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宇 副教授 魯迅美術學院

剪紙《龍樓》 墻畫 李生芬

一、剪紙中的房屋、樓舍為剪紙動畫提供空間設計理念

在中國民間剪紙作品中涉及的場景有單一場景和多重化場景。這些剪紙的造型樣式和表現(xiàn)手法為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所借鑒，并發(fā)揚光大，使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的場景狀貌豐富多彩。

1.中國民間剪紙中的場景分為單一場景和多重化場景

中國民間剪紙中的單一場景主要指房屋、樓舍等，不同風格的單一場景有著各自的造型特點。有的房屋造型手法簡潔，只剪出大體形狀，如金雅珍的剪紙《下葬于祖墳堆》；有的房屋結構就相對復雜許多，甚至還會呈現(xiàn)出嚴謹?shù)耐敢曣P系，如在表現(xiàn)小姐閨房、皇室居室的剪紙作品，其造型結構就很復雜，如李生芬的剪紙《龍樓》。

中國民間剪紙中的多重化場景主要指場景安排具有多重化的特點，在一幅剪紙作品里呈現(xiàn)出幾個場面的內容，如同戲劇舞臺，常常利用器具或樹木做間隔，把幾個不同的場面連在一起，這種處理手法既體現(xiàn)了故事發(fā)展的連續(xù)性，又不致混為一談而讓人產生錯覺，也就是“隔物換景”，如金雅珍的剪紙就是在一幅畫里用樹枝隔出幾個場景，形成多個場面，其內容雖然不同，但互為映襯。而相對于整體布局，用于房屋點綴的花草、樹木與盆景等一般要比實際比例大很多，這樣分割感比較明晰。多重化場景還有將房屋的內外同時向觀眾展開的表現(xiàn)手法，在這類剪紙中民間藝人們一般都不做過細的刻畫，而是取其大勢，或者僅選取建筑物中最具代表性的部位，以點帶面，意到為止。段月英的剪紙《一座房子》，將房子的里外內容同時展開在一幅畫面里，既讓我們看到了外邊的房門，又讓我們看到了屋內的內容。

2.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吸收了民間剪紙的場景造型理念

在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中，其房屋建筑在造型上吸取了同類剪紙作品造型手法，有的簡單，有的復雜。比如剪紙動畫片《漁童》，其房屋造型設計就是只有一個大概的結構，造型極其簡約。剪紙動畫片《金色的海螺》，其房屋則不同，其造型復雜很多，為與其神話內容相稱，屋頂用花和藤蔓裝飾而成，房屋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花籃，充滿了浪漫主義的色彩。還有一些動畫片采用了剪紙中多重空間的表現(xiàn)手法，在一幅畫面里展示了多重的畫面空間，尤其是在帶有神怪出沒的場景里，如剪紙動畫片《火童》，其空間層次紛繁復雜，層層嵌套。另外，還有一些動畫片的多重場景設計非常巧妙，如在剪紙動畫片《八百鞭子》中，運用民間剪紙在造型中隔物換景的手法，巧用紗簾隔開，從而呈現(xiàn)出兩重空間。

剪紙《下葬于祖墳堆》 金雅珍

剪紙《一座房子》 段月英

動畫片《漁童》

剪紙動畫片《金色的海螺》

剪紙動畫片《火童》

剪紙動畫片《金色的海螺》

二、剪紙云水造型為剪紙動畫的配景提供多種表現(xiàn)手法

中國民間剪紙作品依據(jù)其表現(xiàn)主體的需要，創(chuàng)作出許多作為襯托景物的云、水的表現(xiàn)手法。在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中作為配景的云、水繼承并發(fā)揚了中國民間剪紙的表現(xiàn)手法，使其云與水在不同的場景畫面中起到應有的敘事與抒情的作用。

1.中國民間剪紙中的云、水的造型手法多種多樣

中國民間剪紙作品中的云按照剪法劃分，大致可分為兩種：陽剪云和陰剪云；按照形態(tài)劃分則可分為團云、行云與流云三種。團云和行云的形狀接近，呈團狀。流云形如彩帶在空中飛舞，一般用幾根流暢的曲線來表現(xiàn)。在具體設計云時，民間藝人多把云與主體表現(xiàn)手法區(qū)別開來。如表現(xiàn)主體為陰剪，云即為陽剪；表現(xiàn)主體是陽剪，云則為陰剪。

水有靜、急、緩之分，各種形態(tài)的水在中國民間剪紙作品中有各自不同的處理方法。表現(xiàn)水急浪高，一般要以大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從里向外一圈套一圈，浪花舒展，水紋成圈狀，如民間剪紙《媽祖女神》；表現(xiàn)水緩緩流動的狀態(tài)，則將水紋設計成向上彎曲的弧線，弧線左右相錯，自然相接，如民間剪紙《高山流水覓知音》；表現(xiàn)靜水，常見的是用幾條起伏很小的曲線；表現(xiàn)流水的方法是在緩流的基礎上，加點浪花點綴，即在弧線相交的位置剪一至兩朵浪花即可。

2.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吸收了民間剪紙中云水的表現(xiàn)手法

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中的云主要用來配合體現(xiàn)故事的時間變化。其表現(xiàn)形式在吸收民間剪紙造型表現(xiàn)手法的基礎上，運用繪畫的一些處理方式進行細部刻畫，使其中的行云、流云與團云都別具韻致。比如剪紙動畫片《金色的海螺》中的團云，為配合表現(xiàn)白天的自然景觀，則僅以線造型，然后襯以底色，一系列的團云整齊排列，風格別致；而影片中的行云，則是采用民間剪紙線面結合的造型方法，刻畫出流水似的行云效果，很好地配合了夜色的呈現(xiàn)。

剪紙動畫片中水的呈現(xiàn)方法除了吸收民間剪紙中的一些表現(xiàn)手法外，還在水的剪紙語言表達基礎上有所突破。比如剪紙動畫片《火童》《金色的海螺》中的水便是利用剪紙的形式，加入了版畫的造型語言；剪紙動畫片《八仙過海》《猴子釣魚》水的造型簡約、概括，只有幾根浪線和圓弧線，而湖泊則一筆不著，卻用山包和蘆葦圍出了海闊憑魚躍的廣闊水面。

三、剪紙山石植物為剪紙動畫片提供了豐富的造型樣式

中國民間剪紙中的山石風景一般都以概括、寫意為主，不按真山真樹的比例，而是通過夸張、提煉、求全、組合、象征等藝術手法對構成山石風景的元素進行藝術處理，并以小樹、小橋、小房舍為襯托。在有的山石風景設計中還有與花草、動物等相互呼應的。一般來講，石如果比較高，花草、動物則應相對低些；石如果較矮，花草、動物就應高一些。在中國民間剪紙作品中，植物也是一個經(jīng)常表現(xiàn)的主要內容，而且更多地賦予植物以思想、感情等抽象內容。民間山石、植物剪紙造型的豐富多彩的形式，為中國剪紙動畫片的場景設計提供了豐富多彩的造型樣式。

1.中國民間剪紙山石植物造型豐富多彩

《媽祖女神 》

陰剪云

中國民間剪紙在山石造型中一般突出五個基本特征：“丑、瘦、漏、皺、透?！薄俺蟆敝感螒B(tài)古怪丑陋；“瘦”指石的外形狹長；“漏”指石上有孔洞；“皺”指石的表面不平滑而且有褶皺；“透”指穿透整個石體的“眼”——剔透的大孔洞。同時，山的紋理也大多在適當?shù)奈恢煤喖s地設計出幾條線，這幾條線是直是曲依據(jù)山的整體形態(tài)而定。比如剪紙《人勤春早》，山石紋理是隨著山的弧線形外輪廓而曲直的；有的山石紋理則隨著山的棱角而呈折角，如山東高密剪紙《猴摘石榴》；還有的山石風景在整體構圖上求全，即從天上到地下，把不同的名山大川、風景、建筑等集中于一個構圖之中，并運用多種方法使畫面達到生動和諧，如民間剪紙《孫悟空》中天上的云、地下的山，以及山下建筑的地面磚，都在一個畫面里呈現(xiàn)了。

剪紙動畫片《八仙過海》

剪紙《人勤春早》 趙景安

在中國民間剪紙中，植物剪紙一般是從植物整個生長過程中，摘取開花、生長、結果等階段性中最有代表性的狀態(tài)加以表現(xiàn)，車世梅的剪紙《葫蘆生子》，截取的是葫蘆成熟期狀態(tài)加以表現(xiàn)的；還有將植物生長的各個階段組合構成同一幅剪紙作品中，如彩色剪紙《石榴》，就是截取石榴生長中的各個階段，既有表現(xiàn)植物姿態(tài)各異的樹葉圖案，也有表現(xiàn)植物柔軟的枝條、藤蔓、表皮內的果肉等，使作品表現(xiàn)內容極為豐富。植物剪紙不僅表現(xiàn)植物本身美的屬性，而且更多地賦予植物以思想、感情等抽象內容。如椿樹：長壽之木；芙蓉樹：“芙”諧音“富”，“蓉”諧音“榮”，有榮華富貴和生機勃勃之意；石榴：緣于其果內子多，成為多子多福生命繁衍的象征符號；佛手：寓意福壽，常與柿子、如意等組合成吉祥寓意等。

剪紙動畫片《猴子釣魚》

2.中國剪紙動畫片山石植物繼承并發(fā)揚了民間剪紙的造型樣式

《高山流水遇知音》

山石風景在中國剪紙動畫片中有多種表現(xiàn)風格，在動畫片場景造型上吸收了民間剪紙中的山石、樹木的造型樣式，在其中裝飾類的動畫片場景設計中，還采納了民間剪紙對稱、抽象、概括等語言形式。比如剪紙動畫片《狐貍打獵人》中的山石處理，極具裝飾韻味，而且講究用光，背景亮、前景暗。同時，背景色彩的純度低于前景，使得主體分外突出。剪紙動畫片《水鹿》，則將剪紙樹木造型特點與裝飾繪畫相結合，把少數(shù)民族的山水地域風情表現(xiàn)得如詩如畫。

植物在剪紙動畫片中主要是起配景的作用，其造型一般與民間剪紙一樣，都采取簡潔、概括的造型樣式，極具民間剪紙的裝飾性。比如剪紙動畫片《等明天》中荷塘里的蓮葉猶如一張張展開的團花，刻鏤精細，用光別致，為荷塘增添了幾許雅靜；剪紙動畫片《小刺猬背西瓜》《猴子釣魚》中的植物則采用拼貼剪紙的手法，植物之間沒有邊緣過渡，其平面化的裝飾效果也使人備感親切。

四、剪紙中的器具與符號紋樣是剪紙動畫片場景造型的點睛之筆

中國民間剪紙中常用的器具有如意、方勝、寶瓶、錢幣、暗八仙、琴瑟等，這些器具都帶有吉祥的寓意，而且這些器具紋樣又經(jīng)常結合在一起，共同組合成圖案、紋樣來表達寓意。例如瓶（平）寓意平安，瓶中插如意寓意平安如意，瓶中插三戟（級）或者旁邊配以蘆笙（升），有平升三級之意，瓶和爆竹組合，喻示歲歲平安等。

剪紙 方勝

剪紙 古錢

剪紙《孫悟空》

剪紙《寶葫蘆》 車世梅

中國民間剪紙這種紋樣，在中國傳統(tǒng)剪紙動畫片中常常作為道具上的紋飾，這些紋飾運用得準確、恰當，很好地配合影片完成敘事。比如剪紙動畫片《八百鞭子》里的聚寶盆、桌子、墻上的紋樣以及人物手拿的如意等，這些民間常用的吉祥紋飾與符號無聲地透露出故事發(fā)生的時代背景，并散發(fā)濃郁的民族生活氣息。

總之，中國民間剪紙中有很多反映現(xiàn)實生活中的場景也包括幻想中的場景。大到宮殿、房屋、樓舍、船塢，小到桌椅板凳、器物等小的道具，以及山石、云水、植物以及符號紋飾等。這些景物與民俗活動緊密相連，其式樣折射出不同時代、不同地域老百姓生活的狀貌。無論何種風格的場景造型樣式都要考慮歷史的真實、時代的要求和地域的特色，即便是一個很小的道具，所以，這些中國民間剪紙的造型理念、創(chuàng)作手法、表現(xiàn)樣式為中國剪紙動畫片場景設計提供了具有中華民族特色的參考依據(jù)，尤其是面對當下中國動畫片創(chuàng)作上民族特色缺失等問題，中國民間剪紙也是當下動畫片創(chuàng)作不可或缺的創(chuàng)意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