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鬼吹燈之云南蟲谷》講述了胡八一、王凱旋和Shirley楊去云南蟲谷探險、盜掘獻王墓尋找并成功帶回雮塵珠的故事。在一定層面上，“我們仨”去云南盜掘獻王墓不是一種普通的盜墓行為，而是一場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活人與死人的殊死搏斗，這段盜墓生活的開始也是一種新的道德觀構(gòu)建和文化政治的開端。通過小說的線性敘事，作者揭露了利用邪惡痋術(shù)守陵和害人的獻王這類統(tǒng)治者人性中的惡魔性因素，這種惡魔性穿行在奴隸時代和封建時代，丑陋而猙獰地展現(xiàn)了人性的陰影和深層中的惡意。小說還重構(gòu)了古滇國的墓葬文化政治，展現(xiàn)了作者重塑“民間正義”的潛在動機，也隱喻了遲來的正義及其限度等問題的社會意義。

關(guān)鍵詞：天下霸唱 《鬼吹燈之云南蟲谷》 探險 惡魔性 遲來的正義

天下霸唱的《鬼吹燈》是21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小說之一，它在起點中文網(wǎng)連載之后創(chuàng)造了很多前所未有的紀錄，以至于2006年被玄幻界稱為“《鬼吹燈》年”①。2015年，依據(jù)《鬼吹燈》的相關(guān)情節(jié)改編而成的電影《尋龍訣》和《九層妖塔》上映后，《鬼吹燈》更是在中國成為最火爆的盜墓小說，將其視為影響了一代人的作品恐怕都不能算說得過分。《鬼吹燈》成功的原因在于將盜墓、探險、拯救、秘術(shù)、情義、生死、愛情等諸多吸引力很強的文學主題精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所以能夠吸引各個層面讀者的關(guān)注，尤其是獲得網(wǎng)民的鐘愛?！豆泶禑簟芬还舶瞬块L篇小說，而《鬼吹燈之云南蟲谷》（以下簡稱《云南蟲谷》）是該系列小說中的重要一環(huán)，其敘事主線非常明晰和一致，幾乎沒有什么情節(jié)枝蔓現(xiàn)象，小說主人公是胡八一、王凱旋和Shirley楊，其中除了Shirley楊以外，胡八一和王凱旋均是由于生活所迫加之沒有其他工作技能才沉迷于盜墓的。作為一伙摸金校尉，他們的思想未必陰暗和反動，恰恰相反，他們對歷史的講述完全是對特定時期主流敘述或曰官方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照搬，這種照搬有時并不恰當，甚至給讀者以“搞笑”的感覺。盡管這些盜墓者表面上看起來有些放浪不羈，卻有著果敢決絕的意志力，他們不但完成了一段常人無法想象的云南歷險，還借此解開了一段“遠古時代的迷霧”。小說通過諸多驚險離奇情節(jié)的推進和敘述，不但滿足了網(wǎng)民對充滿新式的“靈異和科幻色彩”與“藏寶圖式的傳統(tǒng)探險元素”②的故事疊加的閱讀期待，還消解和批判了古滇國獻王這類統(tǒng)治者的成仙心理，從而彰顯了遲來的正義及其限度的社會意義。

一、蟲谷歷險與遠古迷霧

《云南蟲谷》順延了《鬼吹燈之龍嶺迷窟》的情節(jié)，講述了“我們仨”——“我”（胡八一）、“胖子”（王凱旋）和Shirley楊，為了拯救自己和扎格拉瑪部族后裔被鬼洞詛咒的命運——四十歲以后會死于極為痛苦的“鐵缺乏癥”，將探險視域從西部地區(qū)轉(zhuǎn)向西南地區(qū)——去云南蟲谷盜掘獻王墓，尋找能夠解除鬼洞詛咒的上古三大神珠之一的雮塵珠（即地母所化的鳳凰），并最終將已經(jīng)與獻王頭顱融為一體的雮塵珠成功帶回北京的故事。獻王是古滇國的一代國君，該國由秦始皇下設的三個郡組成，秦末楚漢相爭時，這三個郡的首領(lǐng)采取閉關(guān)鎖國的政策，封閉了與北方的交通往來，自成一國，到了古滇國的末期，漢武帝向獻王索要雮塵珠，但獻王將一枚冒充的影珠送給了漢武帝，將真的雮塵珠藏匿起來，并妄圖借助這件神器脫胎換骨、得道成仙。古滇國雖是一個南疆小國，國力并不雄厚，但獻王竭全國之力來修建其陵墓，修陵人數(shù)始終維持在十萬左右，總共花了二十七年的時間，終于在“水龍暈”中建成了一個“殊難為外人所破”③的墓穴。透過“我們仨”的探險、探秘和探究，讀者不但可以知悉獻王墓的夢幻奇特之處，更可以洞悉信奉邪神的獻王為了一己私欲所展現(xiàn)出來的人性中的惡魔性。為了“尸解成仙”和防止盜墓，獻王利用痋術(shù)害死了幾萬滇國百姓，其中包括兩萬多名少數(shù)民族女性。就這樣，作者借助掩存于云南蟲谷中的墓葬符碼，揭開了古滇國墓葬文化的神秘面紗，也凸顯了獻王這類統(tǒng)治者令人咂舌的歹毒心理和無情虐殺滇國百姓的殘酷手段。換言之，《云南蟲谷》表面上是在書寫“我們仨”在蟲谷的所見所聞所感尤其是驚心動魄的歷險過程，但實際上更像是一段“我們”在蟲谷的“漂泊”紀錄?！捌础敝眉仁且淮蚊半U、盜墓之旅，也是一次解密和發(fā)現(xiàn)之旅。

小說一開始，寫“我們仨”從北京乘火車南下昆明，再轉(zhuǎn)道奔赴遮龍山（當?shù)厝朔Q為“哀騰”，即“無尾龍”），所乘汽車在半路上壓破了一個里面生滿蛆蟲的人形石俑。這樣的石俑被本地人視為“不吉的征兆”，但在遮龍山附近有很多，它們都埋在山里，有時趕上山體滑坡就會顯露出來。人形石俑的出現(xiàn)預示著“疾病和死亡”，也預示著“我們仨”此行的兇險和詭異；同時，它還具有強烈的象征性，表明作者根本無意于講述一個普通的盜墓故事。事實也的確如此。依據(jù)從陳瞎子手里得來的人皮地圖，進入蟲谷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從遮龍山上的風口翻越，一條是沿著蛇河繞過遮龍山。“我們仨”選擇了第二條路線，駕著竹排順著地下河駛進了遮龍山的腹地。在遮龍山深處的洞穴里，“我們”看到了難以想象的奇景，到處是嶙峋怪異的鐘乳石，有的像觀音菩薩，有的像酣睡的孩童，有的像悠閑的仙鶴，有的像牛頭馬面、面目猙獰兇猛的野獸，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無數(shù)魔幻般的場景和美得“觸目驚心”的奇景令“我們”覺得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幻迷宮”。隨后，“我們”看到地下河流進了一個巨大的似虎似獅的獸頭口中，它好像正在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咆哮，露出滿口的鋒利獠牙，想要吞咬一根倒懸在河道正中的朱紅色天然石柱，而時間就凝固在了這一瞬間，它的姿勢被定格，由于河道剛好從它的大口中通過，因此“我們”面對的就像是一道通往地獄的大門，更可怕的是獸門后的洞穴頂上用銅鏈懸吊著無數(shù)倒背雙手且呈被捆綁姿態(tài)的石人俑。這些人俑都是用活人做的，所使用的正是滇南古老邪惡、臭名昭著的痋術(shù)。痋術(shù)以死者的亡靈為媒介，冤魂的數(shù)量越多，痋術(shù)的威力就越大。這些死者很有可能是修造王陵的奴隸和工匠，為了保守獻王墓的秘密，他們在工程完畢或者獻王尸體入殮后，被捆綁結(jié)實和強迫吞服一種痋引（含有痋蟲的藥丸），并被封死七竅后吊在洞中活活憋死，三五天后痋卵大量產(chǎn)出，人體的血肉內(nèi)臟全成了蟲卵的養(yǎng)分，由于在短時間內(nèi)快速失去水分，人皮會迅速干枯，硬如樹皮石殼，而當蟲卵吸盡人體的汁液和骨髓后，人體就會形成一個真空環(huán)境，蟲卵不見空氣就不會變成幼蟲，始終保持著冬眠狀態(tài)。在陰涼的環(huán)境中，人皮外殼可以維持千年以上，所以直到“我們仨”前來盜墓，這種痋術(shù)依然在起作用。此后，“我們仨”將遭遇諸多因痋術(shù)所帶來的可怕兇險，小說也逐漸展現(xiàn)出一種劫運難逃的恐怖氛圍。當然，沿著“我們仨”的故事，小說不但顯現(xiàn)了作為摸金校尉的“我們”對自己盜墓使命的選擇，更寫出了獻王作為守墓者利用痋術(shù)守陵和害人的事實。

在某種意義上，20世紀中國文學是一種啟蒙文學，如何啟蒙民眾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這一近現(xiàn)代中國最大的道統(tǒng)，一直是新文學家們自覺承擔的重要使命，為此，“如何在包括民族國家認同在內(nèi)抽象的現(xiàn)代性知識與文化水平不高的讀者之間進行‘跨語際實踐，將‘個體講述到一個故事中去，講述到一個‘想象的共同體內(nèi)中，一直是新文學家終極的目標。④”但這一目標或曰“路標”在21世紀中國文學中發(fā)生了根本性轉(zhuǎn)換，“娛樂至死”的心態(tài)令讀者尤其是網(wǎng)民們不再僅僅聚焦于關(guān)涉民族國家命運的宏大敘事，他們開始日益關(guān)注個體的奇遇、冒險、秘聞和僭越行為，反映在文藝領(lǐng)域，同樣是追求文藝大眾化，新世紀文學尤其是盜墓文學利用網(wǎng)絡這一媒介，不僅實現(xiàn)了文藝大眾化，更實現(xiàn)了大眾的文藝化，即通過網(wǎng)民參與或曰集體智慧來完善小說中的故事情節(jié)和細節(jié)知識，甚至讓參與者生出“沒有人是作家，也沒有人不是作家”的成就感。反觀《云南蟲谷》，它成功地將盜墓敘事與大眾訴求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通過三個摸金校尉的蟲谷歷險，反映了一個舊時代歷史主體——封建帝王——成仙夢的荒誕與破滅。當“我們仨”擺脫各種怪物的攻擊終于打開人形棺槨看到獻王尸首時，他的五官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扭曲，只留下些許痕跡，口、鼻、雙眼幾乎難以分辨，好像是融化在了臉上，他的肉身雖然保存得極為完好，但根本就沒有“尸解成仙”。由于“我”猜到獻王口中含了雮塵珠，所以毫不客氣地用工兵鏟和傘兵刀割去了他的人頭，至于其剩余的尸體則隨尸洞一起變成了一堆腐臭的爛泥。這意味著在“未來世界”或曰現(xiàn)代的時空維度中，獻王的尸體最終完成了“尸解成泥”，并與他的帝王時代和以人為奴的陳腐觀念一起被現(xiàn)代人所批判和揚棄。

小說結(jié)尾部分，作者通過“我”的回憶，引出了“我”在西藏大鳳凰寺的遭遇，“我”和連長等戰(zhàn)友闖入格薩爾王封印魔國的一處密宗禁地，與狼群搏斗，在一塊從墳里掘出的古碑上看到了一幅展現(xiàn)藏地上古傳說中的場面的鬼母擊缽圖，親眼看到大鳳凰寺附近水塘中的怪物伸出一只大如車輪的青色巨手抓住戰(zhàn)友大個子，使他的半個膀子全部干枯萎縮如脫水干尸，又通過軍醫(yī)格瑪知悉了魔國國君所掌握的“達普”（妖魔之蟲）焚燒煎熬炊事員老孫的慘況，還在一座古墳里親眼看見了達普鬼蟲燒死盧衛(wèi)國以及白狼殺死敵特徐干事的情景。此后，“我”跟隨部隊進昆侖山深處施工。如今，“我”發(fā)現(xiàn)藏地古尸穿戴的特殊服飾和表情與獻王墓所建銅人獄墓中的壁畫非常相像。種種跡象表明，獻王所信奉的邪神和使用的邪術(shù)來自藏地。如此，作者將故事的懸念再次構(gòu)建和保留起來，為下一部《鬼吹燈之昆侖神宮》的情節(jié)演繹做好了鋪墊。在小說中，作者對“我們仨”的盜墓行為進行了“道德化”處理，這一修辭手法的運用，以獻王頭顱的被砍象征著舊道德的被“斬首”，無疑既形象又深刻?；蛘哒f，作者表面上是在寫盜墓故事，內(nèi)里實則在進行道德審判，這也是他一定要在結(jié)尾插入“我”和戰(zhàn)友們在藏區(qū)鬼母墳和鬼子墳遭遇“達普鬼蟲”等恐怖經(jīng)歷的原因。因此，在一定層面上，“我們仨”去云南盜掘獻王墓不是一種普通的盜墓行為，而是一場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活人與死人的殊死搏斗，這段盜墓生活的開始，也是一種新的道德觀構(gòu)建和文化政治的開端。

二、邪惡痋術(shù)與惡魔性因素

在《云南蟲谷》等系列《鬼吹燈》小說中，“欲望”是天下霸唱創(chuàng)作中的一個隱形結(jié)構(gòu)，它既指向統(tǒng)治者妄圖死后富貴或得道成仙的貪欲，也指向摸金校尉的盜墓渴望和探秘訴求。而作者對古代帝王、達官貴人喪葬文化心理的質(zhì)疑和批判，對財富應歸還于民的民間觀念的認同，對社會人士異能奇術(shù)的欽羨以及對民間原始道義的強化，都令他傾向于挖掘和揭露獻王這類統(tǒng)治者的邪惡心理或曰惡魔性因素。“惡魔性是指人性中有一種陰暗的因素，以創(chuàng)造性與毀滅性同時俱在的狂暴形態(tài)出現(xiàn)，常常被正常道德觀念理解為‘邪惡，但在社會發(fā)展中又是不能忽視的人性因素。⑤”這種惡魔性會使得統(tǒng)治者做出令人驚駭?shù)目膳滦袨楹腕乐耠y書的滔天罪惡，反映在《云南蟲谷》中就是所有令人感到恐怖、憤慨的物與事均源于獻王施展巫邪痋術(shù)所造就的怪物和慘景。獻王利用痋術(shù)把怨魂轉(zhuǎn)嫁到其他生物身上，使無毒無害的生物變成致人死命的武器或毒藥，死者臨死前的痛苦和怨恨越重，痋術(shù)的威脅和威力就越大，對其他生物造成的危害就越高。

在小說中，“我們仨”遇到的痋術(shù)之一是“痋蟒人體”的攻擊。獻王主墓的陪陵中安葬了一位陪護其亡靈的主祭司，后者在獻王入殮后，利用痋術(shù)將一條以人俑為食的兇暴巨蟒活剝后同自己的尸身一起殮在一口用西藏密天玉制成的棺材中，并以兩株夫妻老榕樹為墳，其位置處于獻王墓的“爛骨穴”。所謂“爛骨穴”：“即是陰不交陽，陽不及陰，界合不明，形式模糊，氣脈散漫不聚。陰、陽二氣分別是說，行于穴位地下的氣息為陰，溢于其表的氣脈為陽。叢林中潮氣濕熱極大，地上與地下差別并不明顯，是謂之‘陰陽不明。地脈氣息無止無聚，又無生水攔截，安葬在這里，難以蔭福子孫后代，僅僅能夠尸解骨爛，故此才稱作‘爛骨葬或‘腐尸埋。⑥”從風水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地方本來不適合葬人，但以樹為墳的方式改變了這里的風水格局。主祭司的尸體下葬后，老榕樹被痋蟒中人俑的怨魂所寄生，變成了一種助紂為虐的自然生物，痋蟒則在棺中生出無數(shù)紅色肉絲并穿過“莨木”棺底連接到老榕樹的內(nèi)部，人尸、痋蟒和玉棺全部連接在一起后再也無法分開，且這些紅色肉絲可以攫取活物，吸食它們的血髓，從而維持了祭司尸體的不腐不爛。出于解開老榕樹身上發(fā)出的幽靈般的摩爾斯求救信號之謎，“我們仨”上樹求索，結(jié)果被這些蚯蚓狀的紅色肉線所纏，它們仿佛會自動生成和復制，斬斷一個又出來三個，好像帶血的蛔蟲一樣不停地扭曲蠕動著逼近，惡心得令人想要嘔吐，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將紅色肉線得以滋生的本源——盛滿動物鮮血的玉棺用沖鋒槍打碎，“我們仨”也將與其他遭難的飛禽走獸和那名來華助戰(zhàn)的美國飛行員一樣被它們吸盡血髓，淪為滋養(yǎng)祭司尸體的血液給養(yǎng)體。同時，在老樹下還埋著一個負有獻王墓陵譜的椒圖，用以鎮(zhèn)壓王陵附近的邪氣。顯然，上述描寫已經(jīng)把獻王及其手下的魔鬼性情初步凸顯出來，獻王還沒有“出場”，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善用邪術(shù)和詭計的大祭司。小說隨后的故事發(fā)展更加“荒誕不經(jīng)”，敘事視角沿著洞穴的縱深不斷延展，卻把獻王生前陰毒兇殘、迷戀權(quán)勢和妄想成仙的病態(tài)心理充分揭示出來。

“我們仨”遇到的痋術(shù)之二是痋女怨念的折磨?！版?zhèn)陵譜的浮雕中，最高處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月城、角樓、內(nèi)城、瘞碑、闕臺、神墻、碑亭、獻殿、靈臺等建筑一應俱全。后邊的山川都是遠景，宮殿下沒有山丘基石，而是數(shù)道霞光虹影，凌空步煙，四周有飛龍纏護，顯出一派超凡脫俗的神仙樓閣風采。⑦”這是獻王墓地上明樓的造型，這座空中樓閣威嚴森然，宛如人間仙境。“瓊瑤仙境”既是獻王欲望的終點，也是獻王墓“神話”的發(fā)端。當然，真正的仙境在人間并不存在，結(jié)果“尸解成仙”成了獻王內(nèi)心世界惡魔性得以投射和膨脹的引子，他害死數(shù)萬人修建王陵，不過是為了彰明自己死后的地位和滿足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欲望。為此，他使出各種邪術(shù)尤其是痋術(shù)來制作毒霧避免外部勢力入侵以便保護王陵。他犧牲兩萬多名夷女的性命制作出一條邪惡的“痋毒生產(chǎn)流水線”。這是一場隱藏在歷史陰影中的大規(guī)?！盃奚保谩隘\引”使婦女感孕生產(chǎn)蟲卵，在她們十月懷胎生產(chǎn)蟲卵之時，將她們折斷四肢并反抱住剛產(chǎn)下來還沒有完全脫離母體的“痋卵”，然后立刻用一種類似于燒化的熱松脂或是滾沸的樹膠的東西，活活澆在痋女身上，連同她們背后的“痋卵”一起，做成透明的“活人琥珀”，等冷卻后，在表殼上刻滿“辵魂符”，這就等于把她們死亡時的恐懼、哀傷、憎恨、詛咒都一起封在了“琥珀”里，并通過身體傳進她們死時產(chǎn)下的蟲卵中，如此，這些蟲卵才有毒性。而那些剛被痋女產(chǎn)出的“痋卵”生命力很強，不會被輕易燙死，它們通過細孔吸食水中浮游生物，在無盡的怨念中生存。這些怨念會形成一種特殊的氣場，令人產(chǎn)生莫名的憂傷、失落、孤獨、壓抑、沮喪和夢魘般的恐慌感。如果外來者求生意志不夠強大，就會被這種怨念所纏，直至失魂落魄。

“我們仨”遇到的痋術(shù)之三是痋蟲毒霧的侵襲。獻王占有“蟲谷”附近領(lǐng)地后，覺得這是處風水絕佳、天下無雙的仙妙靈慧之地，又在“葫蘆洞”里發(fā)現(xiàn)了被當?shù)匾拿窆┓畹摹吧缴瘛保匆恢痪薮蟮倪h超人類想象的遠古神秘生物“蜮蜋長蟲”（又稱“霍氏不死蟲”），這只半石化的巨蟲身體的某一部分就在山谷里。獻王禁止當?shù)厝嗽傧蜻@只巨蟲供奉有毒的大蟾蜍，待巨蟲散盡毒氣、無力反抗時，把它裝進一套厚重的“龍鱗青銅甲”中，戴上一個有著某種宗教色彩的“黃金六獸面具”，加上某些不為人知的神秘手段，把這條僅存于世的蟲子折磨得半死不活。然后利用它吞吃水中“痋女”背上“痋卵”的排泄物——一種仿佛魚卵的肉菌類生物，這些排泄物附著在痋女的外殼上，在長成透明蛆蟲樣子后，會被巨蟲體內(nèi)散發(fā)的鮮紅霧氣吸引，然后隨同女尸一起靠近巨蟲并被它吞掉，那些肉菌會被巨蟲消化，而死者怨念所形成的“痋毒”會通過巨蟲的軀體轉(zhuǎn)化為蟲谷中常年不散的含有劇毒的白色“山瘴”，令近者即死，從而保護獻王墓不被外來者所入侵。為了防止巨蟲將女尸排泄掉，獻王命人將土人視為守護大山的神明——三只山魈殺死，加上夷人的寶物神器——玉胎放在一具四四方方的銅質(zhì)棺槨中，一起填進巨蟲肚內(nèi)，用這種變態(tài)手段來破壞當?shù)厝说男叛?，也使其成為阻止巨蟲消化浮尸與蟲卵的“胃瘤”。當巨蟲無法消化又不能直接將裹有硬膜的女尸排泄出去時，它只好將她們原樣嘔吐回水潭里。然后，那些在痋女身上的痋卵又會按照原樣吸食浮游生物，排除肉菌，浮出水面被巨蟲吃掉吐出，不斷地輪回往復。由于巨蟲吞噬毒物和排放毒霧，“我們仨”難免會受其毒害，好在事先準備了防毒面具，才沒有被巨蟲的毒氣毒死。

“我們仨”遇到的痋術(shù)之四是痋嬰的圍攻。痋嬰是一種看起來半人半蟲的怪物，前肢上長有吸盤，身體具備了人和昆蟲的多種特征，它們發(fā)出的是比夜貓子叫聲都難聽的嘶啞哭聲。由于巨蟲被“我們仨”打殘，不再釋放能夠讓痋嬰保持睡眠狀態(tài)的紅色霧氣，所以它們突然從痋女母體中脫離，并對“我們仨”發(fā)起了瘋狂攻擊。它們的嘴部會朝四個對角方向同時裂成四瓣，每一片的內(nèi)部都生滿了反鋸齒形倒刺，如同昆蟲的口器，被這種怪口咬住是難以掙脫的，還會被其滿嘴的黑汁毒液毒殺，且這種痋嬰的生命力極其頑強，除非它們的頭被打得稀爛才會徹底死去。更糟糕的是，這種痋嬰非常多，加之處在洞穴中，不利于逃亡，所以“我們仨”面臨的處境可謂險象環(huán)生。這種痋嬰還善于游泳和攀援，且分裂和生長的速度很快，只一會的工夫，它們的身體就比先前長大了一些，脫離了嬰兒的形狀，顯現(xiàn)出了更加明顯的昆蟲特征。幸虧防止蟲子越界的“毒道”和不同于山洞氣候的自然環(huán)境暫時阻隔了這種痋嬰的集體攻擊，否則“我們仨”難免要淪為它們的食物。

“我們仨”遇到的痋術(shù)之五是人俑體內(nèi)產(chǎn)生的水彘蜂和尸蛾的攻擊。“我們仨”的竹筏在遮龍山內(nèi)部的地下河中漂流不久，掛在巖頂?shù)娜速副憬佣B三地掉進河里。從人俑身體的裂縫里冒出了很多干枯的蟲卵，它們見水即活，迅速膨脹后變成手指肚大小的水彘蜂（螞蟥），這是一種在云南令人談之色變的淺水生蟲類，游動的速度極快，咬人吸血很是厲害，幸好不能飛出水面，加之它們被蟒蛇和刀齒蝰魚啃吃精光，“我們仨”才免于被它們吸血。在某種層面上，這體現(xiàn)了自然界一物降一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而在獻王墓中，“我們仨”碰到了更為可怕的尸蛾。當鑲嵌在墻上的獻王王妃尸首倒下來后，尸體膨脹得極快，皮肉在頃刻間被撐成半透明狀，尸身砰然破裂后噴散出了無數(shù)飛蛾，它們體內(nèi)都是尸粉，沾到活人皮膚上就會起尸斑并令人中毒，這些尸蛾身體有幾分酷似人形，不但令人毛骨悚然且極為悍惡，它們即使被丙烷噴射器噴出的火焰燒著也仍然會向前猛沖攻擊活人，直到翅膀燒盡后落在地上還不停地撲騰?！拔覀冐怼逼疵舆M墓室，用梯形銅棺和黑驢蹄子堵住那個王妃原來所在的人形缺口后才逐漸解除了它們的威脅。獻王將自己的尸骸安葬在一個巨型肉芝太歲的尸殼里，而這肉芝太歲的外殼是拿人尸制造的，人尸一遇到活物就會伸手將之拉進萬年老肉芝的尸殼里，使之化為尸洞的一部分。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獻王居然用痋術(shù)將自己的王妃制成可以噴出尸蛾的痋尸，然后在封住陰宮時將她的尸首塞住肉芝太歲的太歲眼，將自己的尸骸葬在另一個太歲眼——人形肉槨之中。對自己的王妃尚且如此狠毒，可見獻王的魔鬼性之強。

透過《云南蟲谷》可知，獻王把“尸解成仙”的自我欲望置于首位，從而遮蔽了其人性中最基本的善念，這本身就是封建時代人性異化的重要標志。獻王本想通過建立空前絕后的陵墓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高貴和霸權(quán)，但最后留下的不過是令人極為心悸、厭惡和惡心的東西。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沒有停留在這樣的層面上來討論獻王這類統(tǒng)治者與其所處時代的經(jīng)濟社會的關(guān)系，那樣不過是重復了許多歷史學家已經(jīng)做過的工作。作者的可貴之處在于，他通過“我們仨”的歷險過程展現(xiàn)了獻王是如何被成仙欲望激發(fā)出魔鬼性的，又是如何以痋術(shù)這種反人類的罪惡方式推進其“成仙工程”的。應該說，《云南蟲谷》中所涉及的痋術(shù)大多是作者創(chuàng)造和虛構(gòu)的，但帝王們?yōu)檫_成目的不擇手段是真實存在的，因此他們身上所承載的惡魔性穿行在奴隸時代和封建時代，丑陋而猙獰地展現(xiàn)了人性的陰影和深層中的惡意。

三、遲來的審判與正義的限度

《云南蟲谷》反映了古代帝制在古代中國引發(fā)的官民之間的利益沖突和不可調(diào)和的階級矛盾。對于古代以鞏固帝制和自身統(tǒng)治為終極目標的帝王來說，他們必然要面臨這種沖突和矛盾。因此，他們無論是對于自己生前還是死后的地位、利益和“享受”都要設法加以保障。這就催生了厚葬習俗和防盜體系，但暴君終歸要受到歷史和正義的審判。在小說中，獻王的尸體化成了尸洞中心，為了保住自己的頭顱狂追“我們”，但隨著他所葬其中的烏頭肉棺沖到蟲谷谷口被“青龍頓筆，屏風走馬”的風水形勢擋住，附著在其上的混沌兇煞頓時煙消云散，尸洞流出了無數(shù)污水，最后只剩下一個房屋大小的肉芝尸體，而被尸洞腐蝕掉的全部事物（包括獻王的尸體）都在腐爛后歸于塵土。如此，作者通過對惡毒獻王尸骨無存結(jié)局的設定和道德意義上的終極審判，折射了正義的力量。與此同時，如果說“我們”的宿命是通過拯救自己來拯救族人，那么“我們”與歷史迷窟以及統(tǒng)治者惡魔性的斗爭和纏繞，就構(gòu)成了《云南蟲谷》故事情節(jié)和話語實踐得以延展的內(nèi)在邏輯和核心命題，這些情節(jié)具有強烈的“重力感和命運感”⑧，可以引發(fā)讀者對人的存在意義和正義的限度等問題的哲學思考。

《云南蟲谷》寫出了發(fā)生在古滇國的墓葬文化政治。為了追求權(quán)力和仙道，獻王已經(jīng)變得極其瘋狂和變態(tài)。首先，獻王陵區(qū)的風水形勢都是半天然、半人工的，可以說這些所謂的寶穴都是改格局改出來的，完全是一種違背自然規(guī)律的“逆天而行”。其次，獻王窮奢極欲，將自己的陵墓建成一座壯麗神秘、令人目瞪口呆的“天空之城”：“無數(shù)條彩虹托著半空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宮闕中闕臺、神墻、碑亭、角樓、獻殿、靈臺一應俱全，瓊樓玉閣，完全是大秦時的氣象，巍峨雄渾的秦磚漢瓦，矗立在虹光水汽中，如同一座幻化出的天上宮闕。⑨”這也是一座整體的大型歇山式建筑，如同世界聞名的懸空寺一樣，以難以想象的工程技術(shù)修建在懸崖絕壁的垂直面上，四周山壁植物掩映，加之山間七彩虹霞異彩紛呈，使人猝然產(chǎn)生一種目睹海市蜃樓的夢幻之感。這么大的王墓安全超乎后人的預想，其背后所隱含的卻是無數(shù)工匠的尸骨累累和血淚控訴。再次，獻王不僅生前作威作福，死后還要讓自己的陵墓永世長存。他將自己的陵墓明殿建在水龍暈的風水格局中，在清濁不分明的環(huán)境中，讓宮殿建筑保持了上千年依然如新，成了真正的“凌云天宮，會仙寶殿”。在作者看來：“宮殿這種特殊的建筑，凝結(jié)了中國古典建筑風格與技術(shù)的全部精髓，是帝王政治與倫理觀念的直接折射。⑩”因此，獻王古墓建筑群中的“凌云宮”“會仙殿”等名稱，無疑體現(xiàn)了獻王追求長生不老的妄念，所以他借助“我”之口嘲罵道：“獻王大概想做神仙想瘋了，以為在懸崖峭壁上蓋座宮殿，便能請神仙前來相會，陪他下棋彈琴，再傳他些長生不死的仙術(shù)。？”以現(xiàn)代人的視角來看，這種成仙心理確實可笑，不過是一場“如光似影的夢”，但帝王們?yōu)榱松八篮蠖寄軌蛳硎軜s華富貴，往往逆天行事、不顧百姓死活。對于這種淫欲無度的帝王，老百姓們尋求正義的方式只能是造反，一旦成功就盜掘帝王的墳墓，搶劫一空后還要將帝王尸體挫骨揚灰方解心頭之恨。獻王雖然沒有死于百姓之手，但百姓對他的仇恨心理無疑是非常真實和厚重的。

《云南蟲谷》展現(xiàn)了作者重塑“民間正義”的潛在動機。民間正義追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式的公平公正。為了實現(xiàn)這種正義追求，民間所持有的手段是非常野蠻和原始的，這自然有其不足之處，也往往缺乏法律依據(jù)和官方支持，但這有其合理性，也更具真實性和有效性。為此，作者將摸金校尉盜取獻王墓的行為稱為“盡人事，安天命”，他消解了帝王們愚弄百姓的造神論，“到了現(xiàn)代，神明只不過作為一種文化元素，是一種象征性的存在，可以看作是一個精神層面上的寄托”，因為人們業(yè)已知道，盡管偉人會被捧上神壇，但不管他多么偉大和杰出，都難逃生老病死，所以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世界上不會有神，人畢竟還是人”。由于統(tǒng)治階級的財富均來自對老百姓的剝削，因此摸金校尉對于帝王墓葬中的財寶自然不會客氣，正如“胖子”所說：“俗話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獻王死都死了兩千年了，估計成仙不死是沒戲了，沒爛成泥土就不錯了。他地宮里的陪葬品，也陪著死人放了這么久，是時候拿出來曬曬太陽、過過風了。？”獻王墓中的陪葬品幾乎把整個滇國都埋進了墓坑里，這里有財寶，更有臣民和奴隸，對于這些財寶的處理方式只能是“取之于民還之于民”。至于獻王的尸體則被心窩里插進桃木釘，頭顱被砍掉帶走。這等于驗證了民間關(guān)于正義來臨的說法：“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必定來報?！彼篮笫w被辱乃至死無全尸，這是獻王生前最害怕的事情，可最后還是怕什么來什么。在民間看來，這是一種報應，也是一種命運的象征。獻王的殘暴酷虐、倒行逆施和驕奢淫逸，注定了他未來尸骨無存的下場，這就形成了對其追求仙道心理的辛辣諷刺。換言之，重塑“民間正義”一直是《云南蟲谷》等盜墓文學的重要功能之一。民間正義的衰落固然在網(wǎng)絡時代和全球化時代不可避免，但遲來的審判終究是要來的，正義的效力也終究是要顯現(xiàn)的。

《云南蟲谷》形象地思考了生與死、黑與白、正與反的問題，體現(xiàn)了天下霸唱求索正義的有限性等問題的社會意義。在帝王們看來，他們在亡靈世界里依然應該洪福齊天、盡享榮華，但問題在于，墓穴里的時間是停止的，這意味著他們的生命已經(jīng)終結(jié)，也意味著他們所賴以寄托成仙得道的理想信念的詞語“不朽”“永生”“萬代”等都將失去存在根基和“原有的意義”？。這也算是“原始正義”彰顯作用的一種表現(xiàn)。當然，正義是有限度的，并不是所有的邪惡和罪過都能受到及時審判和應有懲罰。對于那些屈死的冤魂來說，獻王尸體受辱及其陵墓被毀固然體現(xiàn)了正義的力量，但這正義來得實在遲了些。西方諺語強調(diào)“遲來的正義即非正義”，也就是說，對于渴望正義的當事人或受害者而言，遲來的正義是沒有意義的，甚至是非正義的東西。所以阿圖爾·考夫曼說：“正義的許多原則——各得其所，黃金規(guī)則，絕對命令，公平原則，寬容要求，以及其他等等，被認為超越了一切歷史經(jīng)驗，實際上為一空洞的公式，它們也不存在什么優(yōu)先規(guī)則。這些原則只是在形成中，即它們?nèi)绾卧诟髯詴r代背景下展現(xiàn)內(nèi)容，才具有含義和順序。我們必須從歷史中把握和完成我們今天的使命。？”這里，他強調(diào)了正義的時效性和“時人”追求正義的責任與使命。但從民間的視角來看，正義遲來總比不來要好，遲來的審判和正義的限度對“后人”依然具有道德告誡的隱喻意味，這同樣是一種社會正義和道德意義得以發(fā)生作用的標志。至此，民間視角的介入體現(xiàn)了作者樸素的正義思想和感性的個人體驗的獨異性，體現(xiàn)了他賦之以文學性表達的嚴肅性和審美性，也體現(xiàn)了其思維方式中民間性和現(xiàn)代性的絞纏互動。

注釋：

①舒威鈴.“驚悚懸疑”背后的現(xiàn)代心理追求——探析網(wǎng)絡小說《鬼吹燈》的內(nèi)在意蘊.現(xiàn)代語文（文學研究版），2008（4）：59.

②天下霸唱.鬼吹燈·后記.鬼吹燈8巫峽棺山.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444.

③天下霸唱.鬼吹燈2龍嶺迷窟.青島：青島出版社，201：248.

④李楊.“人在歷史中成長”——《青春之歌》與“新文學”的現(xiàn)代性問題.文學評論，2009（3）：97.

⑤陳思和.欲望：時代與人性的另一面——試論張煒小說中的惡魔性因素.文學評論，2002（6）：62.

⑥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83.

⑦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93.

⑧天下霸唱.鬼吹燈·后記.鬼吹燈8巫峽棺山.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445.

⑨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197.

⑩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212.

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213.

天下霸唱.鬼吹燈3云南蟲谷.青島：青島出版社，2016：259.

劉納.《說鈤》·新物理學·終極——從一個角度談魯迅精神遺產(chǎn)的獨異性和當代意義.中山大學學報， 2006年（6）：46.

[德]阿圖爾·考夫曼等.當代法哲學和法律理論導論.鄭永流，譯.法律出版社，2002：53.

本文為廣東省本科高校教學質(zhì)量與教學改革工程立項建設項目“漢語言文學專業(yè)主干課程優(yōu)秀教學團隊”（編號：粵教高函〔2014〕97號）、廣東教育教學成果獎（高等教育）培育項目“‘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學科課程教學改革與實踐研究”（編號：粵教高函〔2015〕72號）基金項目。

陳紅旗，嘉應學院文學院教授、副院長，文學博士，暨南大學兼職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文化研究。已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等刊物上發(fā)表論文12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