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承雍

黃金之丘出土金腰帶

古代腰帶不僅具有束腰的功能，也能突顯男性服裝陽剛硬朗的特點，此外，腰帶也是古代等級地位的標志，關乎社會認可的價值與聲望。男性腰帶尺寸寬大，精致但不過分細巧，加寬腰帶尺寸會使得穿著者顯得灑脫不羈，皮質(zhì)腰帶的紋路、色彩和金銀裝飾、珠寶點綴更是男性形象鮮明的標識。從世界各地來看，各種材質(zhì)的腰帶種類繁多，其中金銀腰帶無疑是等級最高的標志物之一，也具有文化交流傳播的意義。本文探討的阿富汗大夏黃金之丘金腰帶與青海都蘭銀腰帶就是一例。

阿富汗大夏黃金之丘金腰帶

阿富汗是絲綢之路中心之一，是西方通往東方的重要樞紐，其許多早期藝術(shù)品均受到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后在巴克特里亞的希臘化統(tǒng)治下的影響。

阿富汗北部的席巴爾甘·提爾雅遺址曾是大月氏人建立的貴霜帝國的城市，1978年，蘇聯(lián)—阿富汗聯(lián)合考古學家在此處發(fā)現(xiàn)了“黃金之丘”。清理了六座墓葬，出土了兩萬余件黃金藝術(shù)品。2、3、6號墓中，出土有西漢宣帝至平帝時期流行的昭明鏡，中國的漆碗以及安息銀幣、羅馬金幣，說明當時歐亞大陸上的往來不是隔絕封閉的。黃金之丘墓地的年代在公元前后幾十年里，席巴爾甘距離大夏首都藍氏城（今阿富汗馬扎里沙里夫附近）約70公里，當時大夏已在北方游牧民族大月氏族占據(jù)之下，所以學術(shù)界認為黃金之丘墓地主人是公元前175年從河西走廊西遷中亞的大月氏人。

現(xiàn)存阿富汗國家博物館的黃金腰帶，出土于黃金之丘（TILLYA TEPE）四號墓，長96.6、寬4.19厘米，年代為公元一世紀，在多國巡展中，眾多專家對它進行了解讀，但詮釋各不相同，許多人認為金腰帶上騎著神獸的人物是希臘的酒神與阿里阿德涅。

黃金之丘出土金腰帶局部

參與發(fā)掘的俄羅斯考古學家維克托·薩瑞阿尼迪最早進行了全面解讀，他認為這條腰帶由一條柔軟帶子和九個圓形浮雕扣組成，帶子由八根黃金鏈子鏈編制而成，圓形浮雕扣邊緣飾心形互鎖圖案和金珠，背后有標記（可能是希臘文字）。每個浮雕都展示同樣的畫面：一個手拿大口杯的人物向后斜坐在一個豹子的背上，他的肘放在動物的頭上。這些浮雕圖案是先分別做出來然后再焊接在一起的。其中五個浮雕扣上的動物方向向右，另外四個浮雕扣上的動物方向向左，這些浮雕扣事先分別制成后再焊接在一起的，頭尾兩個浮雕扣可扣合，用來固定腰帶。雖然九個圓形浮雕造型是一樣的，但是細節(jié)上還不盡相同，比如說動物的造型、動物背上鞍的裝飾品和動物尾巴的弧度都不一樣，還有坐在動物身上的人物特征也不完全一樣。

一般這個人物頸戴項圈，頭發(fā)束發(fā)，但是其中兩個浮雕扣上，人物頭戴呈神龕形的皇冠，令人想起五號墓中出土的扣子上的狄奧尼索斯（希臘神話中的酒神）的頭發(fā)。就像希臘奧林匹克神一樣，倚騎在豹子身上的人物穿著一件短的束腰外衣，露出他的膝蓋和靴子，靴子上有棕葉的裝飾。在從左數(shù)的第三個浮雕扣上，那個人物拿著一個有兩個把手的杯子，這像是在復制酒神節(jié)的杯子，就算他沒有穿著典型的褐黃色獸皮，但還是能確定他就是狄奧尼索斯，從側(cè)面騎在鞍上并騎在豹子上（類似的造型在馬其頓愛琴海西南部的希臘島嶼上，即提洛島馬賽克拼嵌畫上也有發(fā)現(xiàn)）。

但是還有一個令人困惑的細節(jié)讓人又覺得可能不是狄奧尼索斯。這個細節(jié)就是這個人的兩個手指的姿勢：牛奶好像是從“他的”沒有遮掩的乳房流出的，并流進了杯子。從浮雕扣上人物的眼神看，像一個典型的女性姿勢。這可能是混合了多種造型，包括狄奧尼索斯坐在豹子上，大夏的娜娜女神（Nana）坐在她的獅子上，和多子多孫的生育神的姿勢。

另一個疑惑的地方是這個女性的形象，曾出現(xiàn)于在蘇薩（突尼斯東北部港市）發(fā)現(xiàn)的希臘—大夏時期的陶器上，比黃金腰帶的時代更早。同樣的還有一個困惑，是在一個浮雕扣上的“狄奧尼索斯”有著細長的脖子，頭發(fā)的結(jié)扣，還有挨著很近的并包裹住的膝蓋，都給“他”一種像阿耳忒彌斯（月亮與狩獵的女神）的造型。所以這個人物或男或女的中性造型，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論。

不論真相是什么，也不論古羅馬的歷史學家Quintus Curtius說“波斯國王Darius三世的腰帶更像是女人的腰帶”，而女性的腰帶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造型，這條黃金腰帶本身毫無疑問是男性的象征，只有地位很高的男人才能擁有。制造黃金腰帶的工匠或許有希臘血統(tǒng)，或許熟悉希臘神話的藝術(shù)。

康斯坦丁二世頭像金腰帶

拜占庭帝國建立后，沿襲希臘羅馬手工藝品的風格，特別是藝術(shù)工匠擅長做復雜的金首飾，金手鐲、金手環(huán)、金項鏈等層出不窮，四世紀，拜占庭工匠創(chuàng)造性將康斯坦丁二世（350～361年）頭像鑲嵌進勛章式的腰帶中，直徑八厘米，用金幣式圓形配合珍貴寶石，猶如首飾佩帶，腰間系戴者既象征著地位，又標志著財富。

青海都蘭吐谷渾大墓銀腰帶

從亞述、巴比倫、阿契美尼德到貴霜、大夏及中亞西域各地發(fā)現(xiàn)的奢侈品既有貿(mào)易品，更多的是貢品和戰(zhàn)利品，而且當時中亞粟特人的城邦小王國互相贈送禮物，或作為外交禮品，或表示對宗主國國王的忠誠，特別是金銀腰帶屬于社會頂層或貴族高官彰顯自己地位、維持權(quán)威的標志物，工匠們會不斷創(chuàng)新迎合高層統(tǒng)治者的欲望，制造出或仿造出高不可攀的罕見腰帶。

《北史·西域傳》粟特人多詣涼土販貨，大月氏人商販京師，康國人善商賈。這種記載明確區(qū)分了粟特人與大月氏人不同販運經(jīng)商的地域，一是涼州一是京師，他們不遠萬里販運商貨，但實際上哪里需求和利潤大，就會販運到哪里。大月氏人就是遷移到巴克特里亞貴霜帝國統(tǒng)治下的人，他們販運手工藝品和奢華禮品都是順理成章很自然的事。

史書記載北齊粟特商隊與吐谷渾貿(mào)易往來被劫掠之事，早為史學界所熟悉?！吨軙ね鹿葴唫鳌酚涊d魏廢帝二年（553年）“夸呂又通使于齊氏。涼州刺史史寧覘知其還，率輕騎襲之于州西赤泉，獲其仆射乞伏觸扳、將軍翟潘密、商胡二百四十人，駝騾六百頭，雜彩絲絹以萬計”。因而中亞商胡完全有可能將金銀制品尤其是高級奢侈品運送至吐谷渾王室。

青海博物館征集的“包金西方神祗人物連珠飾牌銀腰帶”，寬3.3厘米、通長95厘米，據(jù)傳出土于都蘭吐谷渾墓葬，學者認為其時代為十六國時期或唐代。

陜西《長安絲路東西風》展覽方介紹“腰帶用銀絲編織而成，上飾有八塊包金飾牌。牌飾外緣為聯(lián)珠紋，內(nèi)部鑄壓出西方神祇人物和武士圖案，盛行于波斯薩珊時期的聯(lián)珠紋隨著絲綢之路的開放進入中國，成為唐代裝飾藝術(shù)中非常流行的元素”。實際這不是鑄壓的圖案，而是捶揲出的，每個牌飾連珠上原應有寶石或其他珍貴玉石鑲嵌，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落殆盡。

吐谷渾大墓出土銀腰帶

銀腰帶鎖扣

銀腰帶牌飾

仔細觀察這件銀腰帶，首先是以插軸相連的腰帶扣，兩個神祇勇士手握長柄武器，在半圓拱門下做站立守門狀，學者認為這是愛馬仕和雅典娜的側(cè)面戰(zhàn)士形象，也有學者認為其與大力神赫拉克利斯相似，源自希臘神話故事。然而他們身著希臘羅馬武士常穿的短腰裙，顯得短小精干，而且他們從肩到胳膊掛有單肩披帛，更符合希臘羅馬神話傳說中勇士的藝術(shù)形象。

銀腰帶共有七個圓牌式連珠紋裝飾的人物圖像，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左右相反的四個女神像，女神有翅膀，羽翼下垂于女神背后，顯示尊貴地位。袒露雙乳，斜坐在臥椅上，手持棕櫚枝葉，象征著和平安詳、大地和諧。另一類是坐在高腿椅墊上的三個男子，身穿窄肩流蘇長袍，是希臘羅馬精英智慧之人常穿的服飾，手持棕櫚枝，未戴帽子，無蓄胡須，在發(fā)型上表現(xiàn)他們的睿智靈感。曾有人認為這種人物穿寬松大裙，其原型為希臘神話中豐產(chǎn)、狩獵、生育、婚姻的保護神阿耳忒彌斯。

睿智男子與羽翼女神的圓牌圖案交相替換，形成一圈完整的藝術(shù)圖案。有人曾推測是否拜占庭古典時期的天使，但是無論是敘利亞傳統(tǒng)還是拜占庭傳統(tǒng)，都不會將天使明顯畫成女性形象，特別是上半身裸露并擁有明顯女性特征的天使形象是不可能存在的。羽翼女神很可能是希臘神話中勝利女神Nike，因為傳統(tǒng)上這個女神的形象特征即為背生雙翼。

亞歷山大大帝成為希臘北部馬其頓王國統(tǒng)治者后（前336～前323年），東征至印度、阿富汗地區(qū)，希臘藝術(shù)和文化觀念得以廣泛傳播。金銀制品及寶石裝飾也越來越普遍，“海格力斯結(jié)”搭扣是公元前400～前300年的遺物，這件腰帶搭扣用黃金、石榴石和琺瑯制作，影響了后世黃金腰帶的藝術(shù)風格。地中海與中、東、西亞互相聯(lián)系密切，物質(zhì)載體攜帶神祇藝術(shù)的文化傳播迎合了東方大小統(tǒng)治者彰顯身份的需要。伊朗阿契美尼德時期（前6～前4世紀）時，講究以禮服來識別和區(qū)分不同社會階層，而華麗長袍系上動物圖案或神話圖案的腰帶是非常重要的標識。

希臘海格力斯結(jié)搭扣

值得指出的是，大國向附屬小國索要大量的“貢品”，甚至會影響到小國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逐步改變，尤其是金屬物品，不僅運輸攜帶方便，而且工匠可以根據(jù)本地需要和喜好重新制作?！柏暺贰迸c“禮品”以及“戰(zhàn)利品”都具有象征性意義，古代國家和部族之間上層階層透過互相饋贈禮品來鞏固聯(lián)系，以及作為和平友好的象征，或是效忠宗主國的貢品，或是部族奉獻的戰(zhàn)利品，也有宗主大國統(tǒng)治者回贈給臣屬小國王的禮物，其中蘊涵著不同的皇權(quán)與王權(quán)的交往意義。

我們無法判定金腰帶、銀腰帶究竟是出自西方工匠之手，還是本地工匠的仿制，也無法判斷金腰帶、銀腰帶是不對等“貢品”或雙方對等“禮品”，但是其藝術(shù)構(gòu)思的模式肯定來自古希臘、羅馬，而且其橫軸扣舌與中國漢晉腰帶用金銀扣具那種括結(jié)方式不屬于同一類型。

中西古道青海南路的見證

古代腰帶名目繁多，形制也十分復雜。但總的來看，可分成兩類，一類以皮革為之，古稱“鞶革”或“鞶帶”。一類以絲帛制成，古稱“大帶”或“絲絳”。也有將這兩種腰帶統(tǒng)稱為大帶的。在秦漢以前，革帶主要用于男子，婦女一般多系絲帶。不過，男子除皮帶外，各種絲作“綬帶”也是區(qū)別等級的標識。

關于金腰帶最重要的史料，可見《三國志》注引《魏略·西戎傳》，“陽嘉三年時，疏勒王臣槃獻海西青石、金帶各一”?！昂Ｎ鳌奔创笄貒?，是中國對東羅馬帝國的古稱。這條史料記錄魏晉時疏勒王向中國皇帝進獻了“金帶”，雖然不知金帶長短、形狀，但是告訴我們當時確有外來者向中國皇室送來了以前未見過金腰帶?！吨軙ず钅惓鐐鳌酚涊d渭橋之戰(zhàn)其有功，文帝解所服金縷玉梁帶賜之。同書《李賢傳》說降璽書慰勞李賢，賜衣一襲及被褥并御所服十三環(huán)金帶一腰。還有周太祖賞賜韓果真珠金帶一腰。均說明金腰帶極為貴重。

西安何家村窯藏出土玉腰帶

魏晉時期，來自西域的胡人活躍在中國北方草原，他們南下不僅促進了草原文化與中原漢文化接觸交融，而且使得中原社會對珍寶的鑒賞品味發(fā)生了變化，既追捧那些晶瑩剔透的玻璃器，也開始將西域風格的金銀器皿作為人們的寵兒，因而造型優(yōu)美、制作精美的金銀帶具成為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物品。十六國時期，吐谷渾從青海擴張到河西走廊后，該地區(qū)并未因動亂而給東西方之路的往來商貿(mào)造成不便，相反，吐谷渾控制的疆域內(nèi)特有的游牧地區(qū)物產(chǎn)，通過高昌北涼政權(quán)西出中亞，并遣使假道柔然至西域，為東西之路青海道補充了新的活力。

洛陽唐墓出土金腰帶飾件

金腰帶作為與官服有直接聯(lián)系的用具，按中國古代“采章服飾，本明貴賤”的傳統(tǒng)，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使用。唐朝以后，由于金黃色只能皇家用，民間并沒有真正用黃金做的腰帶。從西安何家村窖藏中的十副腰帶來看，唐代流行于皇家貴族階層的腰帶很大部分都是玉石鑲嵌裝飾的腰帶。考古發(fā)現(xiàn)出土于墓葬的帶飾有長帶銙、圓形帶版、方形帶版、鉈尾等金屬部件，基本上都是用鉚釘固定在革帶上。一般來說，“九環(huán)帶”是統(tǒng)治者常服的標識，而皇帝可以用最高等級的十三環(huán)金帶?！杜f唐書·大食傳》記載開元初，大食“遣使來朝，進馬及寶鈿帶等方物”。唐代貢獻寶帶的外國人很多，唐玄宗就曾以“拂菻金帶”賞賜大臣，《唐語林》卷二“鄭（此下原闕二字）云：張燕公文逸而學奧……公又云：張巧于才，近世罕比。端午三殿侍宴詩云：‘甘露垂天酒，芝盤捧御書。舍丹同蝘蜒，灰骨慕蟾蜍。上親解紫拂菻帶以賜焉”，這里的“紫拂菻帶”應該就是來自拜占庭的金帶。

《安祿山事跡》卷上記載，安祿山天寶年間密謀反叛時，“潛與諸道胡商興販，每歲輸異方珍貨計百萬數(shù)”?！八炝钊汉c諸道潛市羅帛，及造緋紫袍、金銀魚袋、腰帶等百萬計，將為叛逆之資，已八九年矣”。可見安祿山將“腰帶”作為“叛逆之資”，證明“腰帶”的地位之重。

日本正倉院藏8 世紀紺玉帶

西安碑林博物館藏唐武士像腰帶

宋代朝廷官員的腰帶材質(zhì)和紋樣是使用者品級和地位的重要標志，彰顯身份必看腰帶?！独③颁洝放c《宋史·輿服制》載北宋金帶有各種紋樣二十七種，“金帶六種：毬路、御仙花、荔枝、師蠻、海捷、寶藏。金涂帶九種：天王、八仙、犀牛、寶瓶、師蠻、海捷、雙鹿、行虎、漥面。金束帶八種：荔枝、師蠻、戲童、海捷、犀牛、胡荽、鳳子、寶相花。金涂束帶四種：犀牛、雙鹿、野馬、胡荽”?！峨S隱漫錄》載有南宋金帶三十二種，“笏頭一字、笏頭毬絞、排方御仙花、螺犀絲、頭荔枝、毬路、海捷、剔梗荔枝、柘枝、太平花、碎草、師蠻、人仙、犀牛、寶瓶、行虎、戲童、寶相、胡荽、鳳子、野馬、雙鹿、方勝、云鶴、坐神、天王、行獅、行鹿、盤鳳、凹面、醉仙、獐鹿”。雖然名目繁多，但兩種說法都中有一種叫“師蠻”的腰帶，其實就是西方牽獅勇士形象的藝術(shù)造型。熟悉帶制的岳珂自己也在引用《鐵圍山叢談》的記載后寫道，“則是金代諸種之外，乘輿大臣又有通服拂菻帶之制”。可見“拂菻”腰帶是當時流行佩帶或趨之若鶩的一種時髦。

當然，古代國家或部落之間掠奪財富也是常規(guī)，金銀腰帶作為財富的一部分也是垂涎三尺的對象。王者的腰帶不僅是炫耀財富和地位的重要工具，而且是擁有、使用昂貴珍寶以便展示王者地位身份的好方式。武官軍將也是將腰帶作為提升自己地位的標識，遺留的石刻保存了其風貌。

從阿富汗黃金之丘大月氏人到青海都蘭大墓吐谷渾人，期間跨越過了幾百年，但對來自遙遠希臘羅馬風格的金帶經(jīng)歷了前所未有的愛好與互動，貿(mào)易固然是歐亞奢侈品流通的一個原因，但國家貴族和部落上層對這些高檔物品的占有追求，特別是貴族階層贈送禮品和外交貢品，于闐帶、骨咄國帶、拂菻帶等，推動了這類物品的流動，不僅彰顯了人物的地位，而且要贏得社會廣泛認可的等級身份。當然，也愈發(fā)刺激了工匠的技術(shù)競爭，金帶的制作特別是金絲編織技術(shù)以各種動植物或人物雕鏤紋飾的精致，不禁使我們想到唐代張鷟《朝野僉載》卷六記載的制帶名匠張崇“巧人張崇者，能作灰畫腰帶鉸具。每一銙大如錢，灰畫燒之，即隱起龍魚鳥獸之形，莫不悉備”。隱起紋飾立體雕鏤感更強，巧奪天工制造方法，很有可能傳自西方。

中外墓葬中多次發(fā)現(xiàn)工藝精湛、匠心獨運的華貴腰帶，不僅是墓主用高檔奢侈品顯示自己地位，而且作為隨葬器物讓死者在進入陰間后繼續(xù)保持財富的持有。古希臘、羅馬慣用黃金作為裝飾用具，因為黃金被認為是來自太陽的金屬，此外還特別喜歡采用花絲、珠化手法。目前人們將阿富汗黃金之丘出土的金腰帶解讀為來自西方藝術(shù)的代表作，對出土于都蘭的銀腰帶解讀尚無進展，盡管有人判斷是絲綢之路南路“青海段”的物證，也有人說是吐谷渾貴族的貢品或是吐蕃掠奪的戰(zhàn)利品，但是對中西之間的風物流動、工藝交錯、重疊交流都沒有細致對比，過去傳說西漢末年王莽的金庫——來自西域大夏的金子，秦漢時代的金器源自塞人，隋唐時代的金銀器來自粟特，實際上都需要一個來源與發(fā)展的聯(lián)系研究，如果說穿越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有多條廊道，那么跨越古代世界遺產(chǎn)的十字路口也絕不只是一個。（摘自“絲路遺產(chǎn)”公眾號）（編輯/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