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曉瑜 康曉靜 馬葉楨
大英百科全書中對于褲子的定義是“遮蓋人體腰部至腳踝,并分別覆蓋兩腿的服裝”。早先人類并不穿著褲子,這種結構復雜又功能顯著的服裝款式是在人類歷史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才產(chǎn)生的,其產(chǎn)生不僅與當時的紡織技術、金屬工藝、裁剪技術密不可分,更與當時人們生產(chǎn)生活方式息息相關,可以說,褲裝的出現(xiàn)和流行在服飾發(fā)展史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本文所指絲綢之路早期褲裝,主要以新疆出土的漢代以前的早期褲裝實物為基本研究素材??脊抛C據(jù)顯示,距今3000年前后的新疆古代居民已經(jīng)開始穿著褲裝,出土實物主要見于哈密五堡、焉不拉克,且末扎滾魯克,鄯善洋海、蘇貝希等墓葬,其出土褲裝形制各異,既有褲管式,亦有連胯式。值得注意的是,新疆出土早期褲裝除哈密五堡出土脛衣為褲管外,其余均為合襠褲裝,具有較強的實用功能,便于馬背騎行活動,從一個側面體現(xiàn)了這一時期新疆早期游牧人群生活方式的特征。
從考古資料來看,新疆早期褲裝形制可分為“褲管式”“連胯無襠式”“連胯滿襠式”三類。早期褲裝無腰無胯,僅由分別遮蔽左右腿部的兩個褲管構成,穿著時通過繩帶系縛在腿部或腰部使之固定,達到保護雙腿的目的。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的進步和古代游牧民族生活方式的變遷,既有褲管、又有褲腰的一體式連胯褲裝出現(xiàn),這種褲裝方便騎行等活動,但并未添加襠部結構,無法解決人體厚度的要求,穿著不夠舒適。至遲在公元前一千紀,獨立襠部結構的褲裝開始在新疆地區(qū)流行,十字階梯形或方菱形襠布將兩褲管和褲腰相連,褲裝更趨符合人體體型要求,其實用性和功能性有了質的飛躍。
褲管式褲裝指的是只有兩條褲管而無大腿上部遮蓋腰腹的胯部結構的褲裝。此類褲裝,穿著時將其各自套入兩腿,再用繩帶系扎固定。中原地區(qū)自先秦時期已有“袴”“脛衣”及“套褲”的說法,沈從文在其《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一書中曾分析這幾種說法的不同,認為“袴”不同于合襠的“裈”①,很多偏遠的民族地區(qū)至今仍然保留著穿著套褲的習俗。亞歐大陸發(fā)現(xiàn)的較早的褲管式褲裝如阿爾卑斯山脈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冰人腿上的皮質護腿,上部系于腰帶上,下腹部圍有腰衣②。
從現(xiàn)有的資料看,新疆出土的早期“褲管式”褲裝僅見于哈密五堡墓地,其形制與中原所謂“脛衣”或“套褲”相似,穿著時套于腿部,再用系繩捆扎于膝部或系于腰帶之上。距今約3000年左右的五堡墓地③出土的咖啡色刺繡毛布褲褲長約90厘米,寬17.5至22.8厘米,是用一副“織成”的完整平紋毛布對折縫合而成的一條褲管,褲腿中部在咖啡色地上以黑色毛線織成寬窄不同的橫向條紋,橫條紋飾上又用合股毛線刺繡形成上下三組階梯狀曲折紋飾④。制作時使用一片上寬下窄的梯形面料兩邊相對拼合縫成筒狀,梯形褲片上端中部通經(jīng)回緯織成長方形小布片,兩側經(jīng)線則加捻形成飾穗。長方形小布片頂端沿緯向縫綴有寬約1.5~2厘米的毛編織帶,帶兩端系結,觀其形制與長度,應是為系縛于大腿根部固定褲管而用,其結構及制作工藝如圖所示(圖1)。
部分學者認為褲管式褲裝是褲裝發(fā)展的初級階段,本文以為褲管式褲裝的形制從根本上來說更注重人體腿部的保護,極有可能褲管式褲裝與連胯式褲裝是在很長一段時期同時并存的兩種下裝品類。哈密五堡古代居民所處的著褲管式褲裝的時代,是否已經(jīng)掌握馴馬技巧,又是否將這種褲管式褲裝應用于騎行穿著,褲管之內是否穿著其他服裝保護下體,種種疑問仍需大量考古證據(jù)的佐證。
圖1:哈密五堡墓地出土褲管式褲裝及其結構簡圖(新疆博物館藏)
圖2:連胯無襠式褲裝的結構及制作工藝簡圖
“連胯式褲裝”指具有襠部以上腰腹結構的褲裝,依據(jù)考古材料,又可將其分為無襠和有襠兩類。連胯無襠式褲裝并非開襠,而是前后襠部相連,但不像現(xiàn)代褲裝襠部設計有前后襠彎曲線來滿足人體結構需求,其形制雖已出現(xiàn)腰腹結構,但其未對褲裝襠部進行專門處理,僅利用加長腰腹長度或加寬臀圍來實現(xiàn)下體運動所需松量,因此顯示出一種早期褲裝的原始特征。
連胯無襠式褲裝的結構較為簡單,一般以皮革或毛布為材料,先分別向內對折,合縫至襠底處,形成左右兩只褲管,再將襠底以上部分分別與另一側褲管上部兩兩相對縫合,形成前后中線,臀圍以上合縫處并不另加襠布,因此這種褲裝一般較寬大,通過增加襠長和臀圍松量來滿足人體活動需求,其結構和制作工藝如圖所示(圖2)。此類褲裝雖已能滿足早期游牧人群馬背活動的需要,但因沒有合理解決人體厚度結構問題,僅通過增加長度和圍度松量來形成運動空間,且在襠部合縫,穿著起來不夠合體舒適,其出現(xiàn)應與當時居民的生活方式變化有關。
依據(jù)現(xiàn)有材料,新疆保存下來的早期連胯無襠式褲裝不多,僅哈密五堡出土皮褲一件,另有年代較晚的扎滾魯克毛布連胯無襠褲一件。五堡皮褲的發(fā)掘材料未見公布,僅見李肖冰在其文中摹繪過其形制,是直接由兩塊皮子相對拼合而成,襠部未加處理⑤。且末扎滾魯克墓地曾出土一件連胯無襠褲(98QZIM136:11C)⑥,形制也是先將兩幅毛料對折縫合形成褲管,再將襠部以上前后相對拼縫完成。該墓地屬于扎滾魯克三期文化,年代判定在公元3~6世紀⑦,略晚于本文討論的主要時間范圍,但此類連胯無襠褲應該也是漢代以前的新疆早期居民常用的一種褲裝形制。
圖3:織成的十字階梯形襠布面料(圖片采自《扎滾魯克紡織品珍寶》)
至遲在公元前1300年左右,一種連胯滿襠式褲裝出現(xiàn)在西域地區(qū)。連胯滿襠褲是一種發(fā)展相對成熟的褲裝形制,是西域古代褲裝日趨實用化的重要表現(xiàn),其最大特點是以一種織成的十字階梯形或菱形襠布對折拼合于兩褲管之間(圖3),這種褲裝形制既很好地滿足了游牧民族馬背騎行活動對褲裝松量的需求,又實現(xiàn)了對人體下肢及生殖器官的有效保護,在褲裝發(fā)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
(1)十字階梯形襠布的滿襠褲
所見最早的連胯滿襠褲出土于鄯善洋海早期文化墓葬,該墓M21出土的毛布褲(2003SYIM21:19)由兩片棕地黃色幾何紋緙毛織物縫制而成,做法是先利用兩塊織成面料縫制出兩條褲管,再在兩褲管之間加入織成的十字階梯形襠布,從而增加褲裝在大腿根部的活動空間,形成襠部寬松的合體褲服。德國考古學家黎珂(Ulrike Beck)等與吐魯番考古工作者曾合作對該褲裝結構進行過深入分析。研究表明,洋海M21出土的緙毛褲滿襠褲(2003SYIM21:19)由三片斜紋織成的完整毛布織物合縫而成,其中兩片為左右褲管布,呈上寬下窄的梯形,長約104厘米,頂部寬約60厘米,底部寬約48厘米;另一片為兩褲管間加襠用的十字階梯形襠布,長約58厘米,寬約35.5厘米,三片毛布均直接織成,未見裁剪痕跡。左右褲腿面料織造時在頂端中部預留長約21厘米的缺口,面料對折合縫形成褲腿后,將缺口翻至胯骨兩側作為大腿側面頂端的開口,合縫處翻至大腿內側成為內側縫,從頂端將左右褲管向下拼縫6.5厘米形成連腰,再將兩褲管分開,將階梯狀十字襠布拼縫入兩褲管之中。側縫開口處預留系繩,穿著時先將開口打開套入雙腿,褲子提至胯上后,兩側腰部用系繩綁縛,合理的解決了人體腰臀差值在著裝中的適體性問題(圖4)。根據(jù)碳14測定的數(shù)值,該褲子年代約在公元前13世紀至公元前10世紀之間,正是中亞東部地區(qū)游牧生活方式開始流行之際⑧。
圖4:洋海墓地M21出土連胯滿襠褲及其結構簡圖(圖片采自The invention of trousers and its likely affiliation with horseback riding and mobility)
圖5:扎滾魯克M4出土藍色緙毛褲(圖片采自《西域文物考古全集(精品文物圖鑒卷)》)
圖6:扎滾魯克一號墓出土黑棕色毛布褲(圖片采自《古代西域服飾擷萃》)
圖7:扎滾魯克墓地出土十字階梯形滿襠褲結構及制作工藝簡圖
圖8:洋海墓地出土方形襠布的滿襠褲裝(圖片采自《紡織品文物考古新發(fā)現(xiàn)》)
圖9:扎滾魯克墓地出土方形襠布的滿襠褲(圖片采自《扎滾魯克毛布服裝的“裁”》)
無獨有偶,在年代稍晚的且末扎滾魯克墓地,也發(fā)現(xiàn)類似連胯滿襠褲裝。如扎滾魯克M4出土的藍色斜褐緙花毛布褲,褲長124厘米,褲腰處寬55厘米,腰部寬而褲腿較窄,是用幅寬55厘米的兩幅藍色毛布分別對折縫綴而成,接縫在兩褲管內側及前后中部,襠部為一塊十字階梯形毛布料,對折后縫合在兩褲管之間(圖5)。此外扎滾魯克一號墓地出土的黑棕色斜褐毛布褲形制與上述藍色緙花毛布褲相似,只是腰線更高,褲長和褲腰尺寸更大,襠部同樣為十字階梯形織成毛料,對折后拼縫在褲襠部位(圖6)。類似的十字階梯形滿襠褲在扎滾魯克墓地并不罕見,其側縫未預留開叉,腰線也明顯高于洋海21號墓出土滿襠褲,襠部織成面料大小較洋海褲襠布小,階梯也略多,襠部深度明顯加深,其結構有助于在腰部不開口的情況下解決腰臀差值問題,應是古代車爾臣河流域的一種特色褲裝形制,此類褲裝的結構及制作方法與洋海類似,如圖所示(圖7)。
(2)方菱形襠布的滿襠褲
此外,這一階段還見有方形或長方形織成面料作為襠布的滿襠褲出土,其形制與十字階梯形襠布滿襠褲基本一致,主要區(qū)別僅在于襠布形狀的不同。如洋海墓地出土的一件原白色平紋毛布褲,就是用兩幅平紋毛布分別對折縫合形成兩褲腿,再將襠部以上部分分別在前后中部縫合,最后在兩褲腿之間加縫對折好的方形襠布,形成滿襠褲(圖8)。此類褲服在扎滾魯克(圖9)、蘇貝希等墓地也有發(fā)現(xiàn),應也是西域早期居民的一種流行褲裝形制,其結構和制作方法如圖所示(圖 10)。
整體看來,十字階梯形襠布的使用似乎略早于方菱形襠布,這點除了可從洋海出土十字階梯形滿襠褲年代較早得以推斷,也可從稍晚的新疆出土漢晉褲裝得到佐證。如漢晉尼雅古墓出土“長樂大光明”錦褲、“王侯合昏”錦褲等,均是使用方形襠布對折合縫制成連胯滿襠褲??楀\中的吉祥漢字銘文以及傳統(tǒng)漢式織錦結構特征與早期西北民族特有的連胯滿襠褲裝形制交相輝映,反映了絲綢之路早期服飾文化的融合。
新疆出土早期褲裝紋飾主要以幾何紋為主,條格等紋樣較為流行,在其基礎上出現(xiàn)雉堞紋、勾連紋等略復雜紋樣,水平二方連續(xù)成為最常用的紋樣布局形式。色彩多見黃、褐、紅、藍等,紋樣的顯花方式多使用平、斜紋緙織或縫繡等工藝,褲腿根部、膝部及褲口成為最常見的裝飾區(qū)域。
洋海M21出土的滿襠褲的褲腿裝飾最具典型性,該褲褲腿上部用斜紋緙織出階梯狀塔形紋飾,以此為界,其上為黃粽色,其下為褐色,膝蓋處以黃棕色緯紗在褐色地上水平緙織勾連紋樣,膝部與褲口緙織黃棕色折線紋,極具特色。新疆早期褲裝裝飾重點在褲腰及褲口處,常常通過在這些位置更換緯紗顏色形成條紋或緙織成絢麗的裝飾紋樣。如1985年扎滾魯克4號墓地出土的藍色緙花毛布褲,其褲腰和褲腳邊緣處分別更換緯紗形成紅色飾邊,再用通經(jīng)斷緯的方法在褲腰緙織出紅、藍、黃、褐等彩色鋸齒紋及方角螺旋紋飾(考古報告中稱水波紋⑨),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圖11)。
值得注意的是,洋海M21滿襠褲上的勾連紋樣與黃河流域商周青銅器中廣泛運用的雷紋裝飾極其相似,如商代“亞受斿”銅方鼎上就刻有與洋海毛織褲腿幾近一樣的滿地勾連雷紋,其年代應不晚于洋海勾連回紋褲腿,再如殷墟武官村出土青銅瓿等表面亦刻有類似勾連雷紋。此外,河南安陽殷墟出土石人服飾的衣領、袖和下擺等部位所刻劃的勾連雷紋緣飾與洋海M21褲腿上的方角回旋紋頗具異曲同工之處,更直觀地體現(xiàn)出此類勾連回旋紋樣在中國古代服飾中的應用(圖 12)。
圖10:扎滾魯克墓地出土方菱形襠布滿襠褲結構及制作工藝簡圖
圖11:新疆出土早期褲裝裝飾紋樣
雷紋是商周青銅器中常見裝飾母題,在黃河流域出土的青銅器中被大量發(fā)現(xiàn),青銅器造型和裝飾整體上體現(xiàn)出來的莊嚴凝重等審美特征正是這種均衡穩(wěn)定的方角回旋紋飾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沃土。新疆早期褲裝上的方角回旋紋與東部黃河流域出土的商周青銅器雷紋驚人一致,表明二者的裝飾母題最初很可能來源于同一個文化系統(tǒng),這說明早在漢代張騫出使西域之前,已存在溝通中原和西域的東西通道,新疆早期居民自古就與中原地區(qū)保持著密切的文化交往。
通過對考古實物的分析可知,新疆出土漢代以前的早期褲裝主要以動物毛皮、毛織物為主要原材料,形制所見有褲管式、連胯無襠式和連胯滿檔式三類。新疆史前晚期服飾遺存出土的褲裝絕大部分為連胯滿襠褲裝,表明其在這一階段已得到廣泛應用。一般認為,滿檔褲裝的產(chǎn)生與早期馬背民族的騎行遷徙活動有關,逐水草而生的游牧生活常常需要馬背上的長途跋涉,因為褲裝能夠保護身體的關鍵部位,有利于長途騎行活動,因此首先出現(xiàn)在游牧民族中。
圖12:黃河流域商周青銅器及石人表面的雷紋
考古挖掘報告顯示,褲裝多為男性穿著之下衣,可能與當時的社會分工使男子較多的參與馬背活動有關。考古證據(jù)表明最遲在公元前1000年前后,新疆遠古居民已經(jīng)開始蓄養(yǎng)馬匹作為家畜。伴隨著家馬在新疆地區(qū)的馴化以及早期游牧民族的遷徙活動逐漸興起,連胯式滿襠褲裝也逐步登上新疆早期居民的服飾舞臺。新疆早期褲裝的出現(xiàn)與流行可能與這一階段天山以北的游牧人群向天山南部綠洲遷徙和流動有關。北方的游牧文化向南滲透,使原來南部的綠洲定居居民日益走向半農半牧的生活方式,滿襠褲裝形制可能正是伴隨這一遷徙活動從天山以北地區(qū)被傳播至東部天山地區(qū)的哈密五堡、吐魯番洋海等地區(qū),再西至塔里木盆地腹地的扎滾魯克等地。
新疆早期褲裝最顯著的結構特點是使用“織成”面料制作褲腿及襠布,所有部件均直接在織機上織造形成,其經(jīng)緯邊緣均可見光滑的轉經(jīng)回緯痕跡。這種不施裁剪的制衣方式很可能與當時的金屬冶煉技術水平有關。據(jù)記載,迄今新疆發(fā)現(xiàn)最早的剪刀出土于漢晉時期的營盤墓地,銅質和鐵質剪刀均見⑩,在這之前的青銅時代,新疆地區(qū)并未見金屬剪刀隨葬,因此服裝制作中多使用幾何形“織成”式衣料。我們很難簡單地推斷此時新疆早期居民是否已掌握金屬剪刀的鑄造技術,這一問題的答案尚需更多考古證據(jù)來揭曉。
與連胯滿襠褲相搭配的,是一種便于馬背騎行的短裝上衣。此類上衣在扎滾魯克、蘇貝希等墓葬均有發(fā)現(xiàn),衣長均在膝部以上,形制短小合身,穿著時與連胯滿襠褲及皮靴相配,行動方便利落,極利騎馬游獵活動。古代文獻中常將這類上衣下褲的裝扮稱為“袴褶”,為西域胡人服飾習俗之一。王國維《胡服考》一文曾詳細考證胡服袴褶的形制及其在中原的傳播,認為褲褶裝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時引入中原,至漢而為近臣及武士之服,漢末軍旅數(shù)起,服之者多,始有“袴褶”之名,魏晉時傳至長江中下游區(qū)域,天子士庶均有服之,隋唐以來亦較流行。其材質縑錦綾羅、毛褐粗布均見,色彩各異又以絳、朱為主,形制有大袖亦有窄袖,隨時代不同而不同?。由此可知,袴褶裝原起于西域,戰(zhàn)國趙武靈王引入中原,起先為軍戎服飾,后來發(fā)展至民間,成為時服,伴隨著袴褶裝在中原地區(qū)的傳播和流行,上衣尺寸變短導致褲裝結構變化,中原褲裝形制開始從開襠走向合襠,褲裝也開始從貼身內衣逐步外衣化,日趨走向現(xiàn)代。本文所提及的新疆出土的早期連胯滿襠褲裝與短裝上衣的搭配,應該就是西域胡服袴褶最初之雛形,它的出現(xiàn)和后來在絲綢之路上的流行與傳播,為中國古代褲裝形制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本文主要以新疆出土的漢代以前早期褲裝實物為基本素材,分析了“褲管式”“連胯無襠式”“連胯滿襠式”三種不同形制早期褲裝的風格特征。新疆早期褲裝結構具有典型的西北游牧風格,而勾連雷紋等裝飾紋樣又具有濃郁的中原青銅文化特色,顯示出文化交流的特性。從對考古證據(jù)的梳理可知,新疆早期褲裝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和新疆早期居民騎馬游獵的生活方式密不可分,其形制在防寒保暖、方便人體行動等功能性上具有進步意義。新疆早期褲裝與短裝上衣相搭配的 “袴褶”風貌在西域地區(qū)傳承變遷,并于戰(zhàn)國時期由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引入中原,對中原服裝形制的發(fā)展和褲裝結構的變化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漢代以前的新疆早期褲裝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服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在絲綢之路上的傳播和發(fā)展是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寫照,反映出中華文明的巨大凝聚力和向心力。
注釋:
①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香港: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94頁。
②黎珂、王睦、李肖、德金、佟湃、陳曉程:《褲子、騎馬與游牧——新疆吐魯番洋海墓地出土有襠褲子研究》,《西域研究》,2015年第2期,第49頁。
③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新疆哈密五堡墓地151、152號墓葬》,《新疆文物》,1992年第3期,第9頁。
④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古代西域服飾擷萃》,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16頁。
⑤李肖冰:《中國西域民族服飾研究》,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5頁。
⑥王博、王明芳、木娜瓦爾·哈帕爾、魯禮鵬:《扎滾魯克毛布服裝的“裁”》,包銘新主編:《絲綢之路圖像與歷史》,上海:東華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19頁。
⑦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物管理所、且末縣文物管理所:《1998年扎滾魯克第三期文化墓葬發(fā)掘簡報》,《新疆文物》,2003年第1期,第18頁。
⑧黎珂、王睦、李肖、德金、佟湃、陳曉程:《褲子、騎馬與游牧——新疆吐魯番洋海墓地出土有襠褲子研究》,《西域研究》,2015年第2期,第52-57頁。
⑨新疆博物館文物隊:《且末縣扎滾魯克五座墓葬發(fā)掘報告》,《新疆文物》,1998年第3期,第11頁。
⑩王博、王明芳:《扎滾魯克毛布服裝的“裁”》,載包銘新主編:《絲綢之路圖像與歷史》,上海:東華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21頁。
?王國維:《觀林堂集》,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528-5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