著專業(yè)課的到來,各自心里也都暗暗較勁,希望在專業(yè)課上能有不俗成績。
色彩構(gòu)成應該是在大二學的,我們的專業(yè)老師是一個非常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她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面對這樣的“養(yǎng)眼”老師,同學們自然分外賣力,尤其是男同學更是被激發(fā)了無限的潛能,我們班專業(yè)教室的日光燈在那期間幾乎成了24 小時的長明燈,每個同學的學習熱情都翻倍增長。
在一次互補色課程作業(yè)評講時,我的《紅綠飯?zhí)谩纷鳂I(yè)居然被評為班里唯一的滿分作業(yè),同學們都很吃驚,因為他們了解我平時的色彩感覺并不算好,這次怎么就逆襲了。在這里還請原諒我的詞語“穿越”,上世紀80 年代末應該還沒有“逆襲”這個詞吧?課后,美女老師將此次作業(yè)收藏入庫,我也只能在后來拍照留了底。
誰說只有小孩子才需要鼓勵式教育,我們大小伙子也需要??!這次滿分作業(yè)更加堅定了我做一名設計師的信心,后來的專業(yè)課學習愈發(fā)玩命起來,動腦動筆成為生活中的必備環(huán)節(jié)。
后來的生活與工作中同樣會得到周圍人各種形式的鼓勵,即便自己明顯感到對方的言不由衷,但我依然會報以微笑,我明白,只要自己有信心,明白自己幾斤幾兩,無論虛的贊賞,實的鼓勵,永遠都是人家對你的善意。反過來自己接受了這份善意,同樣要將善意的鼓勵傳播下去——既然可以與人為善,自然多多益善。
其實,我至今也不明白那張作業(yè)為什么會得滿分,一直認為它并沒有那么出色。過了這么多年,我依然印象深刻,也許一個人不經(jīng)意間的一個舉動卻成為另一個人的巨大收獲。
學習一項復雜的技能需要很長時間,就像老師教我們學習色彩構(gòu)成的技能,也不可能一揮而就,但張開嘴對他人說出一句鼓勵的話卻易如反掌,只要你愿意說。
想想當年的美女老師章紅對我說的“滿分”這兩個字,我一直覺得那的確是一次莫大的鼓勵,直到今天也是如此,即便那僅僅是一次日常作業(yè)。
兩件生活中事,一位大小伙子得到夸獎,找到專業(yè)方向;一位小小伙子得到獎品,性情得到滋養(yǎng)。都算是煙火氣十足的日常。向前推至未來生活,大小伙子,是怎樣的專業(yè)沉醉?小小伙子,是怎樣的溫潤如玉?邏輯和慣性,都在生發(fā)作用。
李雄峰
沒有錄音機了,很多磁帶便被我淘汰了;沒有隨身聽、沒有帶光驅(qū)的電腦了,很多的CD、VCD 碟片也都蒙了塵;甚至數(shù)以幾十計的U 盤,都不知道被我隨手丟到何處去了。但是,有一張CD 唱碟,雖然很久沒有使用過了,我卻可以隨手找出來,并會讓那里面的歌聲再一次打動自己……
兒子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我?guī)コ喳湲攧凇G闪?,店里正在做促銷活動,只要小孩子參與活動,就可以獲得小獎品,如果表現(xiàn)得出色,還可以得到更大的禮物。怎么玩的,不贅述了,反正兒子獲得了優(yōu)勝獎,非常開心地舉著一張CD,回到我的身邊?!疤袅耍蹅兓丶揖吐犅犂锩鏁惺裁礀|西。”我對他說。
到了家,我們爺兒倆迫不及待地打開CD 的包裝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光盤,放進CD 機中。伴隨著優(yōu)美的旋律,有位男主持人介紹說,光盤里錄有十首歌曲,不過,通過這些歌曲,我們要來猜一個謎語,希望我們能夠邊聽邊找答案。
也許是遺傳了我的基因的緣故,兒子對于猜謎游戲也是充滿著興趣,于是,我們倆就這么肩并肩地坐在CD 機旁邊,一首接一首地聽起歌來……
那些歌,從孩子自己的每日生活作息開始,講到了數(shù)字、色彩、朋友、團隊……慢慢地,慢慢地,那個答案浮現(xiàn)出來。
“答案是微笑?!眱鹤诱f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時,那位主持人叔叔在整張CD 的尾聲像是評判的老師一樣地說道:“對,謎底就是——微笑——SMILE!”他接著說,“每一天的生活都該是充滿快樂的,而這快樂的前提是我們帶著微笑去面對生活,同時,我們不僅要把微笑帶給他人,也要發(fā)現(xiàn)、接受別人給予我們的微笑……”
歌曲停止了,我拉著兒子來到鏡子前,“來,看看咱倆都會不會微笑,像唱盤上說的那樣?!辩R子里的兩個人都咧了咧嘴。其實,并不好看?!耙驗檫@是裝出來的微笑,所以并不好看,真正好看的微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就像你剛才獲勝時舉著這張CD 朝我走來時的那個笑容?!蔽覍鹤诱f著,“當然,等你長大了,不見得每天都是勝利者,但是,即便是遇到挫折和困難,也要敢去微笑——發(fā)自內(nèi)心的,這樣才能找到戰(zhàn)勝困難的動力?!眱鹤诱V劬Γ菜坡牰?,又貌似一知半解的。其實,這話倒像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因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我們已經(jīng)太久太久被一層面具覆蓋著,即便是微笑,怕是連自己都感覺不到了。
所以,有些時候,我們得和孩子一起去學習一些本真,不,說得確切些,孩子們是學習,而我們,是補課。
如果,你也有幸聽到過這張CD,我相信,你也可以被那優(yōu)美的歌曲感動到,并從學習微笑,走向自覺自發(fā)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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