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慧 湯 曄 田曉隱

時 間

現代

地 點

江漢平原河西村

人 物

王老五——五十多歲，鰥夫。河西村村民，蝦稻共作家庭農場承包人。

荷花嬸——五十歲，離異。河西村村民，蝦稻共作家庭農場承包人。

王大順——二十多歲，王老五之子，河西村村支書兼村主任，致富帶頭人，養(yǎng)殖能手。

趙小荷——二十多歲，荷花嬸之女，水產博士。

眾女子、小林、馮院士、李教授。

呀嗬咿——

三十年河東，

四十年河西。

【歌聲撩開水鄉(xiāng)春曉的薄紗，網格式的水田如片片明鏡一望無際。王老五泛一葉輕舟，執(zhí)一桿長勺，歌唱著向田中拋撒龍蝦飼料。

王老五（唱）世事如夢日月異，

八字命里老來吉。

風調雨順好時季，

苦盡甘來百事宜。

【坐在田舍外納鞋的荷花嬸循歌望向王老五，露出一臉的不屑。

荷花嬸（唱）嘻哩嗬樂老耶皮，

一天到晚嗒嗒滴。

看他得色就來氣，

【起身故意大聲哄趕雞群——“喔嘁——喔嘁——”

（接唱）哪來的一只叫公雞！

【遠處的王老五似乎聽到荷花嬸的奚落，非但不以為忤，反而有意地更加大聲唱起——

王老五（唱）呀哬咿——

三十年河東，

四十年河西……

【王大順接續(xù)王老五的歌，推著小推車，內唱上。

王大順（唱）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河西村 翻天覆地 今非往昔。

昔日里 窮叮當 滿村光棍愁娶妻，

現如今 家家有女不愿嫁作外地媳。

光棍村變成了剩女村，

你說焦躁不焦躁——

（眾女子內應聲：有個么事好焦躁的呀！）

你說著急不著急！

【眾女子上。

眾女子這才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王大順你們講哪個是太監(jiān)吶？焦躁！

女子甲是哪個焦躁呢？

女子乙是哪個著急呢？

眾女子著急焦躁的太監(jiān)吶——就是你！

王大順我多管閑事了是吧？你們這些做皇上的，都不急是吧？焦躁！那好咧——

（唱）多一禮不如少一禮，

你們的婚事我再不提。

各人自掃門前雪，

拜拜——再見——

后會有期。

【王大順作勢欲走。

【眾女子急阻攔。

眾女子大順哥——

（紛唱）大順哥，你莫惱，

有話好講慢慢聊。

大順哥，修養(yǎng)好，

開個玩笑不發(fā)毛。

你是我們的娘家舅，

你是我們的暖寶寶。

你是我們的閨中蜜，

你是我們的消氣包。

群眾利益無小事，

你不操勞誰操勞？

大齡剩女滿街跑，

影響村容哪么搞？

當務之急是脫單，

生態(tài)失調你責難逃。

（合）誰叫你是村主任，

恁個（哪能）說撂挑來就撂挑。

王大順歇了、歇了、歇了——

【眾女子齊聲學其口吻——

眾女子焦躁！

【看著王大順硬生生吞回剛要出口的口頭禪的窘態(tài)，眾女子咯咯笑個不止。

王大順你們這打一哈，摸一哈的，哪個吃得消！

眾女子吃不消來也要吃，哪個叫你是領導！

王大順你們眼里還有領導？

眾女子有啊——您啷（您）就是我們的好領導！

王大順那好咧，那你們就聽了咧——

（唱）今天把你們召一起，

宣布一個好消息。

眾女子是么好消息？

王大順（唱）先聽我來派活計，

搞完之后再揭題。

眾女子喲，還賣關子咧！

王大順（唱）你們幾個掛標語，

你們幾個插彩旗。

你們幾個搬東西，

你們幾個撿垃圾。

眾女子這是要搞么家？

【眾女子懷著疑惑，紛紛從小推車里取出各自所需，麻利而迅速地干起分派的任務。只見展開的標語寫著：攜手同創(chuàng)新時代 結對共建新農村。

女子甲喲，這是要開會的樣子咧？

王大順正是要開會！

女子乙開會呀？那你莫找我，我還要跟我媽去相親。

女子丙我還有個約會，我先走噠。

女子丁我也有事，就不陪你們玩噠。

【眾女子紛紛欲走。

王大順要走的趕緊走，走了莫后悔！

【眾女子返身。

女子甲我說領導啊，你莫撩我們哈！

女子乙你要是再撩啊，小心我們合起伙來——

眾女子廢了你的童子功！

王大順這搞的像是蠻嚴重咧！

【眾女子掩嘴而笑。

王大順好了，不跟你們打邪了。實話跟你們講，這個會呀，就是專門為你們開的。

眾女子為我們開的？

女子甲該不是比武招親大會吧？

王大順也差不多。

眾女子啊？——

王大順準確地講，是河西村與華興公司的青年聯誼會。

眾女子聯誼會？

王大順（唱）華興公司高大上，

帥哥個個響當當。

結對共建搞聯創(chuàng)，

牽線搭橋做紅娘。

不怕你們眼眶子高，

就怕你們不夠檔。

眾女子像是有點意思咧！

王大順（唱）關鍵一條最理想，

公司就在西村旁。

你們這些小婆娘，

出門出嫁不出鄉(xiāng)。

你們看——

這個搞法像么樣？

眾女子（唱）你撩得我們心里癢！

王大順那還站著搞么家？布置會場，這個周末就開張！

眾女子歐耶！——

【眾女子快樂地隨王大順一起忙碌。

【王老五內唱：呀哬咿——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眾女子哎，領導，像是你家的老帥哥咧。

王大順他呀，一天到晚，歌嗬連天。

【王老五上。眾女子迎上。

眾女子老帥哥，您啷像蠻快活咧。

王老五喲，你們這是在搞么家？

眾女子我們吶，是在聽王主任的號召——找、婆、家！

王老五（故意）王主任，哪個王主任吶？

王大順（被動迎上）爸。

王老五哦，原來是您啷個王主任吶！嘞搞不好的！搞不好的！

眾女子哪么搞不好？

王老五自個打光棍，幫別個做月老！你說哪么搞得好？

【王大順難堪。眾女子竊笑。

眾女子老五叔，這個事情好辦咧！

王老五好辦？你看他個悶雞子樣哦！

眾女子他呀——是悶頭雞子啄白米！

王老五還啄白米呢，我看他是糠殼子都沒得吃！

【眾女子嬉笑不已。王大順窘迫退避一旁。

女子甲老五叔，您啷看我們這里美女成災，要不，您啷今天就挑一個回去做兒媳？

王老五啊？挑一個？

眾女子嗯哪！

王老五你們都樂意？

眾女子（爭先恐后）嗯哪！

王老五（反倒不自然起來）嘿嘿，嘿嘿，這哪么好意思咧！

眾女子我們都沒有不好意思，您啷就莫講客氣！

王老五不講客氣？

眾女子嗯哪！

王老五現在就挑？

眾女子嗯哪！

王老五嘿嘿，嘿嘿，那我就——

王大順（責備地）爸！——

王老五（頓時喪氣）嗨！你硬就是個光棍命！

【王老五一跺腳，下。

【眾女子哄笑。

【幕內小林：各位專家，這邊請——

趙小荷（內唱）

眼前景 嘆為觀止難以置信，

【小林一面講解，一面引領馮院士、李教授、趙小荷上。

小 林各位專家，這里就是我們華興公司與河西村聯合開發(fā)的萬畝蝦稻共作的示范基地。

趙小荷（接唱）春光映 碧水良田一望無垠。

沒曾想 幾年不見家鄉(xiāng)變得難辨認，

亮瞎眼 這哪里還是當年的河西村！

（興奮地拿手機不停地取景拍照）

小 林是啊，從前這里是有名的水袋子，十年九澇。如今通過遷村騰地，把土地經營權流轉給我們公司，經公司投資改造，建成了這片現代化的蝦稻養(yǎng)殖基地。

【王大順上。

王大順喲，小林吶，又在接待客人呢。

小 林王主任，你來得正好，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將王大順拉到客人面前）這位就是河西村的致富帶頭人、養(yǎng)殖能手王大順——王主任；這是我們院士專家工作站的馮院士，李教授。你們養(yǎng)殖的“潛龍一號”優(yōu)質龍蝦種苗，就是他們最新研發(fā)培育出來的呢！

【王大順與兩位專家熱情握手。

王大順馮院士，李教授，這“潛龍一號”真是好??！不僅成活率高，耐適性強，生長周期還縮短了一周，今年啊，準又是個好年景！

馮院士三分種苗七分養(yǎng)。好種苗還要靠你這樣的技術能手、養(yǎng)殖專家??！

王大順嗨，我那點土技術……

李教授可千萬別小看了“土技術”，我們的科研，正需要你來自實踐的經驗呢！

王大順（不好意思）呵呵我……

小 林王主任向來行事低調！哦，對了，還有一位美女博士……（四下尋找）

【一直忙于拍照的趙小荷笑吟吟走向王大順。王大順頓時呆愣。

【伴唱起——

不期而遇竟是你，

一襲荷香意欲迷。

小 林趙博士，這位就是河西村的致富帶頭人，王……

趙小荷我想，我們就不用介紹了吧！

【趙小荷矜持地伸出手，王大順卻如在夢里，癡癡地望著趙小荷。眾目之下，趙小荷也不自在起來。

【眾女子適時而出，眼前的一幕令她們眼熱心動。悄聲唱——

眾女子（唱）哎喲喲 撒狗糧撒狗糧撒狗糧。

【王大順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王大順回來了！

趙小荷嗯哪！

眾女子（唱）哎喲喲 我好受傷好受傷好受傷。

小 林哈，原來你們認得啊！

眾女子（唱）認得的 認得的 三生三世就認得，

難相忘 難相忘 白飲了一碗孟婆湯。

【兩位老專家招手示意小林回避勿擾。

【王大順、趙小荷一時忘情，凝眸相對，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就在兩人將伸手相牽之際，適時而出的王老五與荷花嬸突然同時一聲大喝——

王老五大順！

荷花嬸小荷！

【王大順、趙小荷急分開。

王大順爸！

趙小荷媽！

五·嬸跟我回家！

眾女子（唱）哎喲喲 搞拐噠，

兩家的大人不對光！

【隱。

【伴唱——

一傾月華夜謐謐，

十里輕香風習習。

【光啟。掛著“趙荷花家庭農場”匾牌的田畔板房。月色下，荷花嬸在沉郁地納鞋。趙小荷依偎一旁，陶醉于鄉(xiāng)野田舍的寧謐。

【伴唱——

子規(guī)啼月催春意，

悠然田舍半局棋。

【光啟。掛著“王老五家庭農場”匾牌的田畔板房。月色下，王老五與王大順在下象棋。兩人都有點漫不經心。

【荷花嬸一聲輕嘆——

荷花嬸（唱）媽老了 你是媽唯一的指望，

你爭氣 媽的臉上才有光。

好容易 供出你一個女博士，

你倒好 招呼不打就回鄉(xiāng)。

搞不清 你到底是哪么想，

做事情 哪能這樣信馬由韁。

趙小荷（嬌嗔）媽！你不講噠！

【趙小荷親昵地給荷花嬸揉捏肩背。

荷花嬸唉——

（唱）不聽老娘逆耳言，

往后你要悔斷腸。

【王老五終于還是憋不住，一撂棋子，開了腔——

王老五（唱）不管你是哪么想，

這事我來做主張。

村里多的是好人家，

保證給你挑個好姑娘。

端午就把婚事辦，

轟轟烈烈風風光光——

絕不能教人小看了我這個隔壁老王。

【王大順似乎一門心思在棋局，出子將軍——

王大順爸，將軍！

【王老五看看棋局，看看王大順，一聲長嘆——

王老五唉——

（唱）朽木雕不成器，

爛泥扶不上墻。

【荷花嬸提高聲調，仿佛說給外人聽——

荷花嬸（唱）我的伢名牌大學題金榜，

【王老五提高聲調，仿佛說給外人聽——

王老五（唱）我的伢進過人民大會堂，

荷花嬸（唱）我的伢博士學霸留過洋，

王老五（唱）我的伢報紙電視常表揚，

荷花嬸（唱）我的伢有才有德有看相，

攀親提媒的排成了行。

王老五（唱）我的伢有作有為有聲望，

提媒攀親的擠破門墻。

荷花嬸（唱）不是老娘不開放，

再花的斑鳩它也配不上金鳳凰。

【趙小荷一愣一愣地望著荷花嬸。

王老五（唱）莫怪老子愛抬杠，

不是一路人，她就睡不到一張床。

【王大順一愣一愣地望著王老五。

【荷花嬸、王老五在各自空間同時——

嬸·五（唱）莫跟老娘（老子）玩花樣，

莫跟老娘（老子）搞名堂。

趁早斷了非分想，

這件事情沒商量。

你若還有點孝敬心，

找個女婿（媳婦）伢，一起過端陽。

荷·順爸（媽），我哪么覺得你像是在唱花鼓戲咧！

嬸·五??？花鼓戲？拐噠！

荷·順么樣?。?/p>

嬸·五市里的花鼓劇團送戲下鄉(xiāng)，今晚唱的是我最喜歡的——《站花墻》！

【遠處傳來演出“打鬧臺”的鑼鼓聲。

荷·順喲，看來您啷要誤場！

嬸·五拐噠！拐噠！已經誤了場！（下，回頭）回頭跟你再算帳！

【荷花嬸、王老五伴著遠處的擊樂聲急下。

【趙小荷、王大順長舒一口氣。

荷·順真受不了噠?。▽τ^眾）您啷們受得了不？

【伴唱——

受不了，沒關系，

多做幾次深呼吸。

吸——氣——呼——氣——

萬念俱寂，歸元如一。

【趙小荷與王大順閉目在伴唱聲中做深呼吸運動。但兩人的心境卻似難以平靜，不約而同拿出手機，遲疑，撥號，又遲疑，再撥號，接通了，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伴唱——

有一個號碼久未使用，

卻一直一直存在心中。

有一個號碼今日撥動，

占線了，占線了——

無法接通。

【趙小荷、王大順悵然若失，漫無目的走向夜色深處。

【伴唱——

夜色朦朧，風輕露重，

且行且惜，無問西東。

【境隨人移。王大順、趙小荷相繼來到老槐樹下。

王大順（唱）村遷了人遷了大樹不遷，

趙小荷（唱）時變了境變了蒼翠依然。

王大順（唱）葉茂了根深了多年未見，

趙小荷（唱）生高了長大了還似從前。

王大順（唱）兒時的鳥窩子仍在上面，

趙小荷（唱）似看見夫妻鳥雙棲雙眠。

王大順（唱）斫刻的舊痕跡依稀可辨，

趙小荷（唱）量身高留標記見證童年。

【王大順、趙小荷二重唱——

點點記憶碎如片，

如煙往事豈如煙。

曾千百遍，曾千百遍，

夢中共你，明月鄉(xiāng)圓。

【兩人靜靜地坐在老槐樹下，任片片槐花零落在身。

趙小荷月色真好。

王大順真好。

趙小荷槐花好香。

王大順很香。

【接下來的一時緘默依然是趙小荷率先打破——

趙小荷真是沒想到！

王大順什么？

趙小荷這才幾年不見，某人，竟悶聲不響地把一個窮鄉(xiāng)村建成了現代水產養(yǎng)殖基地。

王大順我也沒想到，華興公司“潛龍2號”項目的新任首席專家，竟然是你。

趙小荷更沒想到的是，這個人，還心比天高，居然折騰著要聯合華興公司在三板上市。

王大順三板上市，門檻很高，未必能成功。

趙小荷不去嘗試，連失敗的資格都沒有。

王大順是?。∮心銈冊菏繉＜夜ぷ髡咀龊蠖?，科技創(chuàng)新能力將是我們未來上市公司最大的底氣！

趙小荷看來，我回來的蠻是時候咧！

【陷入短暫的靜默后，兩人同時地——

順·荷想問你一個……

王大順你說。

趙小荷還是你先說吧。

王大順其實也沒什么，只是一個時下流行的問候……

順·荷（同時調皮地）脫——單——了嗎？

【兩人相視一樂，氣氛一下子便輕松了許多。

王大順沒有。你呢？

趙小荷單身狗一枚。不急。

王大順還不急呀，你都……（自知失口，急收）

趙小荷老姑娘了是不是？沒人要了是不是？你哪么跟我媽一樣啊！

王大順（慌急）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趙小荷你就是這個意思！

王大順對不起，對不起！你知道我一向不會講話的，我我我嘴笨！嘴笨……（連打自己嘴巴）

【趙小荷一把拉住王大順的手。

趙小荷好了，你當我真那么小心眼?。∵@些年，年年被我媽逼婚，早都有抗體了！還是說說你吧，你為什么一直還單著呢？

王大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對自己說，再等等，再等等，可是，卻說不清到底在等什么。

趙小荷（深有感觸）是??！再等等，再等等，卻不知到底在等什么——

（唱）不知道等什么，

不知道在等誰。

默默地排著命運的長隊，

傻傻地期待著未知的依歸。

王大順（唱）不知道等什么，

不知道在等誰。

不知道誰是命中的那一位，

誰又是誰三生注定的相隨。

趙小荷（唱）不知道等什么，

不知道在等誰。

不甘將初心輕易作廢，

守望著終有一天的幸福召回。

王大順（唱）不知道等什么，

不知道在等誰。

或許是懷揣的夢想太高貴，

怕經不起支離破碎的悲催。

【伴唱——

這一對活寶搞的什么鬼，

打一夜的啞謎誰也不知誰。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夜風吹來，趙小荷感覺一絲涼意。王大順脫下外衣披在趙小荷身上。兩人的手機同時響，分看手機。

荷·順是我媽（爸）。

【兩人同時關機。相對似有千般語，卻又一時寂無言。

趙小荷（一聲輕嘆）還是回吧！

王大順嗯。

【兩人卻誰也沒有離去的意思。

王大順（試探）你，真決定回來了？

趙小荷我的科研項目，本就離不開鄉(xiāng)村。

王大順那你，是不打算回北京了？

趙小荷（搖頭）不知道。

王大順不知道？什么意思？

趙小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大順你……

趙小荷還是那句話，再等等，再等等吧！

王大順再等等？是什么意思？

趙小荷（突然爆發(fā)）王大順！你個呆頭鵝！

王大順（懵）小荷……

趙小荷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王大順（囁嚅）我……我……

趙小荷（大聲，欲哭）你！你！你不娶，我怎敢嫁！

【伴唱——

石破天驚一聲喊，

這幸福，太突然。

【王大順一時呆住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王大順我、我還是不大明白……

趙小荷好！不明白是吧？那我明天就走！我、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ㄋは峦醮箜樀耐庖拢尴拢?/p>

王大順（突然大聲）你不嫁，我怎會娶！

【趙小荷止步。

王大順（望著天上的明月，自語般）你一天不嫁，我就一天不甘心，我就還有等下去的理由。是的，理由，哪怕是一個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理由！只因為，我等的這個人，她太高冷，太皎潔，太遙不可及，就像這天上的月亮，讓我自慚、自愧、自卑……

【趙小荷一步步走向王大順，在他的身后，輕輕地抱住他，臉貼著寬厚的脊背，感動著心靈的告白。

【王大順感受到了傳自背后的暖暖愛意，沉浸于這份兩心相契的靜好。

趙小荷（幸福地）這么多年，第一次聽到你講這么多的話！

王大順再不說我怕以后沒有機會說了！

趙小荷（怨艾地）這么多年，也不給我來個電話！

王大順一次次想撥通你出國前留下的號碼，一次次又猶豫放棄，自覺得，離你的距離越來越遠！……

趙小荷你真傻！——

【趙小荷輕若呢喃地（前幾句清唱）——

趙小荷（唱）沒有遮風擋雨的你，

哪有天青月朗的我。

沒有待我如親的哥，

丑小鴨成不了白天鵝。

忘不了——

上學背我過溝河，

下課幫我把豬草割。

一塊蛋糕舍不得吃，

偷偷塞到我的文具盒。

我想養(yǎng)只小喜鵲，

你攀枝爬樹掏鳥窩。

河東野孩子欺負我，

你一人跟他們把命搏。

大學四年艱難過，

你年復一年接濟多。

出國留學家中老媽無依托，

你暗中幫襯不聲不響不言說。

你是一條寬闊的大河，

你是一支深情的長歌。

從小到大都是你呀——陪著我伴著我 護著我 哄著我巴心巴肝地寵著我，

你呀你——你就是我忘不了放不下 舍不去 擺不脫心心念念的傻哥哥。

【伴唱——

千年積攢的牽掛，

流潦漫堤終破閘。

今夜真好，

今夜如花。

【兩人靜靜依偎，忘情物外。

【幕內傳來王老五、荷花嬸焦急的呼喊：大順——小荷——

【兩人慌急分開。

順·荷拐噠！是我爸（媽）！

【趙小荷慌不擇路，王大順一把將其拉往大樹后。

【王老五、荷花嬸分頭唱上——

五·嬸（唱）家中不見影，

手機報關停。

這個鬼兒子（丫頭），

叫人難省心。

大順——小荷——

【兩人碰面，急分開，各自暗忖——

五·嬸（唱）莫非是走夜路，

遇到了狐貍精（鬼昂魂）。

【趙小荷探頭一樂，被王大順急拉入樹后。

王老五大順——大順——

荷花嬸（緊跟其后）小荷——小荷——

王老五哎，你緊跟到我做么事？

荷花嬸我不跟到你跟哪個？我這叫——順藤摸瓜！

王老五你這話是么意思??？

荷花嬸么意思，你自個心里明白?。ê埃┬『伞?/p>

王老五歇到，歇到，把話講明白了你再昂。

荷花嬸這不是明擺著的？你的兒子，拐跑了我的小荷！

王老五講反了吧？是你的女兒，勾走了我的大順！

荷花嬸笑話！我的女兒會看上你老王家？！

王老五那是的，有么樣的娘就有么樣的女！最好還是嫁到河東村去，那才有福享咧！

荷花嬸王老五！你不像個男將！都快三十年前的事了，你還在那里揪到不放！

王老五我這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荷花嬸懶得跟你扯那些野棉花！

王老五那蠻好！離我遠一點，莫跟到我哈！

荷花嬸不跟就不跟，我還怕個么事撒！

五·嬸（分頭尋喊）大順——小荷——

【王老五發(fā)現地上大順的外衣，急撿起，眼見得荷花嬸就要往大樹方向尋找。

王老五（故意大聲地）你過點細哈，小心那邊有……

荷花嬸（心虛）有么事??？！

王老五有……

荷花嬸我這把年紀，未必還怕打劫的！

王老五那是的，這大一把年紀，打劫的只怕也沒得好大興趣！

荷花嬸你這叫講的么話？

王老五好話！

荷花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老五莫講我不提醒你啊，這個季節(jié)，花蛇蠻多的咧！

荷花嬸（害怕）花蛇！

王老五草叢里，樹丫子上，最容易藏花蛇！

【趙小荷花容失色。

王老五聽到冇？那邊好像有動靜咧，說不定哪，就有兩條大家伙咧！

荷花嬸王老五，你莫嚇我??！

【荷花嬸嚇得直往王老五身邊跑。王老五急忙脫下外衣裹藏住兒子的外衣。

荷花嬸（崴腳）哎喲！……

【荷花嬸本能地伸手去扶王老五，吃驚地發(fā)現其竟光著膀子，急松手，跌坐在地。

荷花嬸哎喲！……

【王老五欲扶，被荷花嬸厲色拒止。

荷花嬸停！

王老五么樣?。?/p>

荷花嬸麻煩你，往后退一點！

王老五退一點？

荷花嬸與我保持安全距離！

【王老五退后。

王老五這該可以了吧？

荷花嬸我來問你，你把個衣服脫的光光的，想搞么家？

王老五我……秀肌肉！

荷花嬸你那點蛤（ke）蟆肉，秀給鬼看！

王老五我……我熱不過！

荷花嬸我跟你講啊王老五，你莫在那里動歪心思啊！

王老五你這是個么話？

荷花嬸我是跟你提個醒！你我雖然是單身，河是河來井是井。

王老五你倒是分的蠻清。

荷花嬸那當然咧。老娘我是行得端，走得正，守身如玉，意志堅定。你在那里光到個膀子，這要是叫人看到了，我怕別個嚼舌根。

王老五我才不怕咧！

荷花嬸穿到起，快穿到起！你不怕，我怕！

王老五你要是怕呀，那我就先走噠。（走）

荷花嬸哎，哎，你走噠，我么辦咧？

王老五你自個慢慢崴回去。

荷花嬸崴不動咧，像是扭了筋。

王老五那么辦咧？

荷花嬸你扶我回去。

王老五我怕別個嚼舌根。

荷花嬸你！……滾滾滾，小肚雞腸，活該一輩子打光棍！

【荷花嬸掙扎著欲走，疼痛難忍。

荷花嬸哎喲！……

【王大順欲現身相助，卻被趙小荷一把攔住，示意他靜觀。

【王老五終究還是不忍。

王老五算噠，算噠，還是我來背你吧。

荷花嬸你？背我？

王老五么樣，怕折了你的人？又不是沒背過的！

荷花嬸你！……

王老五要不要人背？不要我就真走的咧?。ㄗ撸?/p>

荷花嬸老五！……這路上要是遇到人咧？

王老五遇到人？

荷花嬸你就趕緊把我放下哈！

王老五曉得的，來喲——

【王老五伏下身子欲背。

荷花嬸王老五！……

王老五你又是么樣撒？

荷花嬸我還是要把丑話講在前頭。我跟你，是沒得任何關系的哈！

王老五你放心，我沒得那么自作多情！你要是再嘀多……

荷花嬸好好好——背！

王老五背？

荷花嬸背！

【王老五背起荷花嬸，搖搖晃晃，踉踉蹌蹌。荷花嬸嚇得驚叫。

王老五你驚昂鬼叫個么事撒。

荷花嬸老五喂。

王老五么樣撒？

荷花嬸你過點細，留點神，

你腳底下好像沒得以前穩(wěn)。

王老五你提點氣，縮點身，

你的腰圍都肥了好幾輪。

荷花嬸我都已是五十幾，

你眼看也往六十奔。

王老五時光像把殺豬刀，

畢竟都不是年輕人。

【舒曼的音樂起。王大順、趙小荷現身，望著月輪下漸行漸遠的剪影。

趙小荷我哪么覺得他們好像……

王大順有故事！

【伴唱——

有故事，有故事，

恩恩怨怨扯不清。

【春光明媚，令人 心曠神怡的水鄉(xiāng)勝境。眾女子紛紛聚向一起，七嘴八舌地交流議論。合唱、分唱——

老五叔，荷花嬸，

水火不容斗一生。

雞犬相聞不相往，

不曉得是個么原因。

連累了小荷與大順，

可惜了一對有情人。

我為荷花生惋惜，

我為大順抱不平。

自從大順當主任，

一門心思圖振興。

領著鄉(xiāng)親奔小康，

他為村里操碎了心。

莫在這里空議論，

莫在這里空點評。

大順他一心為我們，

我們得以實際行動感他的恩。

你說我們要哪么搞？

未必還集體向他去求婚？

【眾笑鬧成一團。突然，同時止住笑，相互交換會心的眼神，同聲共氣——（合）就嘞么搞，就嘞么定，

演一出百鳥朝鳳蝶搶蜂爭。

一女子（充滿憧憬地）萬一實現了咧！

眾女子（眾笑）你莫在那里發(fā)神經！——

（唱）為了小荷，為了大順，

為了我們心中的男神！

耶！——

【夕陽下，王老五在自家田舍前織補籠網，口里悠然哼唱《十許鞋》——

正月立春雨水來，

姐曾許我一雙鞋。

翻山越嶺到姐家，

不為新鞋不得來。

二月……

【荷花嬸坐在自家田舍前納鞋，也在哼唱《十許鞋》——

二月驚蟄加春分，

你的新鞋沒動針，

忙砍楂子燒火糞，

做鞋要等三月份。

【王老五止聲，默默聽著鄰舍荷花嬸的歌聲——

三月清明共谷雨，

你的鞋子沒整底。

要挖峁頭點高粱，

做鞋要等四月里。

【王老五忘情地走向鄰舍的荷花嬸。

四月立夏共小滿，

姐兒受著爹媽管……

【荷花嬸正唱得投入，一抬眼，發(fā)現王老五正站在眼前，歌聲戛然而止。兩人就這么靜默著。

【王老五憋了半天，還是一句話沒說，掉頭就往回走。

荷花嬸（突然冒出一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王老五（止步，底氣不足地）伢們的事……

荷花嬸免談！

王老五免談就免談，哪個未必還求你！（往回走）

荷花嬸就是啦，如今的鉆石王老五，哪么會低頭求人咧！

王老五（被激起）求過的，三十年前就求過的！不僅低過頭！還下過跪咧！

荷花嬸（觸及短處）你！……都三十年了，你還……

王老五刻骨銘心！刻骨銘心！

（唱）刻骨銘心——

【現實空間與心理空間交疊呈現——

【三十年前的青年荷花（以下簡稱青年荷）自舞臺深處，奔至現實空間的王老五與荷花嬸之間停立。王老五、荷花嬸不由地欲伸手觸撫，卻被心理空間的荷花木然地將他兩人揮開。青年荷花徑直走向前臺。青年王老五（以下簡稱青年王）隨后追喊而上。

青年王荷花！荷花……

青年荷該說的話都已說盡，你走吧！

青年王荷花！

（唱）你不能這樣狠心，

你不能這樣絕情。

你說只要爹答應，

今年臘月就過門。

青年荷（唱）沒什么狠心不狠心，

沒什么絕情不絕情。

拿不出一萬彩禮金，

你我西東各自奔。

青年王（唱）你不能這樣狠心，

你不能這樣絕情。

你說只要對你真，

再窮也愿跟我過一生。

青年荷（唱）說什么狠心不狠心，

說什么絕情不絕情。

是人都往高處走，

明天我就嫁到河東村。

青年王（唱）你不能這樣狠心，

你不能這樣絕情。

婚姻大事非兒戲，

哪能只見一面就成親。

青年荷（唱）我就是這么狠心，

我就是這么絕情。

河東趙家心意誠，

彩禮不差一分文。

青年王（唱）你，你，你——

一夜之間變了個人！

【老年王老五和老年荷花在各自空間唏噓不已——

五·嬸（唱）變了個人 變了個人（我沒有變我沒有變），

傷透了心 傷透了心（我也不忍我也不忍）。

【青年王老五突然跪地，拉著青年荷花。

青年王（唱）求求你，退回趙家的禮金，

給我一點時間，最遲明年開春，

我去借 去討 去賺 去掙

就算是拼了這條命——

絕不少你的禮金一萬整。

青年荷（哭）我等不及！……

五·嬸（唱）她竟然說出等不及（等不及，等不及）！

青年荷（唱）忘了我吧，你我有緣沒有份，

青年王（唱）忘不了——

青年荷（唱）放了我吧，只當一切沒發(fā)生。

青年王（唱）放不下——

青年荷（唱）窮苦的生活過怕了，

沒錢的日子實難撐。

青年王（唱）有錢買不了真感情，

人勤不會一世貧。

青年荷（唱）感情不能當飯吃，

畫餅充饑自欺欺人。

【青年王老五憤怒——

青年王（唱）你，你，你——

鬼迷心竅不講誠信，

見錢眼開發(fā)了昏。

【青年荷花一抹眼淚，狠下心——

青年荷（唱）任你罵，任你恨，

荷花已是鐵了心。

你要還是個男子漢，

好說好散兩撇清。

青年王你會后悔的！

青年荷（唱）自己的命，

我自己認，

日后就算做花子，

也不向你把手伸！

【“十許鞋”的歌聲凄絕地響起，歌聲中，青年王一下一下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青年王我賤！我賤！我真賤……

【青年王踏著歌聲，踉蹌而去。

【望著遠去的青年王，青年荷掏出一雙未做完的布鞋，潸然淚下——

青年荷對不起！五哥，這雙鞋，荷花欠你一輩子……

【青年荷隱去。

【老年王老五和老年荷花嬸在各自的空間感慨自訴——

王老五（唱）她那時言語似刀扎人心，

事后方知有隱情。

荷花嬸（唱）三十年前那一萬金，

重病救急為父親。

只為不忍拖累他，

故將惡語傷他心。

王老五（唱）人窮志短都是命，

世事無常如翻云。

草草成家心灰冷，

難產妻亡成單親。

荷花嬸（唱）不到三年打脫離，

抱女蒙羞回家門。

王老五（唱）夢里時常捫心問，

她又何辜我何能。

荷花嬸（唱）世上難尋后悔藥，

打落門牙肚里吞。

五·嬸（唱）回首不堪記與認，

說不清是該怨天？還是怨人？

【王老五郁郁返回自家田舍。

【荷花嬸抹淚返回，草草收起那雙快要納好的鞋。

【趙小荷梳著頭發(fā)走出，看樣子是剛剛洗浴出來。

趙小荷媽，剛聽你在外面講話咧，是哪個啊？

荷花嬸鬼！

趙小荷（笑）這天還沒黑呢，哪來的鬼呀。

荷花嬸莫跟我笑?？烊ナ帐耙幌拢R上回家。

趙小荷回家？今晚不守夜了？

荷花嬸不守了。

趙小荷你不怕別個偷蝦？

荷花嬸偷蝦事小，我怕把人偷跑噠！

趙小荷（窘）媽！……

荷花嬸媽都想好了，這家庭農莊不搞了，以后我就跟著你！你到北京我到北京，你到上海我到上海，你到……

趙小荷我到潛江！

荷花嬸你想氣死媽呀！

趙小荷媽……

荷花嬸回潛江？虧你想的出！

趙小荷潛江怎么了？潛江有中國水產業(yè)最大的養(yǎng)值基地，有最高端的科研實驗平臺，最完備的現代產業(yè)鏈，最優(yōu)惠的人才政策，最理想的……

荷花嬸莫忘了你如今是博士！

趙小荷忘不了——我是研究水產的博士！

荷花嬸你……

趙小荷媽——

（唱）學以致用 才是學之根本，

水產博士 離不開田野鄉(xiāng)村。

回潛江 是我權衡后的決定，

在這里 有我的事業(yè)和前程。

您知道 潛龍一號已獲初勝，

接下來 潛龍二號由我領軍。

展身手 工作生活都要理順，

搞科研 同時也得兼顧家庭。

媽媽年老需照應，

女兒早該盡孝心。

媽媽為兒苦受盡，

女兒理當報慈恩。

從此后——

陪媽周末看電影，

帶媽節(jié)假去旅行。

從此后——

跟媽學唱花鼓韻，

教媽購物用網銀。

從此有兒慰孤冷，

從此有兒問晨昏。

從此與媽相依為命，

從此與媽永不離分。

苦盡甜來多喜慶，

風雨過后享晚晴。

荷花嬸（抹淚嘆息）媽不用你操心，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趙小荷（唱）只要媽媽肯答應，

今年端陽——準有女婿來上門！

荷花嬸你的話音，媽聽出來噠！媽今天就跟你把話挑明，你要是想跟他，媽死也不會答應！

趙小荷為什么呀？！

荷花嬸不為什么！

趙小荷（急了）大順哥他哪點不好？

荷花嬸大順哥大順哥，你終于承認了！

趙小荷媽！

荷花嬸唉，說心里話，大順這伢是不錯！河西村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都得虧了有他！

趙小荷就是啊！大順哥他……

荷花嬸你莫講！他呀，就是不該有那么個爹！

趙小荷媽，你跟老五叔到底有什么……

荷花嬸莫提！

趙小荷（懇求地）媽——

荷花嬸唉，媽是真不愿提那些往事啊——

（唱）提起往事如打臉，

后悔向他去借錢。

趙小荷借錢？

荷花嬸（唱）當年高考你風光顯，

全市第一夸狀元。

媽為學費愁白了頭，

萬般無奈腆著老臉向他去求援。

趙小荷是老五叔？

荷花嬸（唱）沒曾想他鼠肚雞腸記舊怨，

抹面無情句句刻薄說從前——

【當年的王老五悍然介入。

王老五（冷冷地）借錢??？

【王老五將壺中的茶水倒入碗中，然后潑灑在地——

王老五這碗潑出去的茶水，你收的回來么？

荷花嬸你！……

王老五（唱）水潑難收，話出難更，

當初你可曾料到有如今？

是你說恩斷義絕兩撇清，

是你說做花子也不向我把手伸。

事做絕，話說滿，

是你不給自己留后門。

莫怪我今日里不講舊情，

借錢的事你還是另找他人。

趙小荷老五叔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荷花嬸他就是這樣的人！心胸狹窄，脾氣又倔，吃不得半點虧！ 唉，當年要不是那個吳興中發(fā)善心，你這個狀元可就白考噠！

趙小荷媽，當年給我捐助學費的吳興中，真的就是花鼓劇團那個吳興中嗎？

荷花嬸匯款單上白紙黑字，明明寫的就是吳興中！

趙小荷我想去花鼓劇團找吳興中本人證實一下！要真是他呀，得好好感謝人家！

荷花嬸都過去十幾年噠，人家未必還記得！

趙小荷他不記得，我們卻不能忘記！

荷花嬸哎呀，你哪么就一根筋咧？媽到花鼓劇團去找了的！

趙小荷我早該想到，依媽的個性，一定是第一時間就跑到花鼓劇團去感謝你的偶像去噠！

荷花嬸搞得蠻尷尬！人家都不知道我是哪一個！

【趙小荷笑。

荷花嬸笑個鬼！

趙小荷那到底是不是他寄的錢呢？

荷花嬸……

趙小荷哦——我明白了，其實媽早就知道這個吳興中不是那個吳興中！

荷花嬸我……

趙小荷那你還滿世界地喊：花鼓劇團的吳興中給我家小荷寄錢噠！

荷花嬸我那是故意昂給他聽的！就是想氣氣他——沒有他王老五，我趙荷花照樣有貴人相助！

趙小荷媽，那這錢到底會是誰寄的呢？

荷花嬸媽也想知道呢！

趙小荷（自忖）這個人假借吳興中之名，說明他不想讓你知道這錢是他寄的！奇怪，這人會是誰呢？……

【隔壁傳來陣陣快板聲。

荷花嬸這個老東西又在搞么家？

【荷花嬸、趙小荷好奇地向隔壁張望。

【王老五田舍外。眾女子歡歌熱舞——

你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王。

你是我的理想，你是我的郎。

不要不要猶豫，不要彷徨，

不要不要矜持，不要逞強。

來吧來吧來吧，我的我的王，

來吧來吧來吧，我的我的郎。

其實我知道你也很想，

女孩子面前你就不要裝。

來吧來吧來吧，我的我的王，

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把我傷。

來吧來吧來吧，我的我的郎，

請讓我做你的新娘。

【歌舞中，荷花嬸鄙夷地朝隔壁啐一口，不由分說拉起女兒進屋。

【歌舞中，王老五揪著王大順的耳朵，把他從屋里拉到眾女子前。

【王大順好不容易掙脫父親，卻被眾女子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尷尬的他，強作鎮(zhèn)定。

王大順歇了，歇了，歇了——

眾女子焦——躁?。ㄦ倚Γ?/p>

王大順你們這是搞么家？演節(jié)目？

眾女子不是演節(jié)目，我們是……

王大順歇了！這個節(jié)目蠻好！你們留到明天的聯誼晚會上去演！

女子甲主任，大順哥，我們是想幫你的忙！

王大順幫忙？

女子乙你一心只為我們想，自己還是個單身王！

女子丙就是啊，我們這一招就叫做——

眾女子激將！

王大順哪個要你們激將?。浚匆姼舯谮w小荷拖著拉桿箱，被荷花嬸硬拽著出屋離去）該出場時，我自會出場！小荷——

【王大順撇下眾女子，奔向被母親挾持而去的趙小荷。

荷花嬸你來做么事??？快去當你的王去！

王大順（鄭重地）荷花嬸，我是來正式向您的女兒趙小荷求婚的！

【王大順單膝跪向趙小荷。眾為之震驚。趙小荷更是沒有料到，她呆住了。

女子?。ǜ袆佑蓿┛吹酱箜樃缛绱说摹傲髅ァ保艺娴姆判牧?！

王大順小荷，嫁給我吧！好嗎？

眾女子（替趙小荷應承）好！

王大順請你答應我！小荷！

眾女子（替趙小荷）我答應！

【呆呆的趙小荷，此時直想哭。

【王大順小心地掏出一枚鉆戒，呈向趙小荷。

王大順這枚鉆戒，是我爸傳給我的，是他三十年前，拼死拼活掙滿整整一萬塊錢買下的！他對我說：爸窮，爸沒用，因為沒錢，娶不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將來，等你有了喜歡的姑娘，你一定要給她戴上！好男人，再苦再難，也不能虧欠自己的媳婦！

【荷花嬸盯著鉆戒，難掩內心的感動，她抬眼望向隔壁的王老五。王老五慌忙反剪雙手，背身避開荷花嬸的目光。趙小荷捂住嘴，抑制自己的哭。眾女子莫不唏噓。

女子?。蓿┪液酶袆?！

王大順（熱切期待）小荷！

【趙小荷顫抖的手幾欲抬向王大順的眼前。所有的目光都在緊張地期待著。

趙小荷（突然收回手，聲輕意決）不！

【眾女子嘩然——

眾女子??？——

趙小荷我要等媽嫁了，再出嫁！

【荷花嬸突然急捂嘴，掩哭跑下。

趙小荷媽！——（急追下）

王大順小荷！——（追下）

眾女子大順哥！——（追下）

【王老五反剪著雙手，蹣跚地邁向滿天晚霞，突然噴發(fā)奔瀉般仰天長歌——

呀嗬咿——

三十年河東，

四十年河西。

……

【夜。皓月當空。聯誼晚會現場，華興公司的眾帥哥與河西村的眾靚女兩兩成雙，牽手而歌——

今夜——

今夜我們都是河西村人，

今夜愛情在月光下流淌。

今夜——

今夜我們都是河西村人，

今夜我只想做你的死黨。

今夜靜好，風月清涼，

聽蛙鼓蟲鳴，低吟淺唱，

今夜靜好，一樹槐香，

看流螢飛舞，佳人成雙。

今夜靜好——

沒有別人 只有我倆……

【歌聲中王大順、趙小荷坐在一起，并肩看月。

趙小荷大順哥，

王大順嗯。

趙小荷你說老五叔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王大順我爸呀，他典型就是個外冷內熱，嘴硬心軟的人。怎么？

趙小荷我在想，當年那個給我捐助學費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王大順你是說，我爸就是那個……

順·荷吳——興——中?。?/p>

【隱。

【手機鈴響。月光下納鞋的荷花嬸，神不守舍，沒聽見似的。

【門前織網的王老五忍不住走過去。

王老五（指著手機）你的吳興中在騷擾你！

【荷花嬸才回過神來，瞪一眼王老五，然后接聽電話。

荷花嬸喂……（剛聽一句便狠狠地掛斷）賣保險的！

王老五我說是騷擾你的嘛！

荷花嬸（沒好氣地）只要你不騷擾我就蠻好！

王老五我是看你閑得無聊，一年到頭都在納鞋，像是有人等到穿的！

荷花嬸你管得好寬咧！

【王老五悻悻地回到自己的空間。

【夜色深處，悠悠傳來《十許鞋》的歌聲——

正月立春雨水來，

姐曾許我一雙鞋。

翻山越嶺到姐家，

不為新鞋不得來。

二月驚蟄加春分，

你的新鞋沒動針，

忙砍楂子燒火糞，

做鞋要等三月份。

……

【王老五、荷花嬸在各自空間，循歌望去，只見一輪巨大的童話般的月輪下，剪影著一對翩躚佳人。是當年的王老五與荷花？是今天的王大順與趙小荷？

【王老五、荷花嬸的眼色迷離了，柔和了……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