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亦農(nóng)
1928年4月中旬,負責中央機關外圍接洽工作的李維漢,接到了兩位外省的黨內(nèi)同志要到上海黨中央來匯報工作的通知。14日晚,他到時任中央組織局主任羅亦農(nóng)的住處報告了這件事。隨后兩人商定,第二天由羅亦農(nóng)去戈登路(今上海江寧路)中福里129號黨中央機關處接待從山東省委過來的同志,由李維漢前往哈同花園南邊成都路機關與另外一個省的同志接頭。15日晚,李維漢再次到羅亦農(nóng)的住處準備匯報接頭的情況,可等了很久,始終沒等到羅亦農(nóng)回來,李維漢甚感不妙。果然,李維漢隨即便得到了羅亦農(nóng)被捕的消息。
當時,居住在戈登路中福里129號黨中央機關的是曾留學莫斯科東方大學的何家興、賀治華夫婦,這兩人回國后一直迷戀奢華的生活,不遵守黨的秘密工作紀律,經(jīng)常出入酒館、舞廳。為此,羅亦農(nóng)曾多次對他們提出嚴肅批評。當時中央機關工作人員每月的生活費只有20元,根本滿足不了他倆的揮霍。于是,他倆便萌生了一個出賣黨和同志以換取金錢的罪惡念頭。不久,兩人便與英國巡捕房搭上了關系。
4月15日上午10時許,羅亦農(nóng)按前一天與李維漢商妥的方案徑直來到戈登路黨中央機關處,何家興夫婦見他毫無防備,于是叫女傭給站在路口的巡捕送了一封信,告知羅亦農(nóng)已到。大約5分鐘后,英捕頭洛克帶領數(shù)名捕探包圍了戈登路中福里129號,當時羅亦農(nóng)正在同山東省委書記吳鬃洽談工作,洛克用槍指著羅亦農(nóng)說:“我知道你是羅亦農(nóng),我注意你很久了,跟我們走吧!”羅亦農(nóng)明白敵人是沖著自己來的,自己早一點離開,其他同志就會少一分危險,于是,他泰然自若地跟巡捕房的人離開了戈登路中福里129號。前來赴約見面的鄧小平因晚到了1分鐘,躲過此劫。鄧小平迅速將這一突發(fā)事件報告了周恩來。
周恩來立即召集特科的顧順章、陳賡等人開會,通報了羅亦農(nóng)被捕的消息。陳賡等人聽完周恩來的介紹后,立即分析得出,何家興、賀治華夫婦很有可能就是出賣同志的叛徒。周恩來說:“小平剛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也曾做過這種判斷,但是同志們,請你們負責任地想一想,這件事關系到何家興和賀治華兩人的政治生命,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睍希芏鱽碇甘绢欗樥?、陳賡盡快通過內(nèi)線查明真相,同時立即將何家興、賀治華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嚴加監(jiān)視,但不要驚動他們。
羅亦農(nóng)被捕后,黨組織立即著手組織營救。開始曾準備以4萬元的巨款買通敵人,爭取釋放。后考慮到是叛徒告密,羅亦農(nóng)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公開營救,成功的希望不大,因此,決定等羅亦農(nóng)由英租界巡捕房押往龍華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時,在路上實施武裝劫救。當時的計劃是這樣的:先買好一口棺材,把槍支暗藏在棺材里,然后偽裝成某家出殯,并讓羅亦農(nóng)的妻子李文宜假扮死者的家屬,披麻戴孝走在棺材后面。等囚車經(jīng)過時,猝不及防地從棺材里取出武器,把羅亦農(nóng)搶下來。
與此同時,顧順章、陳賡通過黨安插在英國巡捕房的內(nèi)線得知,出賣羅亦農(nóng)的是一個女人,說話帶四川口音,長得很漂亮,還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第二天又進一步弄清楚,這個女人就是何家興的老婆賀治華。為了不驚動叛徒,黨組織對這一結果暫時秘而不宣。
不幸的是,由于營救計劃泄露,羅亦農(nóng)被絕密引渡到龍華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關押。何家興、賀治華夫婦因為出賣組織、叛變投敵,受到黨組織的嚴厲制裁,何家興被中央特科紅隊隊員擊斃。
1928年4月21日下午2時,羅亦農(nóng)英勇就義。臨刑前留下遺書兩封,一封給妻子李文宜,要她“學我之所學,以慰我”,另一封給黨中央,勉勵在外同志繼續(xù)奮斗。另外,羅亦農(nóng)犧牲后,獄卒還在關押他的牢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首他寫的絕命詩:“慷慨登車去,相期一節(jié)全。殘軀何足惜,大敵正當前?!?/p>
羅亦農(nóng)犧牲后的第二天,顧順章一大早便趕到李文宜的住處,把羅亦農(nóng)犧牲的消息告訴她,要她趕緊到龍華去看一看。李文宜立即趕到龍華。在一根電線桿上,她看到了先一天張貼的布告,布告上寫著“……奉蔣××令……共黨要犯羅亦農(nóng)立即槍決。淞滬警備司令錢大鈞。四月二十一日”。
李文宜執(zhí)意要找到行刑處和羅亦農(nóng)的遺體,于是就順著馬路一路尋找,最后在一塊草地上發(fā)現(xiàn)一塊桌面大的血跡,旁邊地上還斜倒著一個紙標,寫有“共匪要犯羅亦農(nóng)”的字樣。李文宜不由得淚如泉涌。
哭聲引來了不少路人,其中一位身穿黑色衣服、背上背著一個藍布包的人長嘆一聲后對李文宜說:“我家就在附近,昨天殺人時我正好路過,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下,我告訴你昨天的情況。”
好心人告訴李文宜:“你男人是昨天下午兩點左右執(zhí)行的,臨行前還聽到他在大聲喊什么萬歲,反正我聽不懂,尸首不知是不是被善堂收了,我可以領你去看?!?/p>
于是,李文宜跟著那人順著這條馬路繼續(xù)尋找,走了不遠,就看到右邊一塊土地上,堆著一座黃土新墳,除墳頭上栽著一把青草外,沒有任何標志,更無花圈祭品。
大約一個月后,黨組織根據(jù)李文宜的請求,派黨內(nèi)一位叫李強的同志帶人備好棺木和衣服,重新安葬了羅亦農(nóng)。當時他們挖開那座墳墓后發(fā)現(xiàn),烈士面部被槍擊后已完全變形,難于辨認,但從腿上的松緊帶以及衣服和當枕頭用的毛背心判斷,可以證明是羅亦農(nóng)的遺體無疑。于是,將烈士遺體重新入棺后,抬到安徽會館,佯稱是安徽人的靈柩暫時厝放在那里。
1931年3月中旬,黨組織又把遷葬烈士遺體的任務再次交給了李強。3月16日,他和李文宜一起到安徽會館認領了棺材,然后抬到上海江灣第二公墓,和蘇兆征等烈士的遺體安葬在一起。當時由于行事倉促,來不及立碑,但不久,李強便用畢覺和姚維常的化名分別在羅亦農(nóng)和蘇兆征兩位烈士墓前立了碑記。然而, 令人痛惜的是,日軍占領上海后,要在江灣修飛機場,第二公墓在強遷的范圍之內(nèi)。全國解放后,李強、李文宜先后到上海找尋烈士們的遺骨,結果只找到了蘇兆征等烈士的靈柩,而羅亦農(nóng)的靈柩卻再也無??蓪?,令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