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佳

?攝命?為?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捌)?中的一篇，共有32支簡，除了第3、25、29簡略有殘缺，其他基本完整，篇幅較長，全篇主體部分為周天子冊命“攝”的命辭，屬于“書”類文獻。①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捌)?，中西書局2018年版，第109頁。?攝命?文辭古奧，文句與?尚書?“誥”“命”類文獻、西周中晚期銅器銘文相似，用語有一定的規(guī)律可循。一般情況下，訓誥類文獻為強調(diào)告誡效果，常有反復使用同一詞句的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在?攝命?的用字中主要體現(xiàn)在“同詞異形”上。

關于“同詞異形”現(xiàn)象，戰(zhàn)國文字中十分常見，不同材料、不同地域的文字均會有所差異，曾有學者專門討論相關問題，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②相關論著有馮勝君:?郭店簡與上博簡對比研究?，線裝書局2007年版；周波:?戰(zhàn)國時代各系文字的用字差異現(xiàn)象研究?，線裝書局2012年版等。近年來隨著出土文獻的不斷涌現(xiàn)，篇幅較長的篇章日益豐富，學者們的研究視角也轉向了某單篇文獻的“同詞異形”現(xiàn)象研究，其中包括清華簡?系年??越公其事?、上博簡?周易?等。陳美蘭先生將?系年?中不同字形表示同一字義的現(xiàn)象命名為“同詞異字”，按詞義分為專有名詞類、一般類詞匯類兩種，分別引?系年?釋文舉例并詳細分析。①陳美蘭:??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貳)?系年?用字現(xiàn)象考察——以同詞異字為例?，?第二十五屆中國文字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臺灣中國文化大學中國文學系，2014年，第393~424頁。李松儒先生將?系年??越公其事?中不同字形表示同一字義的現(xiàn)象命名為“一詞多形”，按文字寫法差別和用字方法分類，舉例分析。并將“一詞多形”在各章的分布制成點狀分布表，更加清晰明了。②李松儒:?試析?系年?中的一詞多形現(xiàn)象?，?清華簡?系年?與古史新探?，中西書局2016年版，第455~486頁；李松儒:?清華柒?越公其事?中的一詞多形現(xiàn)象?，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編:?出土文獻研究?(第十七輯)，中西書局2018年版，第73~96頁。張喆先生按字形異體、假借、訛誤三類分析上博簡?周易?的同詞異字現(xiàn)象，同時指出同詞異字是竹書本與今本?周易?用字差異的主要原因。③張喆:?戰(zhàn)國楚竹書?周易?同詞異字例釋?，?漢字漢語研究?2018年第3期。三位學者對“同詞異形”的分類，分別依據(jù)詞義詞性、寫法差別和用字方法，均取得了顯著的成果。本文對“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考察，在充分吸取前輩學者研究經(jīng)驗的基礎上，根據(jù)?攝命?的個體特征，提出在研究過程中的兩處不同:其一，?攝命?與?周易?不同，并無今本可資對照，不過?攝命?的字形及文句與西周中晚期銅器銘文相似，可以參照金文資料。其二，?系年?和?越公其事?是已刊清華簡中篇幅最長的兩篇，分章較多，每章內(nèi)容相聯(lián)系但又各自獨立，?攝命?與之相比則不同，前31支簡均是周王對伯攝的冊命，第32簡記述冊命儀式的，通篇為一個整體，為我們依據(jù)單一整體文獻來研究楚簡用字現(xiàn)象提供了可能。

一、“同詞異形”現(xiàn)象

(一)增減飾筆

“飾筆，又稱裝飾筆畫、羨劃、贅筆，是指文字在發(fā)展演變過程中，出于對形體進行美化或裝飾的角度添加的與字音字義都無關的筆畫，是文字的羨余部分?！雹賱⑨??古文字構形學?，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3頁。?攝命?中字形增減飾筆的情況較多，比如“、恤、、不、啻、鮮、否、克”八例均以一橫畫為飾筆，橫畫對字音字義并無影響，為羨筆。此外還有增加點畫、撇畫為飾筆的情況，如“、辟、弗、我”，詳見下文各例。

2.恤

4.不

簡15:女(汝)則亦隹(唯)肇不(丕)子不學，不啻女(汝)

簡19:乃智(知)隹(唯)子不隹(唯)之頌(庸)

簡20:女(汝)不乃是

簡 20-21: 女(汝)亦母(毋)敢鬼(畏)甬(用)不審不允

簡22:不明于民

簡 8-9: 惠不惠

簡15:女(汝)則亦隹(唯)肇不(丕)子不學，不啻女(汝)

簡25:穆﹦(穆穆)不(丕)顯

5.啻

6.鮮

7.否

8.克

10.辟

簡 19-20: 甬(用)辟余才(在)立(位)

11.弗

12.我

簡7-8:亦斯欽我御事

簡8:我非易

簡28:隹(唯)我鮮

已刊清華簡中，“弗”“我”二字出現(xiàn)頻率較高，但在同一篇中字形基本一致①詳參李學勤主編，沈建華、賈連翔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文字編(壹-叁)?，中西書局2014年版，第299~300、307~308頁；李學勤主編，沈建華、賈連翔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文字編(肆-陸)?，中西書局2017年版，第259~260、266頁；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柒)?，中西書局2017年版，第210、211頁；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捌)?，中西書局2018年版，第231、232頁。，唯有?攝命?中的“弗”“我”二字因增減飾筆而出現(xiàn)兩種以上不同字形。

(二)增刪構件

?攝命?篇中通過增刪構件導致“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共有三例，其中“德”字增減“辵”旁，“御”字增減“彳”旁，“宏”字減少“心”旁的同時在“又”下所從增一橫筆。

簡23:乃隹(唯)悳(德)亯

簡24:女(汝)亦引母(毋)好﹦(好好)、宏﹦(宏宏)、(劊)悳(德)

已刊清華簡中從“辵”的“德”字僅出現(xiàn)于?攝命?篇，而楚系青銅器銘文中有寫作從“辵”的“德”字。如:王孫遺者鐘(?集成?261)的“”、 王子午鼎(?集成?2811)的“”、 王孫誥鐘的“”①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河南省丹江庫區(qū)考古發(fā)掘隊、淅川縣博物館:?淅川下寺春秋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143頁。等。

2.御—卸、御

簡7-8:亦斯欽我御事

楚文字中“御”通常寫作“御”，“卸”為“御”的省形，這種寫法還見于盛君縈簠(?集成?4494)中的“”。

(三)局部構件變形

?攝命?篇中通過修改部分構件導致“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較多，共有十二例。其中比較常見的是“攵”的變形，有三例，“協(xié)”“敬”和“敢”。還有一類是改變局部構件，有四例。最后一類是相較細微的局部構件變形，我們認為這種變形可能有筆誤的原因，共有四例，“朋”“逆”“()”和“”。

已刊清華簡中的“敬”字或從“攵”旁，或從“戈”旁，但未見從“殳”旁之“敬”字?！半丁迸詫懽鳌办迸缘淖诌€見于上博簡。如:?上博六?用曰?簡18的“(政)”。

3.敢

簡13:女(汝)母(毋)敢有退于之

簡 20-21: 女(汝)亦母(毋)敢鬼(畏)甬(用)不審不允。

5.寅

?攝命?中讀為“寅”的字有兩種寫法:

6.知

8.朋

簡25:民[朋]□興從顯女(汝)①該例字形殘為“”，整理者據(jù)殘畫及下文認為是“朋”字。(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捌)?，中西書局2018年版，第119、210頁。)

9.逆

?攝命?中的

簡3、 簡5、 簡15、 簡17、 簡21、 簡23、 簡24、 簡28、簡30:王曰:(攝)

(四)改易構件位置

在古文字里，偏旁位置不固定的現(xiàn)象很突出。①裘錫圭:?文字學概要(修訂本)?，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73頁。?攝命?中因改易偏旁構件導致“同詞異形”現(xiàn)象僅有兩例。一例是“”中的“帛”和“”左右位置不同，一例是“四”中兩撇的位置是否出框。

2.四

(五)假借

?攝命?中因假借導致“同詞異形”現(xiàn)象有三例，這一情況的“同詞異形”一般為假借字，故而字形存在根本上的差異。①關于“假借”導致“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情況，部分字的釋讀學界還有諸多不同觀點，比如:“”字，石小力先生指出右部所從與“夜”不類，宜存疑。“”字，蕭旭先生讀為“陷”。程浩先生讀為“咸”。對于“假借”所引目前尚未確定之字，我們暫從整理者說?？蓞⒁娛×??清華簡?攝命?與西周金文合證?，?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20頁；蕭旭:?清華簡(八)?攝命?校補?，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wǎng)， 2018 年 12 月 7 日， 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4354，2019年8月5日；程浩:??攝命?首節(jié)芻議?，?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85~86頁。

1.威—威、鬼

“威”字不見于清華簡其他篇章，見于上博簡，如?上博一?緇衣?簡16和簡23的“”?！巴弊殖Ｒ娪谖髦芡砥诤痛呵飼r期的銅器銘文①詳見董蓮池:?新金文編?，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第1656頁。，如弔向父禹簋(?集成?4242)中的“”、王孫誥鐘的“”等②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等:?淅川下寺春秋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143頁。。

二、用字現(xiàn)象分析

?攝命?通篇以楚文字抄寫，文字量大且重復率高。通過“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舉例分析，較全面地揭示了?攝命?的用字現(xiàn)象。為更加直觀地了解?攝命?用字現(xiàn)象的特點，我們從用字現(xiàn)象在各簡的分布頻次、“同詞異形”的單字頻次、用字現(xiàn)象的影響因素三方面進行討論。

(一)用字現(xiàn)象分布頻次

首先，對“同詞異形”現(xiàn)象在各簡出現(xiàn)的頻次列表并做分析(見表一)。

表一 同詞異形現(xiàn)象分布頻次表

在“同詞異形”現(xiàn)舉例中，我們分別列舉了12例增減飾筆，3例增刪構件，11例局部構件變形，2例改易構件位置和3例假借。單從上述數(shù)據(jù)來看，增減飾筆和局部構件變形所占比重較大，然而每例對應的具體數(shù)量是不同的，所以我們篩選出“同詞異形”頻次表中所顯示的高頻簡，將單句出現(xiàn)兩次以上“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簡文進行例舉。

同一句中出現(xiàn)兩次“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有:

簡2:甚余我邦之若否

簡2:余一人無晝夕難(勤)恤

簡19:乃智(知)隹(唯)子不隹(唯)之頌(庸)

簡21:女(汝)亦母(毋)敢鬼(畏)甬(用)不審不允。

簡24:女(汝)亦引母(毋)好﹦(好好)、宏﹦(宏宏)、(劊)悳(德)

同一句中出現(xiàn)三次“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有:

簡6:不啻女(汝)鬼(威)

其中簡2、 簡6、 簡10、 簡17、 簡18、 簡20、 簡26、 簡28“同詞異形”出現(xiàn)的頻率相對較高。簡2中有3例增減飾筆、1例增刪構件、1例局部構件變形和1例假借；簡6中有2例增減飾筆和1例假借；簡10中有1例增刪構件、1例增減飾筆和2例局部構件變形；簡17中有1例增刪構件、1例增減飾筆和1例假借；簡18中有2例局部構件變形和2例假借；簡20中有1例增減飾筆和2例局部構件變形；簡26中有1例增減飾筆和2例局部構件變形；簡28中有1例增減飾筆和2例局部構件變形。

綜合上述數(shù)據(jù)來看，“同詞異形”現(xiàn)象中構件的增刪、局部變形和增減飾筆所占比例是很大的，體現(xiàn)了?攝命?在字形書寫上的靈活性和不確定性。

(二)“同詞異形”的單字頻次分析

其次，我們統(tǒng)計了“同詞異形”中每個字在?攝命?出現(xiàn)的頻次，如表二:

表二 同詞異形單字頻次表

從表二可以看出，“同詞異形”中“不”字出現(xiàn)的頻次最高，其次為接受冊命的主人公“”，其他頻次較高的有“我”“敢”“德”“弗”“敬”。?攝命?主體部分是王對伯攝的訓誥，其中既有王對伯攝的教化用語，也有訓誡之辭。表三中的“德”“敬”“寅”等字所在句多為王的教化用語，“同詞異形”現(xiàn)象頻次較高；而“毋敢”“弗”“不”等多引領訓誡之辭，這一類同詞異形現(xiàn)象相較于教化用語更加多見?？梢?，王對伯攝的訓誥除正面教化的鼓勵內(nèi)容外，更多的是通過訓誡之語來警誡伯攝。由此看來，用字現(xiàn)象的研究，一方面可以從字跡字形上反映出書手書寫習慣，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揭示簡文的內(nèi)容側重。

(三)用字現(xiàn)象的影響因素

“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大量出現(xiàn)，體現(xiàn)了?攝命?書寫的靈活性和不確定性。綜合考慮，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攝命?篇的底本較古①整理者認為篇中周王為周孝王，且認同?攝命?即?書序?中的?冏命?的觀點，?書序?記載?冏命?為西周穆王時文獻；“子居”先生認為篇中王為周平王，?攝命?篇當屬春秋時期的作品；目前學界有“穆王說”“孝王說”“宣王說”“共王說”和“平王說”五種觀點，也有學者指出由于文獻證據(jù)不足，不宜輕易推斷時王身份。但?攝命?篇成書早于戰(zhàn)國時期是學界比較認同的觀點?？蓞⒁娎顚W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捌)?，中西書局2018年版，第109頁；馬楠:?清華簡?攝命?初讀?，?文物?2018年第9期，第46~49頁；賈連翔:?“攝命”即?書序?“臩命”“囧命”說?，?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第49~53頁；程浩:?清華簡?攝命?的性質(zhì)與結構?，?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第53~57頁；陳民鎮(zhèn):?清華簡?攝命?性質(zhì)小議?，?紀念清華簡入藏暨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成立十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8年，第47~52頁；子居:?清華簡八?攝命?首段解析?，中國先秦史網(wǎng)，2018年12月7日，http://www.xianqin.tk/2018/12/07/679/，2019年8月5日。劉信芳:?清華藏竹書?攝命?章句(一)?，簡帛網(wǎng)，2018年 12月 17日， http://www.bsm.org.cn/show＿ article.php?id＝3272， 2019年8月5日。吳毅強:?清華簡?攝命?字詞補論?，?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41~42頁。王志平:??攝命?稱謂與宗法制度?，?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108頁。李世佳:?清華簡?攝命?“伯攝”身份綜論?，?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140頁。王少林:?冊命金文、作冊職官與?攝命?史事的年代問題?，?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175頁。趙爭:?略議清華簡?攝命?記事年代問題?，?清華簡?攝命?研究高端論壇論文集?，上海大學，2019年5月31日—6月2日，第182頁。，在書寫的過程中，有些字形不免會有“以音比方，假借為之”的情況，底本自身“同詞異形”出現(xiàn)的可能性高，書手在抄寫時為尊重底本，保留了底本的特征。

第二，戰(zhàn)國時期文字在發(fā)展過程中具有不穩(wěn)定的特征，增減筆畫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書手也有可能根據(jù)自身書寫習慣，不拘小節(jié)，偶有增減筆畫。

第三，“同詞異形”的出現(xiàn)可能主要與書手抄寫習慣有關。一方面，以一人之力抄寫全篇近千言的長篇文獻，恐非一時就能完成，有了時間差，前后出現(xiàn)字形不完全一致的情況不可避免。另一方面，每個書手都有自己獨特的用字習慣，從“同詞異形”舉例分析中已經(jīng)看出?攝命?書手特點是頻繁增減飾筆，尤其是在一些常用字的書寫上更加明顯。

三、余 論

?攝命?與清華簡其他篇章相比，有一個明顯的區(qū)別，即在常用字的字形寫法上變化較多。在“同詞異形”現(xiàn)象的舉例中，“我”“弗”等古漢語常見字都有兩種以上的字形，這在清華簡其他篇章中是未曾出現(xiàn)過的?？贾T郭店簡、上博簡中的某些篇章，也無此種現(xiàn)象。就“弗”字而言，郭店簡和上博簡單篇文獻中的用字基本是一致的，僅有?郭店?老子甲?簡4、簡7、簡12中的“”形與常見的“”形不同，其他單篇所見“弗”字添加的飾筆基本保持一致的狀態(tài)，未見有如?攝命?單個“弗”字增減飾筆至三種字形的情況。①關于“弗”字的討論還可參見郭永秉:?清華簡?系年?抄寫時代之估測——兼從文字形體角度看戰(zhàn)國楚文字區(qū)域性特征形成的復雜過程?，?文史?2016年第3期，第30~31頁。

需要注意的是，?攝命?中的“我”有四種添加飾筆的情況，包括“”“”“”和“”，后三種增減飾筆的“我”在已刊清華簡中均可找到相同的字形，“”雖僅此一見，但可看出與“”“”的基本結構是一致的。這類字形與郭店簡和上博簡占絕對優(yōu)勢“”形是不同的，然而目前發(fā)布的清華簡中與?攝命?所見“我”形相似的要多于楚簡習見的“”形。郭永秉先生曾指出清華簡中“我”的寫法，在所有戰(zhàn)國簡帛當中，可以說相當特殊。②郭永秉:?清華簡?系年?抄寫時代之估測——兼從文字形體角度看戰(zhàn)國楚文字區(qū)域性特征形成的復雜過程?，?文史?2016年第3期，第22~23頁。

綜上可見，?攝命?單篇中增減飾筆導致常用字“同詞異形”的情況，雖然在以往所見楚簡中也偶有發(fā)生，但是從未有同篇中常用字“異形”至三四種的情況。推測有以下三種原因:一是?攝命?篇書手抄寫時不受約束，隨意性較強；二是書手為了體現(xiàn)全篇整體動態(tài)美感而使字形富于變化；三是因篇幅過長非一時寫成致使前后差異。有待于進一步探究。

清華簡中“我”的特殊性，很可能與文字的發(fā)展演變有關系。郭永秉先生指出?系年?“”字寫法的產(chǎn)生大概與西周金文中類字形中的斧、鋸主體的下半部分筆畫與戈柲的下撇合并為一筆后有了的類寫法的情況相同。②郭永秉:?清華簡?系年?抄寫時代之估測——兼從文字形體角度看戰(zhàn)國楚文字區(qū)域性特征形成的復雜過程?，?文史?2016年第3期，第22~23頁。綜合上述所引“我”形，可以看出楚簡中的“我”字存在多種形體，但也有一定的發(fā)展規(guī)律，主要表現(xiàn)為圖一的演變情況。

最后，需要指出“同詞異形”中的“異形”有許多在楚簡中較為少見，但卻能在銅器銘文中找到類似的形體，比如“”“”“逆”“威”字等。這種現(xiàn)象是何種原因導致的，有待于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