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德志
我喜歡音樂,真的很喜歡。
也許從剛降生的那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音樂。那可是人間迎接我之后的第一聲啼哭啊,為什么那時的哭聲那么動人,那么像唱歌一樣好聽,像人世最溫暖的話語,如此有形和無形,并且曼妙的陪伴我走到了今天,而且注定還要走到明天。
也許人的一生,從生到死,從起點(diǎn)到終點(diǎn),從遠(yuǎn)離到歸來,都是有無數(shù)的音樂和歌聲伴隨,伴隨我們長大成人,伴隨我們懂事、會做事、做好事、不做任何虧心事。所以,音樂也就自然成為了我們感知和認(rèn)知世界的依傍和老師,也就自然成為了我們生命與血肉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從小生在農(nóng)村,長在城市,而后又離開城市回到農(nóng)村,然后又告別農(nóng)村返回了城市。我喜歡這樣的宿命,也喜歡這樣的輪回,也特別喜歡我走過住過、戀過想過的那些農(nóng)村的自然景觀和人文風(fēng)貌。那時的所有過往已成為了我生命中特別是童年時代不可磨滅的記憶。
那時候家里條件不是很好。吃的差,穿的差,住的也差,更別提上學(xué)讀書的條件了。一個大院幾間磚房,幾排桌椅,再加兩個老師,就是整個學(xué)校的家當(dāng),就是理想初開的我們這一群人的夢想的伊甸園。我上學(xué)早,而且愛好多多,興趣廣泛又動力無限。一是喜歡看小人書,連環(huán)畫,故事書,一有空就把看下的記住的故事講給左右鄰居聽,他們聽夠都紛紛稱贊我講的好有才氣,也偶爾給我一點(diǎn)什么水果、糖塊、地瓜吃。那時,我每天快活度日,真像一個無憂無慮,快樂爛漫的小神仙,我總是在為自己驕傲。
一個就是我喜歡背誦古代詩詞歌賦絕句,什么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李賀、李商隱等古代大詩人的詩,還有近現(xiàn)代胡適、郭沫若、艾青、徐志摩、戴望舒,馮至等詩人的作品我也能倒背如流,特別是在那個特定的七十年代,我連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著作都能背誦許多章節(jié),有時候達(dá)到了看幾遍就能背下來的狀態(tài)。也深受當(dāng)時學(xué)校老師和有關(guān)部門的稱贊和表揚(yáng),為進(jìn)一步推動自己和別人對毛選的理解和學(xué)習(xí),做出了我一個不諧世事的年輕孩子的努力和貢獻(xiàn)。
再一個就是我喜歡唱歌,喜歡音樂,喜歡那個時候全國人民都知道,都唱的八個樣板戲。每當(dāng)學(xué)校一有排練和參演,我都會沖鋒打頭陣,由于自己那時身材長的魁梧威猛壯實(shí),常常會被老師或者觀眾單點(diǎn)出演樣板戲中的英雄人物,如《紅燈記》中的李玉和,《智取威虎山》中的楊子榮,那些英雄人物個個都身懷絕技,智勇雙全,深得我的喜愛和崇拜。我除了演他們,還要學(xué)他們的唱腔和動作唱他們,歌頌他們。一時間我好評不斷,三里五村都請我過去為他們獻(xiàn)演,也都夸過我是個小才子,將來一定會有不小的出息。
隨著一天天的長大,我的童年少年時光過的很快樂也很充實(shí)。家里的大人看我一天天的沉迷在唱歌哼曲的快樂之中,于是便省吃儉用的為我買口琴、二胡、京胡等樂器,還有一些樂理方面的知識書籍,讓我繼續(xù)努力學(xué)習(xí),并指望著我將來能有一技之長,在這些特長方面有所突破和發(fā)展。在那個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六七十年代,是我喜歡的詩和音樂戲曲,給了我無盡的快樂和力量,也使我順利地走過那一段最寶貴的,并且難忘的小學(xué)、中學(xué)時光。
那時候,家里僅有一臺上海紅燈牌的老式收音機(jī),已成為了我最好的伙伴。從那時候起,我就從那里面聽到了很多我喜歡的音樂和天籟之聲。農(nóng)村常常停電,一遇停電,不管停的多久我都會靜靜的守在收音機(jī)旁盼望著它還能唱起我喜歡的歌,播起我喜歡的曲子,那個滋味,焦急的滋味至今都無法忘記。改革開放后,能夠聽、想聽到的歌曲音樂一下子多了起來。從郭蘭英的《一條大河波浪寬》到李雙江的《北京頌歌》。從李谷一的《鄉(xiāng)戀》到于淑珍的《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從李光羲的《祝酒歌》到郭頌的《烏蘇里船歌》。那個時候仿佛什么都能聽到了,要什么歌有什么歌,不管是誰,不管唱多少遍,都是我們喜歡聽,喜歡唱,全國人民聽了都樂呵呵的歌。那時候,真的讓人感到了我們的生活都充滿了陽光,都津津有味,神清氣爽,血液涌動,信心倍增。
同時,我還在不斷地吸納著民族音樂和西方音樂的文化與滋養(yǎng),從那一臺小小的收音機(jī)里,我聽到了無數(shù)的我國和西方世界各國的經(jīng)典音樂。如青海的《花兒》,云南的《小河淌水》,新疆的《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和《刀郎十二木卡姆》,還有內(nèi)蒙的《長調(diào)》《天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等經(jīng)典的民族音樂。一時心胸大開,耳界大開,眼界大開。與此同時,又如醉如癡地在聽著學(xué)著世界上,特別是西方的主流經(jīng)典歌曲和音樂,像俄羅斯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鄉(xiāng)間小路》,美國的《音樂之聲》《郵遞馬車》,意大利的《我的太陽》,加拿大的《紅河谷》,日本的《北國之春》等。使我對音樂的感受和認(rèn)識又上了一級臺階。
即便在后來的一系列人生打擊和坎坷面前,特別是在參加第一次全國高考,因文理偏科僅差三分落榜的時候,我雖然心有痛苦,情有不快,但是也從沒有放棄過對音樂的忠愛。記得那時有的沒有考上的同學(xué)都流下了眼淚,而我卻在分手之際給大家唱了一首當(dāng)時很紅很流行的李谷一的《過去的事情不再想》,唱得大家當(dāng)時都止住了眼淚。其中有幾句歌詞是這樣的:“過去的事情不再想,彈起吉他把歌唱。風(fēng)中的迷茫,雨中的彷徨,今天要把它,把它遺忘。啊,青春。經(jīng)歷了風(fēng)和雨,對生活更向往。”我雖高考落榜,但是人生絕不只是一條路,我要自學(xué)打造自己,后來參加了工作,也自學(xué)了電大,黨政干部自修,獲得了大專,本科學(xué)歷和高級政治工作人員相關(guān)職稱。再后來停薪留職,辭職下海經(jīng)商單干,一路風(fēng)雨一路坎坷一路歡笑,也一路歌聲,即便是在養(yǎng)殖守海期間,因不懂蝦苗養(yǎng)護(hù)挑選,并且在購買蝦苗時被商家欺騙,導(dǎo)致蝦苗成活率很低,拉回北方的蝦苗竟在一夜之間翻白死去,離開了我和這個世界。讓我賠的血本無歸,滿身債務(wù)的情況下,我都從未喪失斗志,手舉酒杯面對大海和冷風(fēng),竟然一個人唱起振奮人心的《國際歌》,也同時背誦起偉大詩人雪萊的《西風(fēng)誦》的明亮詩句。是啊,雪萊在詩中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我看所有人的春天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里一定都會不遠(yuǎn)的。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漸漸的風(fēng)雨少了,坎坷少了,而我也白發(fā)雙鬢不再年輕。條件好了,但有時候心里卻感到活得空空蕩蕩的,真的不如從前那些日子充實(shí)。于是我就開始了打點(diǎn)行裝走山走水的旅程,盡量使自己金色的中年活的更有意義,更加親近大自然的太陽、山水、風(fēng)和泥土。于是我只要有時間不管出差還是辦事,都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一路走,一路寫了不少的詩文歌詞。一路上真的記不清唱了多少歌,過了多少山,住了多少村,趟過多少的河,帶回了多少甜蜜的夢。這些年足跡遍布了新疆、寧夏、云南、四川、青海、甘肅、陜西、內(nèi)蒙等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文化故里與發(fā)源地。我也曾醉臥在大漠草原唱起那動人優(yōu)美的《鴻雁》,也曾翻山越嶺去朝拜那雪城高原神秘的佛光和升天的香火,也曾置身香格里拉的絕世美景和諾日朗大瀑布的靈魂乍現(xiàn)。
著名的歌手韓磊有一首歌曲《走四方》,他在歌里唱到: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正是這樣走,這樣唱,我的心胸開朗了,我的生命明亮了,我的生活有了意義,我的日子充滿了愛和力量。我不是一個音樂歌唱事業(yè)的研究者、挖掘者、發(fā)現(xiàn)者,我就是一個愛好者、癡戀者、生死不離不棄的愛好者,音樂已成為我追逐的一個夢、一個靈魂,我無法相信沒有音樂的我,將來會怎樣活的幸福呢?除了這些愛好之外,我又揀起了很多年沒寫的詩和歌詞,而且已在各種刊物上發(fā)表了不少詩歌和歌詞作品。想一想,最近二十多年,我?guī)缀踝弑榱藝鴥?nèi)各大著名的音樂廳和劇院,前去聽音樂會,聽交響樂,聽歌劇,看話劇不一而足,樂而忘歸。
真正地聽到了世界級的維也納國家交響樂團(tuán)、柏林愛樂樂團(tuán)、波斯頓交響樂團(tuán)、以及我國的國家交響樂團(tuán)、北京交響樂團(tuán)、中國廣播交響樂團(tuán)等一流音樂團(tuán)體的演奏,從而開闊了視野,增長了見識,提升了自己,也快樂了自己,我現(xiàn)在幾乎每天不管干什么,做什么,除了睡覺以外,幾乎嘴里都要哼著小曲,哼著音樂。有時我自己常常會情不自禁的連續(xù)哼唱。從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到門德爾松的《春之歌》,從貝多芬的《命運(yùn)交響曲》到肖邦的《輝煌大圓舞曲》,從普契尼的《今夜無人入睡》到帕瓦羅蒂的《我的太陽》,從德沃夏克的《致新大陸》到約翰斯特勞斯的《藍(lán)色多瑙河》。也難怪我的朋友,特別是我的家人,我的愛人,總是時不時的對我說,看這個世界上就我一天活的不知道愁,每天不是唱就是唱的,人都快到老年了,應(yīng)該平淡,平靜下來才算最后。我告訴他們,只因?yàn)橛辛烁杪暫鸵魳?,我一天不管多忙多累都會不覺得累,不管多難多苦都會不覺得苦,我今生今世的快樂就在音樂之中。我不能沒有音樂,也不能離開音樂。記得那一年去古琴臺,我下了火車連飯都沒有吃,就直奔古琴臺去參觀拜謁。怎想在那么遠(yuǎn)的年代,伯牙摔琴就盼著高山流水能有知音相陪,而今故人遠(yuǎn)去了,剩下的知音至少還有我吧,古琴臺的故事成就了一段佳話,也是時刻告訴后人,音樂是心,音樂是命,音樂是情義,音樂是回望。
還記得小的時候,也就是現(xiàn)在的沈陽音樂學(xué)院。那時候大門管的不太嚴(yán),我也就偶爾地和幾個兒時的伙伴跑到院子里的廣場上去玩,一邊曬著陽光,一邊聽著校園大喇叭里播放的歌聲與音樂,真的是悠哉快哉。沈音是人才倍出的地方,那時除了播放東西方的音樂與歌曲,還播放學(xué)院許多名家、作曲家、教育家的作品,如丁貴文,鮑延義,丁雅嫻,朱玉,張秀艷等人的作品,還有趙玉齋,果俊明的樂器演奏,那時候我們的年齡雖不算太大,可是在青春美好的心靈里卻從此扎下了很多美好的根基,埋下了很多種子,也為沈陽音樂學(xué)院這一路風(fēng)雨幾十年的人才倍出,名滿天下而驕傲。特別是早已故去的沈音老院長、著名作曲家劫夫所作的《我們走在大路上》這首歌。雖然老院長已離開我們很多年了,但是他的歌依然還是那么雄壯地被我們唱在奔向中國夢的大路上。聽那歌詞: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fēng)發(fā)斗志昂揚(yáng),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嶄新的國家,披荊斬棘奔向前方。是啊,唯有這樣的國家和這樣的人們,才會有我和千千萬萬情志不移的人,在《義勇軍進(jìn)行曲》的偉大的力量感召之下,意氣風(fēng)發(fā),斗志昂揚(yáng)地走在一條奔向明天的大路上。那么,我們這個國家才會有大希望,才會有大明天和大未來,音樂的召示不僅僅是一段起伏的旋律,也是我們這個民族心血豪氣律動的永遠(yuǎn)再現(xiàn)和光芒。
記得有一天。我和幾個文學(xué)音樂界的朋友聚會,在酒桌上我對他們說,音樂對我們這個世界和我們每個人都太重要了,音樂所能給予我們的快樂和幸福,真的是用任何語言都無法描述的。設(shè)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天沒有了音樂,那么這個世界的一切將會是怎樣呢?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了音樂,那么這個世界真的會變成一片死寂,一片冷漠,一片憂暗,一片無語,甚至靜的可怕,連我們彼此的心跳都聽不到,聽不到任何來自靈魂深處的聲音,那將該是多么的可怕、可悲與可憐。
還記得2016年的春天,我去了一趟長春百國興隆寺,去了一個電視劇《紅樓夢》里林黛玉扮演者陳曉旭生前曾經(jīng)在那里修行出家的一個寺廟。記得那天天很冷,早春的風(fēng)也刮的很大。我知道,我去的時候,陳曉旭早已離開了人世,而人已去,廟還在。我于是上香打坐向佛陀磕頭,看一縷香火的炊煙慢慢地升過我的頭頂和我頭頂?shù)奶炜?。后來我又拜見了十分難得一見的廟里的女住持法師。她看我如此虔誠的前來,待在我臨走時,她竟然破例地送給我不少佛書和一個最大的供奉菩薩的蘋果,最寶貴的還有一個用太陽能充電的一個便攜式唱佛機(jī),那里面裝滿了近300首如此美妙的佛曲。
如今一晃多年過去了,我?guī)缀趺刻於紩蜷_機(jī)子聽一曲《大悲咒》,聽一曲《般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聽一曲《葬花吟》和《枉凝眉》。或者是聽一曲已出家在美國的著名歌唱家李娜的《青藏高原》。那真是萬般的享受和心凈。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梵音只從世間來,人這一輩子由來由去的,生生死死的,從最初降生的哭到最后離開的哭,還有無數(shù)風(fēng)雨中的笑不都是人生最美好的歌唱和賜福嗎?不都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嗎?僅此人生便會充滿了光輝。
我曾經(jīng)對我的家人說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人世,離開這個世界,那時候也不能再滿世界地哼著小曲唱著歌了。到那時,也請我最愛的他們不要為我舉行什么悼念送別儀式,我只需要他們把我生命羽化后的骨灰撒進(jìn)大海,撒到一個遠(yuǎn)遠(yuǎn)的藍(lán)色的夢中,然后再放上一段關(guān)于大海的音樂,最后再放上一首朱明瑛的《大海啊,我的故鄉(xiāng)》那首歌,那樣我這個曾經(jīng)無限愛上這個世界,無限愛上音樂的一個人,就會從此走得安心,走得快樂,就會再在美好的音樂和歌唱之中,去尋找我又一個世界又一個家,又一個地方。
愿偉大的不朽的天地之間的音樂,生生死死地永遠(yuǎn)帶我們在世界和光明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