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夢

摘 要：在當今這個信息化、科技化、工業(yè)化的時代，社會變革給道德建設帶來的新的沖擊，使得社會各界人士都在積極尋找道德建設新的出路和新的發(fā)展。應當結合當今社會的實踐，對古代先賢的優(yōu)秀道德思想進行批判繼承。而儒家思想中理學的道德修養(yǎng)工夫，講究的就是從“心”出發(fā)，再輔以社會實踐，從而通達天理。在儒家思想這種道德哲學的思想體系中，想要從一種心論，鑒于社會實踐，引入“敬”這種工夫論，則是非常必要的?！熬础奔仁且环N道德修養(yǎng)方法，亦是不失為一種達到理想人格的可行途徑。李滉在對程朱的修養(yǎng)功夫論進行繼承，同時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為當時的世人提供一種道德修養(yǎng)的途徑。本文通過對李滉的“敬”思想闡釋，探究內心修養(yǎng)工夫對現實社會的實踐指導意義。

關鍵詞：朱熹；李滉（退溪）；敬；修養(yǎng)工夫；道德借鑒

道德修養(yǎng)是由內心自然而“發(fā)”，而“心”是道德的主宰，這種主宰是一種形而上的，需要一種“敬”的工夫來進行形而下的實踐?！靶摹敝鳌熬础?，“敬”對“未發(fā)”之“心”進行引導，對“已發(fā)”之“心”進行適當的控制。敬學思想起源于先秦時期，形成于宋明理學時期。后在李滉那里，被賦予實踐意義。李滉對敬思想的解讀，可謂臻于完滿。

一、李滉敬學思想的來源——程朱之“敬”

儒家以成賢成圣為道德修養(yǎng)的最高追求，而“敬”是達到這種完滿理想人格的重要修養(yǎng)工夫。“敬”這一思想在禮樂制度鼎盛時期的西周就已經有所體現[1]。周朝王室在推翻了殷商的統(tǒng)治之后，為給自己的統(tǒng)治正名，引入“天命靡?！钡恼f法。自然，上至王公貴族要對“天”懷有“敬”，下至平民百姓都要對“天命”懷有敬畏之心。孔子開始把“敬”慢慢引入日常道德修養(yǎng)和道德實踐。先秦時期的“敬”含義廣泛，大體而言，它們都是注重外向的“敬”。在宋明時期，明道先生和伊川先生在修正濂溪先生的“主靜”思想之后，提出“主敬”思想，把“敬”向內發(fā)展上升到心性的修養(yǎng)領域。而“敬”思想在朱熹那里得到空前的發(fā)展，朱熹作為理學的集大成者，“敬”的思想也在朱熹思想中得到更深刻的揭示[2]。

李滉被譽為朝鮮的朱子，他在繼承了程朱的思想之余，在“敬”的基石上，構建起了退溪學?？梢哉f，程朱思想是李滉思想的主要來源。

（一）二程之“敬”

由于程頤、程顥都曾求師于周敦頤，故而受濂溪先生的思想影響較大，亦而伊川先生和明道先生的“敬”學思想也是在濂溪先生的“靜”學中脫胎而出的。

周敦頤在《太極圖說》中提出“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的主張，把“靜”的作為成圣的一種標志性行為。這種“主靜”的心性論是在吸收釋、道兩家的思想之后，重新構建儒家修養(yǎng)工夫的。周敦頤把這種實際行為和“無極而太極”的本體論相糅合，初步形成了理學的修養(yǎng)功夫[3]。周敦頤的這種道德修養(yǎng)論，在當時“二教并用，尤重儒學”的時代，并沒有突出新儒學新的生機。故而二程在繼續(xù)挖掘儒家思想的道路上，對周敦頤的“主靜”思想進行了修正。

二程格“主靜”為“主敬”。周敦頤的“主靜”是一種宣揚釋道無欲無求，內心平和的理論。但是，人在萬物之中，如何不受萬物的影響，達到完全的“寂然不動”。二程的“主敬”則主張用天理來主宰內心，去抵制外界環(huán)境的私欲。這既是“存天理滅人欲”的來源，由于儒家提倡心善論，故而，性惡都是外界的私欲。程顥說“以誠敬存之”，程頤的“涵養(yǎng)須用敬”，這些都凸現了“敬”的功能價值[3]。

明道先生和伊川先生對“敬”的解讀也不完全是相同的。程顥在提倡“敬”的涵養(yǎng)工夫時，并不完全否定靜的工夫作用，他提出的“靜觀”、“靜坐”都是一種內心的體驗思索。程頤則直接放棄“主靜”的說法，改為“主敬”。

二程的主敬說雖然與周敦頤的主靜說有著極大的淵源，但后者不是前者的直接來源，“敬”的發(fā)展，有其內在的演變過程。主敬作為理學的一種修養(yǎng)工夫，是在其天人合一的思想影響下形成的，同時也符合理學修養(yǎng)工夫的發(fā)展邏輯[3]。

（二）朱熹之敬

朱熹的“敬”學思想，是以二程的“敬”為理論來源的，朱熹在對“敬”含義的發(fā)揚和挖掘，形成了“圣門之綱領，存養(yǎng)之要法”[4]的朱子學持敬說。

“敬”是“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涵養(yǎng)省察，格物致知，種種工夫皆從“敬”出。在朱熹之前的道南學派在闡釋敬的時候，強調未發(fā)時的涵養(yǎng)工夫，而與之相對的湘湖學派則僅僅把關注點放在已發(fā)的省察。而由未發(fā)的內在涵養(yǎng)，到已發(fā)的反省審查的發(fā)散過程，卻沒有得到完整的論述。朱熹就是在總結先輩的基礎之上，重新解讀敬的內涵，將動靜糅合，從而使得敬學的思想體系更加完善。

朱熹提出涵養(yǎng)和省察二者“交相助”的主張，把涵養(yǎng)和省察聯系在一起，形成一套完整的內心修養(yǎng)工夫。涵養(yǎng)與省察是相互映射和融合交雜的，而“敬”統(tǒng)攝涵養(yǎng)省察兩種工夫。朱熹還主張，讓“敬”在“格物致知”的過程中起到貫通全乘的作用，盡管“格物”與“致知”在宋明時代的理學中被作為兩個范疇來論述，但二者在先秦時期的儒學思想中就是一體的，而如今用“敬”來貫通二者，也符合中國儒家思想發(fā)展的邏輯?！熬础笔侵黧w認知世界、通曉事物之理，進而實踐“天理”的重要手段和工具。

朱熹作為理學的集大成者，在提出自己的修養(yǎng)功夫論之后，不僅把“敬”作為個人的道德實踐和求學層面，還將之推廣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層面上。

“敬”的內涵在經過朱熹的解讀之后，已經成為非常全面的修養(yǎng)方法。其中的涵義包括：“主一無適”、“敬畏”、“整齊純一”、“隨時專一”、“常惺惺”、“收斂身心”等。這其中，朱熹最鮮明有特色的，就是“敬畏”之義。朱熹以“畏”釋“敬”，在解釋二程敬學思想時，也強調小心謹慎的敬畏之義。并且豐富了二程的思想。至此，宋儒的敬說始可謂趨近于十全之境。

二、李滉主敬思想

李滉，號退溪，是朝鮮李朝時期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退溪生活的年代是一個戰(zhàn)亂頻發(fā)、社會動亂的時代。故而當時的朝鮮王朝士人都在尋求一種精神的修養(yǎng)工夫，以求濟世救民。退溪思想是在接受程朱的思想之后，結合當時的朝鮮王朝，同時對比當時的中國社會，給予儒家思想新的含義。退溪及其重視“敬”的闡釋，他在其著作《圣學十圖》中，始終以“敬”來貫穿。

李退溪把“敬”作為自己思想的主基調之后，在此基礎上，開創(chuàng)自己的理論體系?！熬础笔秦灤┩讼軐W思想的全部內容的，其輻射范圍及其廣泛。由于李退溪的這種論調主張，日本哲學家高橋進將之哲學稱之為“主敬哲學”，這也表明李退溪在敬學思想發(fā)展中占據的重要地位[5]。

退溪認為 “心是一身之主宰 ，敬是一心之主宰”，主體的“心”和客體的“身”被外物所累及其消極被動，同時也是危險的。倘若要達到“心正”的層面，就需“存養(yǎng)省察”和“持敬”[6]?！熬础笔且环N實踐理性，在道德行為當中，它作為道德主體的一種自我意識，實際上是主體的一種主動的理性活動。主體自我主動反省審查，通過克制自己的私欲來達到充盈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從而掙脫外在社會、自然的桎梏與牽制。由此可見，退溪的“主敬”思想具有根源上的積極意義。故而，李滉的思想被稱為“心學”、“敬哲學”也就不足為怪了。

退溪著有“敬之為義 ，至是無復余蘊，有志于圣學者 ，宜熟復之”[7]等論調，退溪認為敬為圣學之始，敬是“內圣”的起點開始，一切修養(yǎng)工夫都應從“敬”開始。

李退溪認為雖然先賢前輩在訓字上，對“敬”賦予不同的含義，但最終的道德卻是相同的。李退溪對于朱熹的解讀，是及其認同的。在朱熹的解讀之外，李退溪還提倡“敬”須“勿忘勿助”?！拔鹜鹬痹醋杂诿献有摒B(yǎng)“浩然之氣”的方法——必有事言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勿忘”警醒世人不要忘記，時刻謹記?！拔鹬眲t是說明做事不過分、不勉強成事。李退溪認為，“勿忘勿助”的目的就是達到“敬”。

李退溪還主張“敬”是學習的方式方法，是涵養(yǎng)省察的關鍵，是達到仁的重要途徑。做學問，應該以敬作為主宰。退溪在《圣學十圖》中提到“敬之一字，圣學之所以成始成終也?！蓖讼J為內心的向省察比向外的格物窮理更加重要?！俺志础币浴按嫘摹保俺志础倍蟆梆B(yǎng)性”。心性的通達、修養(yǎng)都是通過“敬”來實現的[2]。

“敬”是李退溪思想體系中的樞紐中心，主體的身心活動行為都要受到“敬”的管制。退溪認為“敬”的缺失，會導致求學成圣成為一紙空談。不管是形而下的器學，亦或是形而上的學問，“敬”才是一切學問的要諦。

三、李滉對于程朱“敬”思想的批判繼承

李滉的學問，遠宗孔孟，近法程朱。李退溪一生以朱子為宗師，繼承和發(fā)展了朱子之學。

退溪思想是在程朱理學逐漸式微的社會背景之下，形成發(fā)展起來的。李退溪繼承了朱熹思想的基本理論和原則規(guī)律，并且對朱子學進行補充發(fā)展，給朱子學的發(fā)展帶來更多的活力，使得朱子學更加完善[7]。

程朱在論述主敬思想的過程中，都是以“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作為統(tǒng)領的綱要?！熬础笔恰傲x”的內在根據，“義”是“敬”的外在表現。二程用“主一無適”、“整齊平肅”、“涵養(yǎng)、操約”來解讀“敬”。朱熹則用“敬畏”、“居敬窮理”、“常惺惺”、“妝斂身心、不放肆”來說明“敬”的涵義，同時，認為“敬”與“義”是相互夾持的[8]。

退溪的“主敬”思想大體上是接受、繼承和發(fā)展了二程和朱熹的主敬學說。不過，退溪對于程朱思想的不同點則體現在，退溪的側重點在于“心”[9]。根據退溪的說法，“心”人的一切的活動的主宰者，心是行動的主體——身體的主宰，“心”在退溪那里就顯得極為重要?！靶摹钡闹髟兹绻患右浴熬础钡目刂疲蜁饔诜爬?，“仁遠乎矣”。故而必須以“敬”功夫來控制“心”，主宰“心”。

退溪的主敬思想主張，知行并重、內外如一[10]。思與學、真知與實踐，需要用“敬”來貫徹，才能得以實現。即敬以直內，存養(yǎng)本心；義以方外，省察事為。退溪的主敬思想較之程朱，在內容上更加深刻，理論上更加完善，實踐上更加具有可行性。而且，退溪更加突出“心”的主導地位，不僅僅只是繼承程朱的思想，而且更加徹底地加以貫徹執(zhí)行。

四、主敬思想在當代社會的道德借鑒

“敬”思想的提出，在先秦時期就有體現，而它作為儒家思想的一種修養(yǎng)德目，是源于宗法制度的對宗教、天命的敬畏之心，而后發(fā)展成為一種倫理學意義。“敬”不僅僅是對君父的敬畏，在后期的實踐哲學中，發(fā)展成為一種心理狀態(tài)和處事的態(tài)度方法。是一種為學為仕、成賢成圣的必備德行[11]。

“敬”作為道德修養(yǎng)的德目和倫理學的范疇，它同時也承載著一種精神層面的文化內涵。在訓字方面，“敬”字的意思，由于承受外界的壓力影響，人會為了一些不得不做的行為來表現一種謹慎、嚴肅、端正、警醒的狀態(tài)。在理學的發(fā)展過程中，“敬”的涵義不斷被豐富發(fā)展，既有尊重、敬畏之義，又有嚴肅、慎重、不怠慢之義。而理學的字義解讀，使得“敬”之一字的內涵早就遠遠超過了其本來之義。

儒家思想中，“圣人”代表著最高境界的道德標準和理想人格。圣而通往圣人境界的途徑和手段就是做到“敬”。主敬思想是一種道德工夫哲學，展示著目的與手段的統(tǒng)一、本體與修養(yǎng)工夫的統(tǒng)一以及現實與理想的統(tǒng)一。道德是心靈的境界，心雖主宰一切活動，但是還需要用“敬”來控制“心”的活動，以“敬”來修養(yǎng)內心工夫。

退溪強調“心”的作用的同時，主張以“敬”治“心”。這在現實生活中，拯救道德文明建設方面，彰顯著現實意義和實踐意義。同時，李退溪的持敬思想產生于一個社會沖突、天人沖突、權力沖突、道德沖突的時代，在這些錯綜復雜的矛盾與沖突，退溪的“敬”自然承擔著調和各方矛盾，化解沖突，使得國家社會處于一種當時最合理的運行機制之中。

根據李退溪的敬學思想來看，社會矛盾沖突的根源在于思想信念的沖突，而統(tǒng)一的價值體現有助于形成統(tǒng)一文明的社會。故而，建立一種普遍原理的統(tǒng)一價值體系才是從源頭克服危機的方法[3]。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變革，人類受信仰自由的影響，提倡價值多元化、價值相對主義。認為，絕對價值與包容、自由之間，絕對不能共存。而相對價值剛好就滿足了人們這種自由的訴求。但是，追溯前人先輩，凡主張統(tǒng)一價值觀念的道德大家，無不是寬容恭敬的典范。故而，社會的動蕩混亂根源并不在于統(tǒng)一的價值體系，而在于觀念的沖突。追求普遍通用真理，在普遍一般的原理之上，建立統(tǒng)一的價值觀和社會信仰，從而重建社會文化和秩序，這對于當今時代，依然具有借鑒意義。

“持敬”的目的在于明天理，明的是日常事物之理，“持敬”是不可間斷的事情[2]。在道德實踐的過程中，道德主體應該以“敬”來主宰“心”的一切活動。同時，既要致知，還應當付諸實踐。這樣，道德主體就可以在常在的存在方式中，踐行道德行為，保持警惕不懈怠，從而擁有高尚的人格。

李退溪的持敬思想對于人類文明建設有著非常好的借鑒意義，人們在反求諸己中不斷尋求個人自我的完善，在個人道德修養(yǎng)層面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同時，在社會建設過程中，也具有指導意義。

五、結論

尋求儒學的現實意義，是每一個時代的學子都在積極努力的方向，也是近年來，學者們的目光集中點。我們都不能否認，傳統(tǒng)儒學不管在哪個時代，依然具有它的現實意義，依然有存在的合理性。李退溪的主敬思想在這個時代亦是如此。它在當今社會依然具有活力與生命力，仍然在發(fā)揮著它的指導作用。

儒家提倡“人之初，性本善”。人心能做到明天理，去人欲。本心本是清明澄澈的，因受到后天的惡的習氣污染，本源的善被遮蔽了。所以，儒家追求的是內圣。向內尋求一種修養(yǎng)途徑，從而達到成圣的境界。理想人格的形成，就在于通過道德修養(yǎng)來去除污濁之氣的侵襲，恢復明澈的天理，即存天理滅人欲。但如何達到這種臻于完美的理想境界，這就在道德修養(yǎng)論中給出答案了。

在李退溪的敬哲學思想中，“敬”是一種連接思辨與實踐的紐帶，同時也是一種道德行為的原動力。退溪的敬學說對于思考當今社會的社會問題、社會沖突，依然具有深刻的指導借鑒意義，也對道德主體的人格發(fā)展具有不可忽視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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