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莉

“壓力大是生活的一部分，學生壓力大不是高考的問題，是社會問題……”難得的一節(jié)自習課卻被學校廣播霸占。深秋，窗戶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映出的是一張張麻木的面孔。

“哎，反正不能學習了?！蔽铱戳送腊⒃乱谎郏缓髣e過頭去，一陣酸楚涌到鼻尖。我用力在草稿紙上畫著，學習、學習、學習？我歪歪扭扭地寫下這幾個字，打上一個問號，然后又重重地把它們全都叉掉。一陣強烈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惡涌上心頭，一個16歲的高三女生——我到底應該做些什么？

8月下旬，太陽依舊火辣，父親為我在校外租房，備戰(zhàn)明年高考。這是一間裝修很簡單的房子，兩室一廳，加上一個不大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

“這是什么？”我看著客廳墻上貼著的便利貼。

“那是上一家人留下的?！敝薪榻忉尩?，“那個孩子最后考取了清華?！?/p>

“怎么樣？”父親輕輕攬過我的肩膀，“這樣每周上學、放學就能省去很多時間，也挺方便你補課?！?/p>

我有些為難地看著父親想要拒絕，卻不知道以什么樣的理由。我從他的手臂里鉆出來，以示抗拒。父親坐在椅子上認真地看起合同，他泛白的鬢角和眼角的細紋讓我心里難受，坐著的他顯得更加矮小，記憶中那個我踮腳才能挽住手臂的男人不見了。一種恐懼與慌張將我包圍，我意識到，父親越是老去，越是對我的拷問，我該拿什么來償還？

出租屋對面就是學校的升旗臺，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金色的校訓在驕陽下反射出奪目的光芒。“立學中華，語通世界?！边@句原本堅定且鼓舞人心的話，此刻卻讓我感到些許心虛。

很快就要進入冬天了，我開始變得和大多數人一樣麻木。早上定好鬧鐘，在寒冷的凌晨與臺燈結伴，裹在被子里等待起床鈴響起，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教室墻上的倒計時一天翻過一張，我不再羨慕窗外的樟樹葉，晚飯后再也沒去過操場流連，我開始理解我的同桌，甚至也會產生和她一樣的心煩意亂。每晚睡覺前，困倦和疲憊讓我沒有心情去胡思亂想，那段失眠的日子也就這樣一去不復返。偶爾想起以前的自己，心里會泛起酸楚，卻也轉瞬即逝。我知道自己在走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只有堅持到底，才能看見光亮。

排名出來的那一刻，我站在榜單前，心里的如釋重負無法表于言語，這無疑是對我這一段掙扎時光的巨大肯定。我飛快地找到好朋友阿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寒假的最后一天，阿月、小希和我一起去了KTV。

“任由我獨自在假寐與現實之間兩難?！?/p>

我實在是太喜歡這句歌詞了。

我想起母親冒著熱氣的飯菜和父親日益縮小的身影；我想起阿月永遠為我而留的擁抱，還有小希清脆的笑聲；我想起度過的每一個生日、每一個圣誕，還有那個少年。我的執(zhí)著與留戀，如假寐一般，但還好，我已經徹底醒來，漸漸明白那些我所貪戀的美好是多么虛無縹緲。值得慶幸的是，我還能夠在現實里繼續(xù)追尋可以觸碰到的美好。

走出KTV，繁華的市中心流淌著C城最鮮活的血液，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我抬起頭，對面巨大的LED屏幕上閃爍著某知名企業(yè)家的話語，四個大字發(fā)出炫彩奪目的光芒。

“未來已來?！?/p>

是啊，未來已來。我的高三，讓我體內充滿一種力量！

（作者系成都外國語學校高三2016級9班學生。指導老師：楊賢斌）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