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

摘 要：粵方言書面化過程中出現(xiàn)了許多假借現(xiàn)象，書寫簡單、使用頻率高的別字常用來代替本字。本文以“埋”“擦”“郁”這三個粵方言字為例，探究其與本字的聯(lián)系。本文認(rèn)為：埋的本字為摩，擦的本字為?，郁的本字為?或逳。

關(guān)鍵詞：粵方言；假借；埋；擦；郁

許慎《說文解字·敘》有言：“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奔俳璨粌H是古代漢語中“六書”造字法之一，也是粵方言在書面化過程中的一種重要的造字方法。在粵方言書面化的過程中，當(dāng)所要表達的含義對應(yīng)的字詞在書寫方面較為繁雜或使用頻率較低時，為簡化書寫和提高該字的認(rèn)知度，會選擇一個書寫較簡單、使用頻率較高的別字來代替本字，本字和別字往往讀音相同而含義無關(guān)。此處以“埋”“擦”“郁”為例析之。

一、“埋”與“摩”

埋單是粵方言詞匯，不同于北方方言中的買單一詞，其中的“埋”為結(jié)算之意?！奥瘛笔且粋€粵方言字，其在粵方言中的含義完全區(qū)別于古代漢語官話和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廣州方言詞典》指出：“【埋】mai ①動詞。A）靠近，到達：火船～岸 B）進，入：雞仔～籠 C）組織，組合，聚合：～班 D）合，關(guān)閉：傷口～口 E）結(jié)算，總結(jié)：～數(shù)|～單 ②動詞尾 ③介詞 ④形容詞[1]?！倍掇o源》則指出：“埋mái莫皆切，平，皆韻，明。①藏于土中。②葬。③隱沒。見“埋沒”。④塞。通“薶”。[2]”《現(xiàn)代漢語詞典》亦指出：“埋mái①動（用土、沙、雪、落葉等）蓋?。貉凇珅～地雷|道路被大雪～住了。②藏：隱沒：～伏|～名。[3]”

由此可見，“埋”是粵方言書面化過程中為表達某些含義而借用的一個別字。有某研究為證：“用近似“埋”的讀音表達靠近、聚攏義的現(xiàn)象，并不限于廣州話或廣府粵語內(nèi)部，亦常見于其他地區(qū)的粵語、客家話和閩語中。[4]”該研究亦直接指出方言字“埋”的本字為“摩”[4]。對此我很贊同?！墩f文解字》：“摩，研也，從手，麻聲。莫婆切。[5]”《辭源》指出：“摩，mó莫婆切，平，戈韻，明。①摩擦。②摸，撫摸。③切磋，研究。④迫近，接近。⑤磨滅。通‘磨。”其中第四個義項與粵方言字“埋”所表達意義相同，且二字讀音相近，因此“摩”應(yīng)為“埋”的本字。

二、“擦”與“?”

在粵方言中，“牙擦擦”形容驕傲且夸夸其談這一行為。周無忌在《廣州話點解》中指出：“擦僅是一個同音諧字，并非本字。它的本字應(yīng)該是?。[6]”此言得之，以下為證。

《辭源》指出：“?，chá 初八切，入，黠韻，初。齒艱利。唐韓愈昌黎集八征蜀聯(lián)句：‘竹兵彼皴脆，鐵刃我槍?。[7]”《康熙字典》指出：“?，chà《廣韻》初八切?！都崱贰俄崟烦蹶┣小２⒁舨?。《玉篇》：齒利。一曰磣也。[8]”而關(guān)于“擦”一字，《辭源》：“擦，c?、倌?，蹭。②揩，拭。[9]”《康熙字典》：“擦，cā音察。摩之急也。[10]”

因此我認(rèn)為，?的“齒利”義即為“牙擦擦”這一粵方言詞匯含義之源。而擦在古代漢語官話和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都并無此義，由于二字讀音相近，故在粵方言詞匯中以“擦”作為“?”的別字，“牙擦擦”有能說會道之義。

三、“郁”與“?”、“逳”

由于粵方言書面化過程中存在不規(guī)范的現(xiàn)象，有時會出現(xiàn)以不同的別字來取代同一個本字的現(xiàn)象；而由于漢語詞匯的復(fù)雜性，有時也會出現(xiàn)同一個別字對應(yīng)多個本字的現(xiàn)象。別字“郁”即是如此。有研究認(rèn)為：“廣州話中用郁表示動，讀作iok55，如咪郁表示別動，郁手郁腳表示動手動腳。詹憲慈釋郁本字為逳。[11]”亦有學(xué)者認(rèn)為粵方言中“郁”的本字為“?”。

關(guān)于“?”一字，《康熙字典》指出：“?，《集韻》乙六切。音郁?！队衿罚盒膭右?。[12]”此處直接點明了“?”與“郁”同音，因此在粵方言中“郁”為別字表示“?”的含義。?的含義為心動，而郁在粵方言中的含義有所延伸，表示廣泛的動?！稄V州方言詞典》則直接收錄了“?”一字：“【?】動：心～～|咪～別動【?手?腳】動手動腳。【?動】活動，移動。[13]”由此可見，“?”亦會直接用于粵方言書面語中，無需別字代替。

關(guān)于“逳”一字，《康熙字典》指出：“逳，《廣韻》《集韻》并余六切。音育?！队衿罚恨D(zhuǎn)也，行也。《廣韻》：步也。[14]”《漢語大詞典》指出：“【《廣韻》余六切，入屋，以。】行。《方言》第十二：‘逭、逳，步也。亦作人名用字。宋有趙子逳。見《宋史·宗室世系表二》。[15]”由此可見，逳的含義稍微區(qū)別于?，逳指一種行為狀態(tài)的變動，而?指心靈狀態(tài)的變動，但二者都可歸為廣泛的變動義，因此都可以是粵方言中“郁”的本字。

關(guān)于“郁”一字，其在漢語官話中的含義完全不同于粵方言。以下為證?！掇o源》指出：“郁，於六切，入，屋韻，影。①文采貌。通‘彧。②果實無核。③溫暖。通‘燠。④果木名。通‘薁。⑤通‘鬱。⑥姓。郁氏，出魯相郁貢之后。”

我認(rèn)為，《廣州方言詞典》中直接收錄了“?”一字，說明在書面語中該字也有一定的使用頻率，可以認(rèn)為“?”在粵方言書面語中無需別字代替。但由于“郁”字形也較為簡單且比“?”使用頻率高，因此也可以認(rèn)為“郁”是“?”的別字。另外，由于“逳”和“郁”讀音相近，且“逳”和“?”含義有相似之處，粵方言中的“郁”所表達的也正是這兩個字的含義的延伸，因此可以認(rèn)為粵方言字“郁”的本字有兩個，分別是“?”和“逳”。

四、結(jié)語

粵方言書面化過程中出現(xiàn)許多“假借式”字詞，其原因在于簡化書寫，這體現(xiàn)了語言實用性和靈活性的特點。假借現(xiàn)象中本字與別字的主要聯(lián)系在于讀音相近。要探究粵方言中某些字詞的含義，應(yīng)該追溯到其本字，如“埋”的含義源于其本字“摩”表示的迫近義，“擦”的含義源于其本字“?”表示的齒利義。另外，由于漢語詞匯復(fù)雜性，一個別字可能有多個本字，別字表示的含義可能是這些本字含義的引申義，如“郁”所表達的含義為本字“?”和“逳”的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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