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對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故鄉(xiāng)的實地走訪，從全新角度解析他們成為國之棟梁的鄉(xiāng)情文化起源

朱德

作者與朱德堂曾孫朱亮（左）

儀隴，有著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為反抗不合理的制度，曾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農(nóng)民起義。在上個世紀30年代，這里是川陜老革命根據(jù)地。在朱德的革命精神感召下，儀隴人民為了生存、自由和解放，前仆后繼，創(chuàng)造出許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業(yè)績?！霸獛洺鰞x隴，旌旗滿大千”，這是流行于當?shù)氐囊痪涿?。以張思德為代表?000多儀隴兒女，隨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四方面軍長征，其中5000多人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獻出了寶貴生命。紅軍在儀隴經(jīng)過的較大戰(zhàn)斗有30多次，至今保存下來的紅軍石刻標語中，多處都刻著“紅軍總司令朱德同志是儀隴人”。紅軍走后，國民黨反動派大肆燒殺，被殺害的蘇維埃干部480余人，紅軍家屬369人，全家被殺絕的45戶。朱德元帥的舊居，變成一片瓦礫，他的近族親人，有20多戶背景離鄉(xiāng)，改姓更名，有的隱居寺廟，吃齋念佛。元帥的母親逃進深山老林，在巖洞里生活了40多天，后來，被鄉(xiāng)親們救出。

1934年正月，國民黨邊防軍的軍長李家鈺帶領(lǐng)一個連的士兵將朱德元帥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的墳掘開。次年2月15日，國民黨20軍軍長楊森派人再次掘墳，并火焚殘骸。然而，儀隴人民沒有被嚇倒，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掩護朱德的母親及其他親人。在腥風血雨的日子里，當?shù)匕傩湛吹街斓鹿世锉灰臑槠降?，心有不甘。為了記住家鄉(xiāng)的大英雄，經(jīng)過周密的籌劃，他們在村頭立了一個高大的紀念碑，上書——朱德故里！

朱熹后裔變赤貧佃戶

儀隴的核心，是馬鞍鎮(zhèn)琳瑯村的朱家大灣。正是在這里，在那個只有16平方米的倉屋里，誕生并培養(yǎng)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元帥。朱德元帥紀念館的旁邊，就是朱家祠堂。進了祠堂，有一張祖先的畫像，讓人有點吃驚。原來，朱家的祖先竟是我國大思想家朱熹！

畫像旁寫道：二世祖朱熹（1130～1202），南宋著名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詩人、教育家、文學家。朱熹是宋代理學的集大成者，他繼承了北宋程顥、程頤的理學，完成了客觀唯心主義的體系，認為理是世界的本質(zhì)。朱熹學識淵博，對經(jīng)學 、史學、文學、樂律乃至自然科學都有研究。朱熹既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又是著名的教育家。他一生熱心于教育事業(yè)，孜孜不倦地授徒講學，無論在教育思想或教育實踐上，都取得了重大的成就。朱熹原籍福建，從儀隴檔案館收藏的清代同治年間的《朱氏家譜》上看，朱德元帥的近代祖朱仕耀于1714年從福建來到四川，首遷地是廣安縣龍臺寺，然后再遷儀隴馬鞍，在這里繁衍了八代人，其世系是這樣的——朱熹→朱塾→朱鑒→朱?！煊颜痢毂靿_→朱聰一郎→朱萬一郎→朱仕耀→文先……朝星→ 邦俊→世林→朱德。朱德元帥是朱熹的二十五代孫。

雖為圣賢之裔，但朱家由于赤貧，竟然好幾代沒出讀書人了。到了朱德曾祖父朱朝星那一代，朱家只有6畝地。到祖父朱邦俊時，只剩1畝地。他每天披星戴月，勤耕細作，年終所得糧食只夠兩個人糊口。而那時，他們?nèi)沂?4口人。在基本溫飽都維持不下去的時候，祖父典當了僅有的那一畝田和一間破爛茅屋，去做一李姓財主的佃戶。朱德的少年時代，家里的溫飽是大問題。

朱德6歲那年，朱家?guī)追咳寺?lián)合作出決定：選送一個孩子去讀書！他們認為，這或許會改變命運。他們選中了朱德。年少的朱德面對貧窮的家庭，貧窮的鄉(xiāng)親，貧窮的祖國，很早就開始思考出路。有這樣兩個人對他影響最大，第一位應該是他的啟蒙老師之一席聘三，朱德曾在他的門下讀了8年書。那時，懷才不遇的秀才席聘三先生既向?qū)W生講述《四書》《五經(jīng)》，又向?qū)W生介紹屈辱的中國近代史，時而慷慨激昂，時而聲淚俱下，激發(fā)了學生們樸素的愛國熱情。席先生講得最多的是儀隴歷史上那些農(nóng)民起義英雄，那種大無畏的造反精神，深深激勵著年少的朱德。第二位是他在南充中學讀書時的老師張瀾先生（解放后任國家副主席）。在學習科學知識的同時，他在張先生那里更多地汲取了民主革命的思想。席、張二先生的影響，對朱德后來投身辛亥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蛘哒f，是這兩位先生把大元帥扶上了戰(zhàn)馬。

從少年到青年，朱德一直在苦苦思考改變自己和國家命運這個大問題，24歲那年，他終于獲得了最佳答案——參加革命，為祖國和人民的利益而戰(zhàn)。

1909年春，朱德離開家鄉(xiāng)。這年11月，他考入云南陸軍講武堂，并且秘密參加同盟會。朱德騎著戰(zhàn)馬，穿過辛亥革命的槍林彈雨，走向新民主主義革命。1922年11月，在德國柏林，朱德在張申府、周恩來的介紹下，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從此，走上一條偉大的道路。

故鄉(xiāng)人記憶中的朱德

故鄉(xiāng)人看到的朱德元帥是什么樣的呢？朱亮的奶奶說：那年3月初，總司令回家了，他就像個鄰家老人，身上看不到一點元帥的架子。在這個老院子里，他坐著，他的腿上、背上爬的全是小孩子……1960年3月9日，74歲的朱德元帥終于回到他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馬鞍鎮(zhèn)，少小離家老大回，50多年了，看到故鄉(xiāng)的模樣，元帥很激動。他最先看的，就是家鄉(xiāng)的娃們。在幼兒園，朱德看見門口掛著“機關(guān)托兒所”的木牌，嚴肅地說：“這不行。為啥只收干部的娃娃呢？應該改成‘城關(guān)托兒所’，讓廣大群眾的子女都能進來，現(xiàn)在就改！”朱德走進藥鋪埡小學，這是他1892年至1895年讀書的舊址。他看到校門外的兩棵香樟樹上，掛著寫有“朱德元帥手植”字樣的吊牌時，用手指著巖邊的一株說：“把那棵樹上的牌子取下來，我沒栽那棵樹。凡事要講個實事求是?！瘪R鞍中學的師生們正在吃晚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軍人走了進來，誰也沒有想到，這老軍人就是朱德。老元帥俯下高大的身軀，詢問學生：“一個月吃多少粗糧、細糧？零花錢多少？有沒有補助？家里能供給嗎？糧食不夠，春荒時吃什么？”孩子們否定的回答讓他皺起了眉頭。老元帥對當?shù)馗刹空f：“娃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讀書又苦，費腦子，要想盡一切辦法使生活補助到位。”晚飯后，朱德召集縣委、區(qū)委、公社、大隊的負責人座談，重點了解老百姓的生產(chǎn)、生活情況。他詳細地打聽每畝打多少糧食，食堂辦得如何，平均每人每天吃多少糧油，副業(yè)搞起來沒有。朱德問了20來個問題，都是與群眾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最后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儀隴是山區(qū)，有山林竹木，有山貨藥材，一定要根據(jù)山區(qū)特點，多搞副業(yè)，廣開財路。除了糧食，還要抓好棉花、油料生產(chǎn)。多養(yǎng)豬，多喂雞鴨牛羊，把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作為大事來抓。”問完了干部，他還要問自己的家里人，他認為，家里人一定敢跟他講真話。朱亮講述了他曾祖父朱代印對他說過的那天的情形———

朱德一走進舊居大院，等候在那里的家人立即圍了上來。朱亮的曾祖父朱代印看到他身上穿著舊軍裝，驚訝地說：“哥，你做了那么大的官，怎么穿這樣一身回家呀？”朱德笑著說：“什么官不官的，我是一個老兵，穿衣服，不著涼就行?！背吮炯矣H人，鄉(xiāng)親們都來了。朱德一看見小孩子，就拉到自己懷里，見到老人就讓坐到自己身邊，他的腿上、背上爬的全是小孩，朱家的老院子一片歡聲笑語。這次故鄉(xiāng)之行，朱德元帥發(fā)現(xiàn)了許多問題，特別是對浮夸風、公共食堂、經(jīng)濟比例失調(diào)等問題感受尤深。他說：“我了解到了真實情況，公共食堂再這樣辦下去，只有死路一條?！?/p>

返回北京，元帥向黨中央、毛主席如實匯報了這次考察的情況，提出了“我國各地地理條件、自然條件都不同，農(nóng)作物種類繁多，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一定要因地制宜，不能強求一律”以及“農(nóng)業(yè)和工業(yè)都要發(fā)展商品生產(chǎn)，才能適應改善人民生活和適應國家建設的需要”等建議。這次回鄉(xiāng)，朱德元帥只住了三天，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但他那樸實親和的形象，給家鄉(xiāng)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對故鄉(xiāng)，朱德元帥說過這樣幾句話——“要因地制宜，注意發(fā)展白蠟、蠶桑和茶葉等多種經(jīng)營”“不要向國家伸手，希望儀隴要多給國家做貢獻”。這是元帥留給故鄉(xiāng)最寶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