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丹君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個春日,身為“北地三才”之一的北齊文人魏收,來到江邊,送別即將返回江南的陳朝使者徐陵。徐陵是梁陳之際最負盛名的宮廷詩人。他少年成名,與另一位“窮南北之勝”的著名文士庾信,并稱為“徐庾”,文壇地位顯赫。
然而,這場送別,并非出自文人之問的情誼,而是魏收的求名之心。他帶著一卷自著詩文集,委托給徐陵,希望他將之帶到江南,增大自己在南朝的影響。不料,徐陵接過集子,嗤笑一聲,將之扔進了滔滔江水之中。魏收不免愕然失措,正不知如何發(fā)作時,徐陵從容說道:“我這是為你魏公藏拙啊?!毖韵轮馐牵绻菏盏淖髌繁粠У侥戏?,那么他文才拙劣的真相將徹底暴露,不如藏之于大江。
這個故事記錄在《北齊書·魏收傳》中。南北朝時期北方文學(xué)水平低下,魏收這類被南人輕視的境遇和現(xiàn)象,當(dāng)時并不罕見。罕見的是,“北地三才”中的另一人——溫子昇,在生前卻已經(jīng)譽播江南,并享有梁武帝“曹植、陸機復(fù)生于北土”等高評美譽。
然而翻開史書,會發(fā)現(xiàn)溫子舁的人生,悲辛無盡,與他獲得的那些花團錦簇的文才評價形成巨大反差。魏收所撰《魏書·文苑傳》中,稱溫子昇“好與事故”“深險”等,這都不是褒義詞。溫子昇不擅交游,與當(dāng)時文壇的關(guān)系疏離,幾乎沒有與人有任何唱和往來,他的人生結(jié)局更是令人唏噓。
溫子昇到底是怎樣的人?“北地三才”又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名”?雖然歷史風(fēng)煙,總將那些人物和事件黯淡成了一個個謎語,謎面神秘,而謎底更難尋繹,但是,站在現(xiàn)代讀者的角度,品味溫子昇的多舛命運,或許能看到一些生而為人所需要共同面對的事。
溫子昇是典型的鄉(xiāng)里士人,曾求學(xué)于鄉(xiāng)里大儒崔靈恩和劉蘭。大約在二十歲時,前往北魏洛陽求仕。起初,充當(dāng)廣陽王元淵的賤客,在馬房給王府奴仆們講解書籍,在此期間撰作《侯山祠堂碑》。這篇碑文,被名儒常景看到,遂稱他為“大才士”,由此聲名鵲起。
熙平元年(五一六),溫子昇通過北魏選官考試進入臺省,成為宮廷文人,從此他的工作就是草擬各類公文。這項工作,讓他被裹挾在了諸多政治事件之中。當(dāng)時,孝明帝生母胡太后臨朝聽政,各派政治斗爭激烈。鮮卑貴族元匡奏劾大臣于忠,是溫子昇撰寫了這篇彈劾之文。這類公文,是否代表他個人政見不得而知,而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它們肯定是來自上級的“命題作文”,是宮廷文人不能不執(zhí)筆的。
正光元年(五二0)七月,領(lǐng)軍元叉與長秋卿劉騰發(fā)動了宮廷政變。肅宗、胡太后皆被囚禁,年僅三十四歲的清河王元懌被殺,令北魏舉國皆悲。溫子昇亦作《相國清河王挽歌》以示哀悼,表達同情。
這類表態(tài)與發(fā)聲,對溫子異的政治處境有何影響,不得而知。當(dāng)時確實有在等著溫子昇出錯,然后將之排擠出去的人。孝莊帝時,溫子昇擔(dān)任南主客郎中,負責(zé)修撰《起居注》。上黨王元天穆是他的上司,因他某日缺席事務(wù),欲以捶撻懲罰,溫子昇聞風(fēng)逃遁。元天穆于是奏請由他人代替其職務(wù)。孝莊帝憐惜溫生之才,不肯準奏。這是溫子昇的第一次出逃。
北魏末年,爾朱榮率兵入洛,大加掠殺,史稱“河陰之變”。叛黨將孝莊帝、胡太后沉于河中,隨之奔來的百余名朝士,亦被血刃。當(dāng)時,還有“隴西李神儒、頓邱李諧、太原溫子昇并當(dāng)世辭人皆在圍中”。爾朱榮對這些文人說:你們當(dāng)中有會寫禪位文章的,可以饒你們的命。幸好,溫子昇突破了此次包圍,既沒有以死赴忠,也沒有屈服于賊臣。這是溫子昇的第二次出逃。
不久,爾朱氏另立前廢帝控制朝廷,而高歡于此刻起兵聲討爾朱氏,在信都扶立后廢帝。普泰二年(五三二),這兩派之間發(fā)生了著名的韓陵之戰(zhàn),高歡在這場戰(zhàn)爭中以少勝多,頗獲聲威。溫子昇此時擔(dān)任高歡政權(quán)下的中書合人,他最為著名的作品《寒陵山寺碑》,即作于此時。
同年,魏孝武帝為高歡所立,溫子昇仍為中書合人。高歡信佛,他在洛陽每造佛寺一座,即詔溫子昇為文,歌頌佛寺的壯麗精美。但是,由于高歡喜怒無常,溫子昇的政治境遇并沒有因此改善。永熙三年(五三四)六月,高歡又希望溫子昇執(zhí)筆,草作敕命之文,來代替魏孝武帝發(fā)號施令。這一次,“子昇逡巡未敢作”。高歡大怒,“據(jù)胡床,拔劍作色”。溫子昇為了保命,只好下筆草擬敕文。
不久,孝武帝西奔長安,高歡另立魏靜帝,遷都鄴城,溫子昇遂隨侍于靜帝,繼續(xù)充當(dāng)宮廷文人。武定五年(五四七)正月,高歡去世。其長子高澄為給其父樹碑立傳,詔溫子昇撰作《獻武王碑》。就在溫子昇奉命寫作此碑的過程中,發(fā)生了高澄門客元僅、劉思逸、荀濟等人圖謀殺害高澄的事件。因為溫子昇與元僅等人有過交往,高澄便懷疑他參與了這次謀殺活動,遂投他入獄,繼而餓死獄中,并被棄尸路隅,全家亦被抄沒。
來自魏收的“好與事故”的評價,無非就是以上這些經(jīng)歷。隋代王通的《中說》,也稱溫子昇是“險人”“智小謀大”。“好與事故”,到底是政治表態(tài),還是指行事預(yù)備,已經(jīng)無法得知?,F(xiàn)存史料中的溫子昇,分明為政治勢力所左右,是個遇事猶豫、逃跑,以保命為上的消極人士。他的處境非常微妙,與胡族統(tǒng)治者總處于最近的距離,隨時需要承擔(dān)對方喜怒情緒所導(dǎo)致的嚴重后果。作為一介“辭人”,并沒有多少力量與當(dāng)時的政治力量抗衡,能夠逃離已是上佳選擇,而最終無法逃離,又是意料之中的悲慘宿命。
從文學(xué)史的描述來看,溫子昇是北魏末年到東魏時最重要的文學(xué)家。但是,史書記載中的他,與文壇乃至周圍的世界,都有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來自魏收的另一個評價——“深險”,就是基于溫子異的沉默與疏離而說的:“子昇外恬靜,與物無競,言有準的,不妄毀譽,而內(nèi)深險?!币馑际菧厣m然表面上安靜、不褒貶他人,但是內(nèi)心非常險惡。這番話完全是主觀推論,毫無根據(jù)。魏收對溫子昇應(yīng)該是十分陌生的,因為他基本不參加文壇社交,和魏收也幾乎沒有直接來往。
溫子昇長期孤僻于當(dāng)時熱鬧的文人群體之外。永熙三年(五三四)孝武帝釋奠,溫子昇與李業(yè)興、竇瑗、魏季景并為侍讀,參掌文詔。此中諸人,皆曾拜讀于河北鄉(xiāng)里名師,結(jié)成了一個河北文人群體。然而在現(xiàn)存文獻中,看不到溫子昇與他們有具體來往的記載。
高歡遷靜帝于鄴,很多文人一同遷去?!段簳けR景裕》載:“(盧景裕)天平中,還鄉(xiāng)里,與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鄴?!睖刈訒N明明也是遷鄴文人,但與這些東魏時代重要的文人們沒有相提并論,大概因為他并非是和這些人同征赴鄴都的。
遷鄴的文人之間頗有唱和往來,而唯獨溫子昇皆不參加。比如,裴伯茂的葬禮上,“殯于家園,友人常景、李渾、王元景、盧元明、魏季景、李騫等十許人于墓傍置酒”,全體哀慟賦詩等。這十多人代表了當(dāng)時北齊文人的主要力量,但其中并沒有溫子昇。又如永熙末年,邢聽曾與溫子昇、魏收參掌文詔,同樣與溫子昇曾有共事經(jīng)歷,但從現(xiàn)存詩文看來,他們之間也并無唱和、交游往來。
溫子昇一直謙虛謹慎地與河北士人們相處。如來自趙郡李氏的李搴學(xué)淺行薄,邢紹就勸他多讀書,而李搴不服,認為自己才能遠在邢紹之上。而轉(zhuǎn)頭又問溫子昇:“你的文章比我的如何?”溫子昇謙虛地說:“我不如你。”但李搴不信,要溫子昇發(fā)誓。溫子昇拒絕起誓,賠笑應(yīng)付,鄙薄輕狂的李搴只好悵然作罷。
溫子昇在社交場合的表現(xiàn),也總是忸怩拘謹,甚至充滿抗拒。他曾被派往梁朝使者客館受國書,卻搬出了諸多理由來拒絕,并推舉其他人代替他去:“子昇久忸怩,乃推陸操焉?!?/p>
由于長期僻處,因而溫子昇也沒什么朋友。他死后,將其作品結(jié)集為三十五卷的人,也并非是洛陽、鄴城那些著名的文人,而是那位在文場不知名、與他并無深交、為其道旁收尸的“吏工”宋游道。收尸之事,后為高澄所知,他對宋游道說了一段很長的話:
吾近書與京師諸貴,論及朝士,云卿僻于朋黨,將為一病。
今卿真是重舊節(jié)義人,此情不可奪。子異,吾本不殺之。卿葬之,
何所憚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
素來殘暴的高澄,沒有怪罪宋游道。連他自己都清楚,天下人認為宋游道收尸一事是危險的。而高澄對宋游道這句評價——“僻于朋黨,將為一病”,恰好也可以用來評價溫子昇。溫子昇在魏末文場,始終不愿結(jié)交朋黨,他本質(zhì)上應(yīng)該與宋游道是一類人。但是,溫子舁最后又死于與朋黨謀事的嫌疑,這樣的命運真的充滿了諷刺感。
值得一提的是,溫子昇在文壇中的隔絕之感,與他“平齊民”的身份有關(guān)系。他來自“河表七州”(就是現(xiàn)在山東黃河以南地區(qū)和蘇北及豫東的若干地方),這是南北對峙期間不斷被搶奪的國境交界之地。青州的東陽與齊州的歷城,北魏曾久攻不下,損失重大。駐城的劉宋將領(lǐng)分別叫沈文秀和崔道固,一向是朝廷的“信官精卒”。但是劉宋政治動蕩,宋明帝殺廢帝子業(yè),二位將領(lǐng)遂決定降魏。但是,正當(dāng)北魏獻文帝要去納降時,沈、崔二人又反悔,宣布效忠宋明帝。北魏感到被耍,不免大怒,于是大舉進攻。東陽一仗,打了兩年多。歷城雖然攻陷得早,但崔道固也做出了頑強抵抗。平齊之役,太過艱難,于是河表之地連帶承載了北魏人充滿憤怒的記憶。此地在納入北方版圖后,在政策上被頻頻報復(fù),“平齊民”之名,即是將此地百姓二等公民化的標簽。
由此,北魏人對青、齊人士的偏見也很多。《洛陽伽藍記》記載了一次北魏君臣聊天?;示艘デ嘀莓?dāng)刺史,與莊帝道別時,莊帝就告誡他說,那個地方很難治理,還有個“懷磚之俗”,要千萬小心。一個隨從不明白“懷磚之俗”是什么意思,就去問溫子昇。溫子昇告訴他:懷磚,是說青州的人風(fēng)俗澆薄,虛論高談,十分勢利。比如新來一個太守,人人懷磚叩首表忠心,奉承諂媚;可等人家卸任了要回老家,就把懷中那塊板磚掏出來,狠拍過去。所以,“懷磚”,大概就是說青州人“向背速于反掌”。《洛陽伽藍記》的記載是否真實,難于確定。
溫子昇孤僻一世,身后卻被與邢劭、魏收列在一起并稱為“北地三才”,共同代表北朝文學(xué)的最高成就。
并稱,是人們建構(gòu)文學(xué)史的一種方式。溫、邢、魏三人被相提并論,最早見于唐代魏徵所撰《隋書·文學(xué)傳序》。序中列舉了當(dāng)時南北地區(qū)諸多著名文人,認為“濟陰溫子昇、河間邢子才、巨鹿魏伯起”是北方文壇的一時之選。然而,在魏徵之前,隋代楊遵彥曾作《文德論》稱:“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澆薄險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昇彬彬有德素。”這番評價中,并沒有魏收,而是代之以王元景了。所以,“三才”到底是哪“三才”,或許當(dāng)時就有過不同的意見。
“三才”之中,邢、魏的政治地位,比長期擔(dān)任中書合人的溫子昇要高很多。邢在北齊兼任三職,炙手可熱?!侗饼R書·邢劭傳》稱他是“文學(xué)之首,當(dāng)世榮之”。魏收二十六歲就擔(dān)任了北主客郎中,節(jié)閔帝登基后,他還被選拔為近侍,政治地位十分顯赫。邢、魏在他們的時代,都包攬了文誥制作之權(quán)。邢劭相較于魏收,要更早獲得與溫子昇的齊名;而邢、魏二人的并稱,則是在溫子昇死后了。那么,邢、魏、溫三人并稱在一起,應(yīng)該是在更晚的時間了。越是離這三人生活的時間遙遠,并稱的公平性就越差。溫子昇很可能是為了陪襯這二位政治地位更高的文人,而被拉入到這個序列中的。
溫子昇的作品傳播到江南,引起了很大反響。梁武帝蕭衍親自讀過,甚至令梁朝士人張皋傳寫他的詩文。梁武帝說溫子昇是曹植、陸機再世,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同時,溫子昇的詩文,也抵達過西北地區(qū)。陽夏太守傅標出使吐谷渾,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shù)卷,“乃是子舁文也”。占據(jù)中原的鮮卑貴族們,同樣對本朝所出的這位大文才十分自豪。濟陰王(元)暉業(yè)曾云:“江左文人,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防,我子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边@番表達有一吐為快的得意之感,認為北方終于出現(xiàn)了能夠與南方相抗衡的文學(xué)家。
唐代張籬《朝野僉載》記載,晚年困守于西魏的庾信,不但拜讀了溫子異的作品《韓陵山寺碑》,而且抄寫它,并給予了很高評價。當(dāng)有南方文人來問北方文士水平如何,他刻薄地回答說,只有這篇碑文可以達到相應(yīng)的標準,其他如薛道衡、盧思道這些北方文人也不過是剛會拿筆,剩下的那些文人寫出來的,簡直是驢鳴犬吠,十分聒噪。這類評價一再累積,將溫子昇推舉為“北朝第一”的文學(xué)家。明代王世貞《弁州續(xù)稿》中也說:“六季及唐以來,釋氏之文僅一王簡棲《頭陀》,溫子昇《寒山碑》而已?!?/p>
但是,魏收對溫子昇的文學(xué)成就似乎頗有不屑?!侗饼R書·魏收傳》記載他常說:作為文士,應(yīng)該多作賦體,才是大才,如今的人都以會作章表碑志自許,把其他的文體當(dāng)作兒戲。要知道,當(dāng)時最擅長作碑志墓表的,正是溫子昇,這番評價是有明顯的針對性的。在公開場合,魏收偶爾也會以正面態(tài)度提到溫生。如《北史·李德林傳》記載了魏收曾在眾人面前夸獎年少的李德林,說他的文章簡直將會成為溫子昇的繼承人。而有人聽了回答說:“魏常侍殊己嫉賢,何不近比老彭,乃遠求溫子!”人們覺得他聯(lián)系溫子昇這樣的當(dāng)代大才士來評價普通年輕人,是不得當(dāng)?shù)摹?/p>
魏收在《魏書·邢昕傳》中還嘲諷過宋游道,說:“白孝昌之后,天下多務(wù),世人競以吏工取達,文學(xué)大衰。司州中從事宋游道以公斷見知,時與昕嘲謔。昕謂之日:‘世事同知文學(xué)外。游道有慚色?!蔽菏諏⑺斡蔚乐苯幼鳛椤袄艄と∵_,文學(xué)大衰”的例子,甚至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被邢昕勸誡應(yīng)該重視文學(xué)后,表情是“有慚色”。魏收在這里的敘事邏輯,非常講不通。如果宋游道是一個鄙薄文學(xué)的人,那么他大概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為與自己并沒有多少交往的文學(xué)偶像收尸了。而魏收的文學(xué)才能到底如何呢?他獲得才名,與他的政治地位是有一些關(guān)系的。徐陵將魏集沉江,或許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如果溫子舁地下有知,對于與抹黑自己的魏收永世并稱在一起這件事,不知是何感受。
溫子昇在晉陽獄中孤獨死去時,不知有沒有后悔過二十歲起游于洛陽的人生選擇。他的人生充滿了反諷:性格孤僻,不愿社交,卻最后死于結(jié)交朋黨謀事的嫌疑;他的才華冠絕北朝,最后卻因種種原因,和毀謗自己的魏收,被列入了一個“北地三才”的并稱,并且永遠地進入了中國文學(xué)史的撰述。他生前沒有什么朋友,死后卻有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的宋游道冒死收斂遺體,成為他悲慘人生中唯一的一絲暖意。
他的人生經(jīng)歷中,頗有一些現(xiàn)代意味的隱喻。比如,有些人的性格,也會像溫子昇那樣,猶豫寡斷、內(nèi)向不言、疏離社交,這類人往往或者會被漠視,或者會被防備、加諸許多誤解?;谶@樣的性格,溫子昇生前的“名”,對他而言,不但無用,反而有害,有的人就對他加倍猜忌和嫉妒。無論古今,人們似乎都很難學(xué)會包容任何類型的性格的人,尤其是那些偏離了世俗要求的性格。
假設(shè),溫子昇如果去了欣賞他的南朝,會不會獨步一時呢?或許也很難,他是作為北朝文學(xué)中的特異者,才被南方人注意到的。南朝末世的戰(zhàn)爭紛亂,其恐怖程度又何曾亞于北齊統(tǒng)治者高澄之怒呢?亂世之問,南北之境,并沒有安穩(wěn)處。人在這個世界中,其實終究是孤獨和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