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春
(安徽新華學院 外國語學院,合肥 230088)
隨著“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不斷推進和全球化背景下國際貿易的縱深發(fā)展,國與國之間的跨語言、跨文化交流空前頻繁。語言景觀作為信息傳播的載體和媒介,在地區(qū)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建設以及跨文化交際過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眾所周知,全球化趨勢、地球村現象以及移民熱潮的掀起正在加速推動不同語言之間的接觸、碰撞與交融,多語共存、和諧共榮的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將對區(qū)域經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以及不同社會群體或文化群體之間的友好互動起到不可忽視的助推作用。鑒于這一背景,近年來,語言景觀(linguistic landscape)迅速成長為社會語言學、應用語言學和景觀符號學領域研究的熱點,語言景觀的考察、規(guī)整與重塑日益引起相關領域專家和學者的高度關注。語言學家Landry和Bourhis將語言景觀界定為“某個屬地或地區(qū)的公共或商業(yè)標牌上可見和凸顯的語言”[1]。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語言景觀建設的現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彰顯一個城市的國際化水平和文化軟實力,有助于塑造多語同現、和諧共生的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文章試圖從信息層面(即顯性層面)和象征層面(即隱性層面)來構建語言景觀研究的多維度分析模型,旨在拓寬和豐富語言景觀研究的范疇、視域與意義,為揭示隱匿在語言景觀背后的深層次信息(如意識形態(tài)、社會分層、身份認同等)提供一定的啟示。
國外語言景觀研究大致經歷了以下三個重要階段:初期萌芽階段(1977—1996)、中期理論構建階段(1997—2007)、近期迅速發(fā)展階段(2008至今)[2]。自20世紀70年代起,語言景觀研究進入初始階段,相關學者通過考察公共領域或空間的語言標識來了解某一地區(qū)的語言使用狀況,發(fā)現了官方語言政策與現實環(huán)境中語言實踐的差異[3],闡述了地方語言法規(guī)對公共領域語言標識使用的重要性,強調了政治制度對語言景觀建設的影響[4]。
縱覽語言景觀研究的發(fā)展歷程,1997年和2007年被公認為是兩個重要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時間節(jié)點。Landry和Bourhis[1]首次清晰地界定了語言景觀的概念意義,并且指出了語言景觀的兩大功能:信息功能(informative function)和象征功能(symbolic function)。Backhaus[5]出版了首部以語言景觀為研究主題的專著——《語言景觀:對東京城市多語現象的比較研究》(LinguisticLandscapes:AComparativeStudyofUrbanMultilingualisminTokyo)。自2008年以來,其他學科(如教育學、社會學、經濟學、符號學、空間學、城市地理學等)的專家和學者相繼跨入這一領域的學術研究前沿。比如,語言景觀作為真實語料應用于二語習得[6]、商業(yè)服務[7]、環(huán)境建設與城市規(guī)劃[8]等。因此,近年來,非語言學類雜志也開始陸續(xù)發(fā)表有關語言景觀研究的學術論文。總體來看,國外語言景觀研究呈現出跨學科、多領域交叉互動的繁榮景象,并不僅限于對語言信息層面的考察與描述,研究重點更多地集中在社會空間的象征性和建構性方面,與身份認同、意識形態(tài)、社會分層等心理的、社會的、政治的多維領域展開深層次的互動[9]。
國內以“語言景觀”為主題的第一篇文章發(fā)表于2009年[10],但與此相關的研究大致開始于20世紀80年代末期,主要局限于對某一特定區(qū)域路名和標牌的考察與規(guī)范。從20世紀90年代到本世紀初,與語言景觀相關的研究成果的數量出現了穩(wěn)定的上揚。近年來,發(fā)表于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的論文以及碩士、博士學位論文亦呈現出穩(wěn)中有升、快速增長的態(tài)勢,由此可以推斷語言景觀研究已經引起國內語言學領域專家、學者以及相關研究者的高度重視[10]。通過廣泛研讀相關文獻資料,筆者發(fā)現,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有關語言景觀的研究主要涵括三個主題,如下所述。
(1)特定區(qū)域語言景觀翻譯現狀的調查與規(guī)范。這一主題的研究大致涉及以下幾個方面:如從不同理論視角對語言景觀翻譯問題的探討[11-12];對公示語翻譯錯誤的分析[13-14];對不同領域、不同功能的公共標識語的譯寫問題進行專題研究并提出整改建議和方案[15-16]。
(2)不同行業(yè)領域的語言景觀特征。這一主題的研究包括如下內容:商業(yè)、體育、交通、教育等領域的標語研究[17-18];旅游景區(qū)的語言景觀研究[19-20];廟宇道觀以及山水園林建筑的牌匾和對聯研究[21-23];路名、街名、店名等功能性語言標識的研究[24-25]。
(3)語言景觀研究的理論構建和方法論探索。楊永林等[26]從社會語言學視角分析了北京地區(qū)雙語公共標識的譯寫現狀,創(chuàng)立了“網格定位”調查法和“千百十”抽樣法,為語言景觀研究提供了具有借鑒意義的框架和方法。尚國文、趙守輝[27-28]著重考察了語言景觀研究的認識論基礎、五個分析維度,綜合闡述了語言景觀研究的理論框架、方法及面臨的挑戰(zhàn),為國內相關研究的開展提供了參考和啟示。
從整體現狀來看,國內語言景觀研究尚處于初級階段。理論體系和分析模型不夠成熟,尚未形成系統(tǒng)完備的理論構建格局,有待專家和學者展開進一步的探索。實證研究缺乏科學有效的方法論的指導,且大多數的研究基本停留在語符層面,存在“重描述、輕解讀”的局限性[10],主要考察現實環(huán)境中語言景觀的建設現狀或不同語言在公共場域中的使用狀況,而對于隱藏在語言景觀背后的象征意義或社會意義的分析和解讀則著墨甚少,鮮有涉及。因此,筆者認為,構建由淺入深、由表及里、由具體到抽象的語言景觀研究多維分析模型勢在必行。
關于語言景觀研究的分析模型和剖析維度,國外語言學家對此展開了較為系統(tǒng)的理論探索。美國語言人類學家Hymes[29]從人類交際文化學視角提出語言景觀分析的SPEAKING模型,S代表交際的背景與場合(setting and scene),P代表交際活動的參與者(participants),E代表交際的目的和結果(ends),A代表交際中言語行為發(fā)生的次序(act sequence),K代表交際的基調(key),I代表交際的傳播媒介(instrumentalities),N代表交際時必須遵循的社會規(guī)約和準則(norms),G代表體裁(genre),即言語行為的類型。SPEAKING交際模型為語言景觀研究的多維分析呈現出一個具有較強解釋性、操作性和應用性的理論框架。基于Hymes提出的SPEAKING模型這一理論基礎,Huebner[30]在一定程度上拓展并豐富了該模型不同維度的具體研究內容和方向。比如,在行為次序方面,Huebner提出考察不同語言在公共空間的呈現方式,包括語言排列的次序、文字凸顯程度、承載方式等。在基調方面,語碼選擇、文字排列密度、信息明確與否都應納入語言景觀分析的范疇。在背景與場合方面,語言景觀研究著重剖析標牌投放的現實環(huán)境在社會學領域所構建的語用意義。Huebner的多元化分析路徑為后人開展相關研究提供了可行性較強的參考框架。Trumper-Hecht[31]則將語言景觀研究的分析維度從信息層面拓展到象征層面,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從言內表征到言外透視的遞轉。他提出語言景觀的分析框架應重點考慮三個密切相關的維度:實體維度(即不同語言在公共場域中的實際使用情況)、體驗維度(即廣大受眾對語言景觀的態(tài)度和看法)、政治維度(即主流意識形態(tài)對語言景觀構建的影響和操控)。
上述分析模型或理論框架的共性在于將語言與社會、政治、現實環(huán)境等多重視域有機結合并充分融合,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人們對語言景觀研究領域的認知層次和水平,對于透視或解讀多語互動的真實語境中言外因素映射的象征意義和社會功能具有重要啟示,其理論剖析的廣度、深度和維度都值得國內學者展開深入的探究。
針對當前國內語言景觀研究計量過多、描述寬泛、解讀缺失、分析模型缺乏深度等現狀,根據Landry和Bourhis[1]有關語言景觀實際功能(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的劃分,筆者在結合國外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嘗試構建“雙層面六維度”分析模型,以期進一步拓展語言景觀研究的路徑與維度。“雙層面六維度”語言景觀分析模型見圖1。
圖1 語言景觀研究多維分析模型構建示意圖Fig.1 The multi-dimensional analytical model for the study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1.信息層面
就信息層面而言,語言景觀研究一般涵括語言選擇、語碼分布和語符轉換三個維度,主要考察語言景觀在信息表層的顯著特征,旨在揭示不同語言在公共場域的使用現狀以及地方語言政策、法規(guī)在現實語言環(huán)境中的落實情況。
(1)語言選擇。語言選擇指某一特定區(qū)域公共場所呈現的語言景觀所涉及的語言種類。一般來說,語言景觀是以單語、雙語或多語文字符號來體現的。不同語言或多種語言在景觀設計中的共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個城市的國際化水平,彰顯一個城市的文化軟實力。以旅游景點的語言景觀為例:國家旅游部門曾出臺相關語言規(guī)劃政策,要求國家4A級和5A級景區(qū)為境內外游客提供至少三語對照的語言服務。這項規(guī)定說明了在特定場域向特定人群提供特殊的或多樣的語言服務具有功能性的現實意義,它是塑造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的一項重要舉措,有利于構建多語共存、和諧共生的語言景象,從而最終確保國與國之間跨語言、跨文化交流的順利開展。
雙語或多語的語言景觀是一張生動的城市名片,看似短小簡略,實則蘊涵豐富。通過考察語言景觀涉及的語言種類和數量,進而統(tǒng)計不同語種在公共標識中的出現頻次,能夠向廣大受眾傳遞以下信息:特定地區(qū)的人口構成和分布情況、語言使用的現狀和特點以及官方語言政策與具體語言實踐之間的差異等。
(2)語碼分布。語碼分布指不同語種在語言景觀設計中的呈現方式,如語言的優(yōu)先排列順序、文字突顯程度、顏色、字體、載體等。在多語共存的現實語言環(huán)境中,一種語言相對于另一種語言的重要性或優(yōu)越性通過語碼分布的特點可見一斑。一般來說,某一國家或地區(qū)的官方語言在景觀設計中通常處于顯著的或容易辨識的位置,這一特征往往在政府部門設置的官方標牌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與官方標牌相比,私人標牌(如店鋪招貼、商業(yè)標語等)在語碼分布上會存在明顯的差異性,并非完全遵照政府部門制定的語言規(guī)劃政策及相關規(guī)定,其呈現方式通常取決于直接受眾或潛在受眾的語言特點和言語習慣。
通過觀察不同語言文字的分布特點和呈現方式,研究人員能夠大致判斷語言景觀設置者或設置單位的意圖和觀念,以及他們對待不同語言或語言群體的態(tài)度和看法。
(3)語符轉換。語符轉換指語言景觀中不同的語言文字所承載的信息在跨文化交際方面的語用對等,即運用有效的翻譯方法和策略在最大程度上再現語言景觀向受眾傳達的信息,從而確保實現雙語或多語共存環(huán)境下跨文化交際的最佳效果。在國內,語符轉換在語言景觀研究中長期占有重要地位。2017年12月1日,《公共服務領域英文譯寫規(guī)范》系列國家標準在全國范圍內正式實施,再加上近幾年部分省份和地區(qū)(如北京、上海、江蘇、廣東、陜西等)地方標準的陸續(xù)制定,筆者認為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針對語言景觀在語符轉換層面的考察、修正和規(guī)范將成為語言學領域專家和學者關注的重點。
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不斷推進和跨文化交際的日益深入,城市語言景觀的重塑與完善勢在必行,尤其要關注語符層面的信息對稱及交際層面的功能對等。古語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有良好的、健康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語言生態(tài)環(huán)境得以重塑,才能為區(qū)域經濟和社會的發(fā)展提供和諧友好的交際語境和文化氛圍。
2.象征層面
就象征層面而言,語言景觀研究一般涉及語言權勢、身份認同和語言意識形態(tài)三個維度,著重探討隱藏在語言景觀背后的內涵意義和反映意義,旨在揭示不同語言群體與社會、文化、政治等復雜場域的互動關系。
(1)語言權勢。語言權勢指在多語共存的真實語言環(huán)境中,一種語言相較于其他語言所享有的特定地位或相對權勢。全球一體化的發(fā)展趨勢正在加速推動不同語言之間的接觸與交融,語言之間的動態(tài)競爭以及在競爭中獲得的相對權勢、地位和聲望將成為語言景觀研究的一大熱點。如果某一地區(qū)的人口結構特點或人口分布情況較為復雜(如多民族聚集地),那么在該地區(qū)繁衍生息的不同族群必然會使用不同的語言和文字,此舉旨在維護本族語言和文化的權勢與地位。因此,在多語共存、相互競爭的現實語境中,有些語言獲得了強大的生命力得以傳承和延續(xù),也有少數語言處于邊緣化或瀕?;牡匚?失去了語言活力,逐漸走向消亡。
以云南省為例,該省是我國少數民族最多的省份。除漢族以外,云南省聚集著25個少數民族。多民族的人口結構特點決定了復雜多樣的語言種類,除回族、滿族、水族使用漢語外,其余的22個少數民族使用26種少數民族語言。盡管云南省具有豐富的語言資產,但有些少數民族的本族語在復雜的語言體系競爭中已經喪失了權勢和活力,族群已基本轉用或通用漢語。
從語言權勢這一維度來深刻剖析語言景觀的象征意義和社會意義,有助于研究人員對隱藏在語言景觀背后的內涵信息做出深刻的解讀,并且為構建區(qū)域性的和諧共榮的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提供必要的理論支撐。
(2)身份認同。身份認同指操持特定語言的族群在整個社會群體中所構建的身份特征及享有的社會地位。如果一種語言在某一區(qū)域的語言生態(tài)環(huán)境中占有主導優(yōu)勢或處于強勢地位,那么操持該語言的社會族群相較于說其他語言的社會族群具有相對較高的社會地位或相對較強的身份認同感和歸屬感。眾所周知,一個國家的建立或政權的鞏固必然和統(tǒng)一的民族語言密不可分,秦始皇統(tǒng)一語言、文字和度量衡便是最好的例證。一種或一種以上官方語言的確立、宣傳和推廣,對于操持該語言的民族身份的構建和認同具有重要意義。
從身份認同這一維度來透視語言景觀的象征意義,有助于了解不同語言群體之間的互動關系以及不同語言使用者在民族意識、身份構建和社會歸屬感方面的差異,并且為地方政府修訂和完善語言政策提供參考依據。
(3)語言意識形態(tài)。語言意識形態(tài)指一個國家和民族在一定經濟基礎上形成的對于語言的本質、功能和應用的系統(tǒng)看法或見解,屬于上層建筑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語言意識形態(tài)猶如“一只看不見的手”,對于一個國家或地區(qū)語言政策的制定、修訂、完善和落實或多或少地起到“操控”或“干擾”的作用。
以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的首府銀川為例,該城市的語言文字管理機構曾出臺相關語言規(guī)劃政策,政策中明確規(guī)定:自治區(qū)公安廳、交通運輸廳、民政廳、旅游局等部門需在2015年完成銀川市區(qū)范圍內公共場所、旅游設施、街區(qū)標牌上漢語、阿拉伯語和英語三種文字的更新改造。相關學者通過調研發(fā)現,阿拉伯語在銀川市語言景觀尤其是官方標牌中出現的頻次超過英語,即官方標牌中阿拉伯語的使用情況較其他語種(如英語)更為顯著[32]。該城市語言景觀的多語呈現特點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政府在語言規(guī)劃方面做出的努力,究其根本原因主要源于政府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考慮。眾所周知,銀川是“一帶一路”戰(zhàn)略節(jié)點城市,語言政策的修訂與完善旨在促進中國-阿拉伯國家博覽會、中國-阿拉伯國家經貿合作的順利開展,為“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推進提供良好的語言服務及和諧的語言環(huán)境。
從語言意識形態(tài)這一維度來考察和透析城市語言景觀的內涵意義和社會意義,將為語言景觀研究提供新的視角、注入新的活力,為實現研究視域從信息層面到象征層面的轉換開辟重要的路徑。
為了檢驗和論證語言景觀研究“雙層面六維度”分析模型的學術性、實用性和可行性,筆者選取安徽省合肥市高新區(qū)跨境電子商務產業(yè)園為考察區(qū)域,對園區(qū)內語言景觀建設的整體狀況展開了深入的調研。本次調研共拍攝圖片144張,剔除語言重復、圖像模糊的無效圖片,最終獲取102張有效圖片。筆者將這些圖片中的文字轉錄成純文本文檔,并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建一個簡易的、便于識讀的雙語對照平行語料庫。基于對現有語料的整理與分析,筆者認為,合肥市高新區(qū)跨境電子商務產業(yè)園園區(qū)內語言景觀建設的現狀可以借助模型中的語言選擇、語碼分布、語符轉換、語言權勢、身份認同、語言意識形態(tài)六個維度進行深刻的解讀。
從語言選擇這一維度來看,園區(qū)內的語言景觀涉及漢語和英語兩種語言。之所以呈現出中英文雙語共現的特點,主要是考慮到跨境電子商務產業(yè)園的功能定位和發(fā)展規(guī)劃。作為安徽省內規(guī)模最大的跨境電子商務貿易平臺和基地,其運行模式、預期受眾、產品定位、服務導向等特點決定了園區(qū)“立足本地、面向國際”的雙語甚至多語同現的語言使用環(huán)境。
從語碼分布這一維度來看,園區(qū)內語言景觀的中英文呈現方式表現出顯著的差異。其一,文字突顯程度不同——標牌中漢語語言文字字體清晰、字號較大、識讀性較強;而標牌中呈現的英語語言文字字號較小,內容不是十分清晰和醒目,辨識度不夠高。其二,文字排列方式有異——漢語語言文字在標牌中排列工整、對應整齊,處于居中靠前的位置;而英語語言文字位于漢語語言文字的下方,占據空間較小,文字排列零星分散、不夠工整。
從語符轉換這一維度來看,園區(qū)內語言景觀的譯寫現狀不容樂觀,經梳理發(fā)現以下常見譯寫錯誤:如譯文風格不統(tǒng)一、單詞拼寫錯誤、選詞不當、語法錯誤、表述啰嗦、機械對等、不當省譯、字母大小寫錯誤、標點符號使用不當等等。語言景觀譯寫失誤不僅會影響多語共存語境下跨文化交際的最佳效果,而且不利于國際化大都市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的建設。
從語言權勢這一維度來看,英語在園區(qū)內語言景觀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英語語言國際傳播的最佳例證。作為國際通用語(lingua franca),英語在全球語言體系中具有相對強勢的語言地位和全球通用的語言活力,語言景觀中英語的廣泛使用主要在于其象征意義的映射:中英文雙語對照的語言景觀可以向廣大受眾傳遞一種面向全球、面向未來、把握潮流、走向成功的價值觀[33]。
從身份認同這一維度來看,相較于英語語言文字,園區(qū)內語言景觀中的漢語語言文字在語碼分布、呈現方式上體現出顯著的特點:如文字排列工整、語言表述清晰、可讀性強、辨識度高,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操持漢語的社會族群在該區(qū)域的人口結構分布及語言交際環(huán)境中占據明顯的主導優(yōu)勢,具有其他社會族群所不具備的相對較強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這對操持漢語的社會族群的身份構建和認同具有重要意義。
從語言意識形態(tài)這一維度來看,園區(qū)內語言景觀中漢語語言文字的突顯和優(yōu)先排列正是國家語言政策和法律法規(guī)參與或干預的結果。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二章第十三條和第十四條的有關規(guī)定,公共服務行業(yè)必須以規(guī)范漢字為基本的服務用字,公共場所的設施用字以及招牌、廣告用字應當以國家通用文字為基本的用語用字?;诖隧棗l款,漢語語言文字在語言景觀中處于突顯位置則成為一種必然。因此,語言意識形態(tài)猶如一只隱形的手,會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人們的語言習慣和交際行為。
Landry和Bourhis認為,語言景觀具有兩個重要的功能: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1]。以語言景觀發(fā)揮的實際功能為依據,筆者嘗試探索并構建“雙層面六維度”的語言景觀研究多維分析模型?!半p層面”指考察與透視語言景觀的兩個宏觀層面,即信息層面和象征層面;“六維度”包括語言選擇、語碼分布、語符轉換、語言權勢、身份認同及語言意識形態(tài)。通過對公共場所語言景觀的使用狀況展開調研,研究人員能夠從信息層面考察某一特定區(qū)域語言景觀建設的整體現狀(如涉及的語種數量、語言分布的特點、語碼呈現的方式、語符的轉換等),從象征層面透視隱匿在語言景觀背后的深層次信息(如語言權勢的彰顯、身份構建與認同、語言意識形態(tài)的操控等)。此外,基于調研活動產出的研究成果可以反饋至相關監(jiān)管部門(如語言文字管理機構),為改善語言景觀建設的整體現狀提供參考意見,為官方語言政策或文字法規(guī)的制定、修訂或完善提供客觀依據,從而最終有利于構建或重塑多語共存、和諧共榮、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語言生態(tài)環(huán)境,為推動區(qū)域經濟的發(fā)展和社會的穩(wěn)定奠定堅實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