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折紙是許多人的童年記憶,紙飛機、紙船、紙塔等,曾伴隨過幾代人度過物質(zhì)與娛樂皆匱乏的歲月,給人們帶來無限的憧憬與想象?!?0后”“80后”也許是受折紙影響最大的兩代人,后來的青少年們,可娛樂的方式太多,尤其是電子產(chǎn)品的發(fā)達,使得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也沒有機緣再接觸折紙。
女兒三四歲的時候,我曾教她折紙船:一張A4紙反復折疊,最后把扁平的折疊體反手撐開,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烏篷船便現(xiàn)身于書桌上,船體清瘦悠長,船篷圓潤飽滿,紙張在燈光下愈發(fā)潔白,一只只紙船擺滿了書桌,像是真的到了南方小鎮(zhèn)。這個折紙船的手藝,還是我上小學時學會的,三四十年過去,竟然沒忘。由此可見,折紙并不復雜,它考驗的不是人的記憶力,而是想象力,只要想象力足夠豐富,那么它帶來的驚喜感,就足以讓人長久地記得它的折疊辦法。
紙的用途太大了,不只可用于記載、傳承文化,還可以用于娛樂,并且在生活里的實用價值也很大。五代十國時期,一位名字叫李鄴的人在宮中做紙鳶,就是后來的風箏,這算是早期的折紙作品了。春節(jié)時貼在窗戶上的窗花,要先折后剪,也是折紙一種。古書有記載,“魯班削竹為鵲,成而飛云”“公輸般變木鳶,以窺宋城”,這充分表明折紙不只有觀賞性,也有實用性。
在我的記憶里,紙也曾是稀缺物,在農(nóng)村的一些家庭,曾經(jīng)是很難見到紙張的,一張報紙也是稀罕物,更別說印刷得整整齊齊的書籍、制作得簡單爽目的本子了。有一種紙?zhí)貏e吸引我,即包裝各種點心的吸油紙,這種紙通常制作粗糙,但使用起來卻很堅韌,輕易不會被撕壞,小時候家長分點心的時候,要把吸油紙一層層地解開,點心吃完了,紙要收好,以便下次包其他東西用。
在古代小說里,紙也是最常見的“主角”之一,無論是歷史小說、武俠小說還是言情小說,都不乏與紙有關(guān)的描寫。賊人入戶行竊,要先用唾沫蘸在手指頭上把窗戶紙捅破,然后吹進去一種霧狀的迷藥;等待約會的深閨女子,隔著窗戶紙看月影花影,一直等到心上人的身影出現(xiàn),才滿心歡喜地去開門。蒲松齡寫《聊齋志異》,也常用窗戶紙渲染氣氛,“窗紙破裂”“捅窗外窺”等描寫,讓年幼的讀者讀來嚇破了膽。
在詩歌作品里,凡是與窗紙有關(guān)的句子,都意境非凡、引人遐思。詩人陸游對窗紙情有獨鐘,他的詩中多次出現(xiàn)有關(guān)窗紙的句子,比如“急雪鳴窗紙,孤燈耿地爐”“東為讀書窗,初日滿窗紙”“朔風吹雪飛萬里,三更蔌蔌嗚窗紙”“窗紙蕭蕭印月痕,數(shù)聲新雁過江村”。此外,白居易寫過 “微酣靜坐未能眠,風霰蕭蕭打窗紙”;范成大寫過“晚來拭凈南窗紙,便覺斜陽一倍紅”……
這幾年總是強調(diào)原創(chuàng)精神,原創(chuàng)是一個國家與民族的外在面貌與內(nèi)在氣質(zhì)的綜合呈現(xiàn),按道理講,紙曾經(jīng)是我們文化與現(xiàn)實生活里與“原創(chuàng)”捆綁得多么密切的載體啊?,F(xiàn)在人們對于紙的依賴減少了許多,從環(huán)保的角度看是好事,但總感覺紙雖然在未來生活中開始退場,但紙所承載的靈魂不能丟了,這種美好的、詩意的、雋永的靈魂,需要得到新的綻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