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曉虎
初夏,踏上云南省麻栗坡縣壩子村,只見綿延起伏的山坡上,松苗隨風(fēng)搖曳,茶樹吐出新綠,處處孕育著鄉(xiāng)親們對脫貧的美好憧憬……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這里是昔日的雷場,陸軍某掃雷排爆大隊戰(zhàn)士杜富國就是在這個地方負傷的。2018年10月11日,杜富國在掃雷行動中發(fā)現(xiàn)1枚加重手榴彈。他立即讓同組戰(zhàn)友艾巖退后,獨自上前查明情況。突然,一聲巨響,杜富國下意識地向艾巖方向一側(cè)身,擋住了手榴彈爆炸后的沖擊波和彈片。戰(zhàn)友得救了,他失去了雙手和雙眼。
人們注意到,就在杜富國這次受傷前兩個星期的2019年9月28日,習(xí)主席在參觀撫順雷鋒紀念館時強調(diào)“雷鋒精神是永恒的”,全黨全軍全國人民對雷鋒精神要“真學(xué)真懂真信真用”。經(jīng)過電視、報紙、網(wǎng)絡(luò)新媒體的全覆蓋傳播,杜富國對此心領(lǐng)神會。雖然沒人聽到他嘴上有何表示,但他隨后就用行動回應(yīng)了習(xí)主席的召喚,說他是用熱血和生命踐行雷鋒精神的“時代楷?!?,當之無愧!
“當我了解到生活在雷區(qū)的村民10年間被炸3次的慘痛事件時,我的心難以平靜。我感到冥冥中這就是我的使命,一個聲音告訴我:我要去掃雷!”
——杜富國
這段話,是杜富國參加掃雷行動申請書中的真心表達。選擇雷場的那一刻起,杜富國就抱定了“雷患必除”的信念。
2018年11月16日,在杜富國負傷的老山雷場,他的戰(zhàn)友以中國軍人特有的“手拉手”方式,將最后1塊雷場移交給邊疆人民。至此,歷時3年多的中越邊境第三次大面積掃雷任務(wù)宣告結(jié)束。掃雷兵們清除了113塊共計57.6平方公里的雷區(qū),排除地雷和各類爆炸物19.82萬枚,交出了一份凝聚著青春、汗水、熱血的優(yōu)異答卷。
當天,掃雷四隊隊長李華健給杜富國打了電話?!澳翘旄粐芗?,他說從此祖國多了一片美麗的田園,邊疆百姓不再受雷患困擾,要是他能親眼看到該有多好?!崩钊A健有些哽咽,他回憶起從前與杜富國沿著雷場的陡峭小路攀至老山主峰,在霧氣和陽光的折射下,遠山近景美如仙境,富國瞇著笑眼說,真想把祖國的這片美麗山河畫成一幅畫。
雷場就是戰(zhàn)場,排雷兵是離生死最近的一群人,“注意安全”是他們嘴上時常掛著的一句話。被問及怕不怕時,杜富國沒有回答,只是告訴記者,在那條邊境線上,雷場就是邊民的夢魘。“八里河?xùn)|村,戶戶有截肢、家家有拐杖;沙仁寨,全寨87名村民,僅剩78條腿?!倍鸥粐f,在他負傷的猛硐鄉(xiāng),就有上百人被炸死炸傷。
“很多地雷,就像人在地下沉睡,一旦醒了還會自爆。”時任掃雷大隊大隊長的陳安游是一名掃雷老將,他深諳“每天頭上頂著炸藥包”的那種忐忑?!暗远鸥粐鵀榇淼娜w掃雷官兵,從接到任務(wù)那一刻起,就抱著‘雷患必除的信念?!标惏灿螆远ǖ卣f。
地雷給當?shù)匕傩諑淼目謶秩缬半S形,軍人的職責(zé)使命告訴杜富國,如果退縮,受傷的就是邊疆百姓,自己必須挺身在前,為邊疆百姓驅(qū)散心中陰霾、帶來光明。但從2018年10月11日那天起,杜富國自己卻失去了光明。
“軍醫(yī)!軍醫(yī)!快來!擔架!”在隨隊軍醫(yī)劉小波的記憶里,那天的畫面是劇烈晃動的。當天,他正在山腳的醫(yī)療救護點待命,對講機里突然傳來急切的呼救聲,他的心猛然一沉。“我心想壞了,出大事了?!眲⑿〔w奔上山。
由于杜富國傷情過重,必須移送至醫(yī)院手術(shù),戰(zhàn)士們心急如焚地用擔架抬著杜富國下山。劉新未是抬擔架的戰(zhàn)士之一,他和戰(zhàn)友們生怕顛簸會加重杜富國的傷情,“我們大喊著‘慢一點!慢一點!但腿不自覺地狂奔,根本慢不下來”。為了不讓杜富國陷入昏迷,戰(zhàn)友們反復(fù)呼喊他的名字。
當晚,杜富國被連夜從麻栗坡縣醫(yī)院轉(zhuǎn)送至解放軍第926醫(yī)院。據(jù)陳安游回憶,那時的杜富國被紗布蒙住雙眼,渾身上下纏滿了繃帶,因受到爆炸物沖擊波的影響,全身都黑黝黝的。雖然對兒子的傷情早有心理準備,但當?shù)弥鸥粐p眼毀損和雙手截肢后,杜富國的父親杜俊默默走出了急救室,蹲在醫(yī)院的走廊上蜷曲著身體,用力讓雙腿緊緊壓著胸口。這一幕令陳安游刻骨銘心:“他似乎是想用盡全力抑制悲傷。”
經(jīng)過3天3夜連續(xù)5次大手術(shù),杜富國被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但卻永遠失去了雙手和雙眼。他或許也沒想到,當他發(fā)誓要還南疆人民一片凈土,當他日復(fù)一日奮戰(zhàn)在生死雷場,當他對戰(zhàn)友喊“你退后,讓我來”時,他已成為別人眼中的英雄。
“無論是在連隊、還是在別處,都是在為國家、為百姓奉獻,我渴望著更多的犧牲奉獻?!?/p>
——杜富國
這句話,是杜富國沒有英勇負傷之前日記里的內(nèi)心獨白?!皫ь^干更危險的任務(wù)”,正是杜富國當年入黨的初心。
“爸,我沒事,放心?!笔嵌鸥粐ɑ杳郧逍押?,對杜俊說的第一句話。
看著堅強的長子,杜俊淚水在雙眼中打轉(zhuǎn)。他告訴記者,杜富國是最令他省心的孩子,家里條件不好,都是富國照顧弟弟妹妹們。
杜俊說,參軍是杜富國的夢想。他記得2015年的一天,接到杜富國的電話:“爸,我打算申請到一線掃雷?!薄白⒁獍踩!彪m然深知其中的危險,但杜俊知道這是兒子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