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掬中流

安慶府望江有一位以冶鐵起家的富翁叫陳國瑞，他想尋找一塊墓地安葬過世的母親，但看了許多地方都不滿意。風(fēng)水先生王生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在鄰村訪得一塊吉地，是一位張姓老漢的產(chǎn)業(yè)。

陳國瑞只打理冶鐵生意，家中一應(yīng)事務(wù)都交由兒子負(fù)責(zé)，王生便與陳的兒子商量買地的事。他提醒道：“陳氏卜葬，周圍數(shù)百里沒人不知道。如果說實話，賣家就會抬高價碼?！庇谑切￡惥妥屢辫F場的人到張翁家買豬，借機稱贊山上的樹木，表示冶鐵場缺炭，愿意買這座山伐薪燒炭。張翁答應(yīng)，數(shù)日后雙方以三萬錢成交。陳國瑞看了這座山，感到很滿意，于是經(jīng)過一番籌備，就將母親安葬在這里。

第二年清明掃墓，陳國瑞忽然問此山得自何人，花了多少錢，其子以實告。老陳又問王生，如果告知對方買山為墓，要用多少錢？王生回答：“以時價商之，少說也得三十萬錢?！?/p>

老陳回家后馬上吩咐準(zhǔn)備酒席，將張翁請來熱情款待。張翁告歸，老陳命在正堂重擺宴席。酒過三巡，老陳拿出三百緡錢（一緡等于一千錢）和一些綢緞放到臺階上，舉起酒杯對張翁說：“我買您的山場來安葬母親，人們都說價格太低了。請以這些錢物為您祝壽?！睆埼毯苠e愕：“我過去伐山賣薪，收入不超過一千錢，如今賣三萬已經(jīng)不少，如此巨款哪里敢當(dāng)？”

老陳說：“不然。本來買地是為作墓地，卻假說為了冶鐵，犬子貪圖一時的小利，欺騙了您。人都說價值和價格應(yīng)當(dāng)一致，所以您一定要收下這些錢。我這樣做，也是為了羞愧像我兒子這樣見利忘義的人?！睆埼坦剔o：“生意已經(jīng)成交，價格又超過價值，你想當(dāng)君子，老夫雖然卑賤，難道就能被強迫接受不義之財嗎？”

倆人一直爭執(zhí)到天亮，張翁拂袖而去。陳國瑞怒對其子說：“這件事是你做下的，你必須把錢送給他！”其子不得已，只好瞞著張翁，把錢偷偷送給了張翁的兒子。

選自《中年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