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茜茜
鏡頭看花了漫天銀質(zhì)的繁星,恍惚成原地翩躚的白蝴蝶。
被月光點亮的夜空,呈現(xiàn)迷幻的紫色,輕柔的云偶爾穿過。
星群剎時從女孩潑墨的畫稿上升起,把她也拉人這片紫色的夜晚。女孩還在夢中播撒星星的種子,用一泓清眸灌溉。
設(shè)計師裁下今晚的夜空,取走一塊紫夜,填補在自己的靈感里。第二天,她的夢中的寒舍鋪滿多塊泥磚簇擁而生的紫色花毯。鏡頭越拉越長,床邊,紫花香薰的味道從夢中溢出,它們和著囈語吟詩,直到倏忽驚醒。
我迫不及待地將紫夜灌入喉嚨,它是清涼如冰的,化解了心中火熱的焦躁與不安,卻咽不下夜里潛入的夢魘,它們來自心靈被壓抑的孩子們,只好祈求靈動的蝴蝶們扇一扇優(yōu)雅的翅羽,使數(shù)月后的亞洲颶風碾碎這些夢魘,徹底魂飛魄散。
撫摸著新購的繪有紫色夜晚的本子,不舍執(zhí)筆,生怕第一句就寫壞了,就如不忍輕撫隆起的腹,生怕弄疼了胎兒。胎兒是等待破土的比蓓蕾還嫩的青芽。
遲遲地發(fā)愣,終于因為愛,撫摸,成了一件遲疑卻美好、幸福的事,枯萎的黑夜似乎飄來了一篇紫色的童話,讓絕望轉(zhuǎn)為生機,讓一頁頁空白,變成了經(jīng)綸滿章。幻想的種子載滿了這紫色夜晚網(wǎng)羅下的伊甸園。
星星倦了,它們借著流瀉的月光,從紫夜中垂落下來,回往女孩空寂的畫稿中恍然睡著。波紋沒再詫異了,它們傾瀉而下,舒開眉頭,倒回海洋里,波平如鏡,矜持到好像從未來過夜空,親吻萬米之上的癡纏云朵。
我吐出了吞下的紫夜,并承認,我就是竊走其中一塊紫夜的設(shè)計師?;盟汲靶χ哼@世上本沒有什么或紫或藍的夜色,只是筆端流淌的一則謊言。
甘愿編織不存在的景色,來彌補這世界空乏的浪漫。
還有小說家筆下不存在的故事,它們是熟悉的影子成行拼補的翠陰。
晚安。我的紫色的夜晚。晨光里有花開的聲音
風也更馥郁了。
春天的百花,攝魄地輕啟唇色,我聽見晨光里有花開的聲音。蟲鳴蓋過花音,懶腰壓低蟲鳴,世界的每一次初醒,甘為花開凝露沉默半晌。
夏時,滴滴沉默被誰蒸發(fā),漂洋過海,成為一尊尊冰藍未填的詞牌,青云萬里。我觸得到它們一闋闋擺渡夢槳的潺潺聲。
我觸得到風從詩行間隙彌漫的沙沙聲。
初秋了,我放下挽起一夏的長發(fā),踱在落花叢,一邊拾,一邊聽她美人遲暮的聲音。
多一瓣少一瓣地拾著。
從枝頭到發(fā)梢、指隙間,又落了一遍。
仰起頭,瞅見敦厚的柿子樹,它還青,正等待一身黃金氅,日子漸鍍它內(nèi)心的柔軟。
我向它走近,然后嗅嗅果香。
一只隱匿的饞嘴喜鵲被驚遠了。
更多的時候,獨行的人都養(yǎng)著一群精神的候鳥。
成群地在自己精神的湖沼上空遷徙。
消融的冰雪旁,有霜降的黎明——他們放它們出來,在人跡罕至的中轉(zhuǎn)站停歇、棲息、繼續(xù)遠行。這樣純粹而寧靜的堅守,更與何人說?
每每要如此,一處云棧修到天明,山巔上懸于千里之外,空寂的味道,像它此行將抵達的閣樓旁的一株牡丹的氣息,縈繞著踏歌遠去的西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