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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霧

        2019-07-08 02:11:47陳子赤
        遼河 2019年6期
        關(guān)鍵詞:老陳煙圈垃圾場

        陳子赤

        老陳最近從文聯(lián)選調(diào)到市委優(yōu)化辦,和優(yōu)化辦的劉主任、譚副主任在一間辦公室上班。劉和譚是有名的兩根煙槍,老陳卻不抽煙。

        “咳咳……”老陳又在瓦藍(lán)色的煙霧中咳嗽了。因咳嗽過猛,老陳脖子上的筋一根一根地突兀出來,臉也漲成了豬肝色。

        見老陳咳嗽得厲害,譚還有點同情心,掐滅了還剩多半截的煙頭,劉卻不理會,一邊在煙缸的邊沿上細(xì)心地蹭掉已經(jīng)燃盡的灰,一邊悠然地吐出一個煙圈,和老陳玩笑起來:“陳哥哇,應(yīng)該知足嘛,一分錢不花,每天吸我們的煙,看你有多好啊?!?/p>

        “是的,臘肉就是這么熏出來的……”老陳想起網(wǎng)上說的小鮮肉和老臘肉這個新名詞,無奈地苦笑說。

        老陳的話,笑噴了劉,嘴上的煙火,不經(jīng)意的落在堆滿文件的桌上。不一會,文件冒了煙,劉不顧一切地用手去打,嘩啦一聲,滿桌的文件全亂了套。老陳和譚跑過來幫忙。

        一番整理文件,劉突然問:“你們看見那份朱市長簽字的3號文件了嗎?”

        老陳說沒有,譚也說沒有。劉便手撓著頭,做回憶狀。忽然,他猛地拍著自己的頭說:“陳哥,我記得早幾天你看過這份文件,在你那里?”

        老陳的身體顫了一下,突兀眼球定住在劉的臉上,一臉的茫然,活像一尊塑像。

        “那文件陳哥是看過?!弊T也回憶著說。

        “??!這就對了嘛?!眲⒙犕曜T的話,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老陳摘掉老花鏡,一只手揪住一把頭發(fā),低頭苦苦地回憶:“劉主任,那份文件……”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眲⒁荒樀膰?yán)肅。

        老陳手松開頭發(fā),慢慢地抬起頭,眼中泛出一種怯生生的光:“哦,那天我是看過,可沒看完就被叫出去辦了點事,臨走把文件順手放在桌子上了……”

        劉皺了皺眉,說:“你再仔細(xì)想一想,是不是后來收拾辦公桌把文件也裝起來了?”

        “有可能……”老陳回答說。

        “那你抓緊找一找呀。”

        下班的鈴聲響了,劉和譚各自提著黑提包,看了一眼老陳,走出了辦公室。

        老陳沒回家,一個人戴著老花鏡,一頭扎進(jìn)了文件柜里。他仔仔細(xì)細(xì)查遍了每一張紙,后來干脆借來個手電打著,屁股撅得老高,活像個大蝦米。

        老陳翻完整個文件柜,還是沒有找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他不知如何是好,看著兩只煙缸滿滿的煙蒂,突然卻有了抽煙的感覺。他拿起譚桌邊的一根殘煙,點燃吸了起來。一口沒吸完,濃濃的煙味,使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撲嚕往下掉,癱坐在椅子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天黑下來,老陳茫然地走出辦公室。回家的路,過去只走半小時,現(xiàn)在卻走了一個多小時,他不知怎么到的家里。

        老陳睡不著,老夢到那份紅頭文件,他坐起來又睡下,反復(fù)幾次,“文件到底在哪里呢……”老陳想了一晚上,他突然想到,文件可能被丟進(jìn)廢紙里,然后又倒進(jìn)了垃圾場。老陳大早地起來,臉沒洗飯沒吃,掛著兩汪眼屎,急匆匆地跑進(jìn)了機關(guān)的垃圾場。

        老陳平時路過垃圾場,都是捏著鼻子走過的,可今天,垃圾場的這些黑的白的黃的臭的酸的東東,它們似乎都成了寶貝。起初,他拿一根棍子輕輕地翻動找,后來就索性用手了。

        垃圾場沒找到文件,老陳懊悔后又顯得高興:沒在垃圾里,就證明沒扔出來!

        一進(jìn)辦公室,劉就問老陳:“文件找到了嗎?”

        老陳沒有回答,臉上掛著笑,但那笑的模樣卻和哭差不多。沉默一會兒,劉和譚便相繼“咔嚓”“咔擦”地點上了煙。老陳手足無措,機械性地把所有的抽屜拉開……

        劉一個煙圈一個煙圈地吐,他啟開一個新的思路:“陳哥,會不會是有其它辦公室的人拿走看去了?”

        老陳聽后眼里掠過一絲驚喜的目光:“是的,有可能?!?/p>

        老陳立馬去了每個科室的辦公室。進(jìn)門先賠笑,再問文件,但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最愚蠢的辦法——無異于向大家公布了自己弄丟了文件。

        老陳文件丟啦!市委大院這天,好像每個人的話題都離不開說老陳。說他丟文件的錯誤,又說到老陳生活上的缺點:“據(jù)說那次急著上班,錯把夫人的大衣穿上了……”“聽說他把給父親的信裝進(jìn)姨妹子信封里……”“這樣的人就知道碼幾個文字,他能搞好什么工作……”這些話隱隱約約傳進(jìn)老陳的耳朵里,他很惱怒,卻又很無奈。

        隨著找到文件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幾天后,市長召開了有關(guān)人員的工作會議。會上市長指出:“有的人,工作沒責(zé)任心,目無組織,甚至弄丟了工作文件,后果很嚴(yán)重……”

        聽到這里.人們的頭幾乎在同一時間扭向老陳,老陳只覺得腦袋砰地一聲巨響,整個心便沉了下去。

        老陳病了,住進(jìn)了醫(yī)院。

        幾天后,譚趕為了趕寫一份材料,推遲了下班的時間。寫了一會兒,看看實在趕不出來,便索性把材料卷到一起,想帶回家晚上再寫。當(dāng)他拿過提包打開時,他的兩只眼立刻就瞪大了:那份朱市長簽字的3號紅頭文件安然睡在提包里。

        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認(rèn)真仔細(xì)地辨認(rèn)提包,當(dāng)發(fā)現(xiàn)是劉拎錯了包的時候,才喘出這口氣來。

        怎么辦呢?譚習(xí)慣性地點上一支煙,思索著……最后他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苦笑一下,把那只沒有抽完的煙掐滅,然后把文件裝進(jìn)了一個文件夾袋里,放在劉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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