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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和眼鏡

        2019-05-27 08:08:04小川未明李佩劉子敬
        文苑 2019年10期
        關(guān)鍵詞:鬧鐘女孩子小姑娘

        文/(日)小川未明 譯/李佩 劉子敬

        村鎮(zhèn)、田野、到處都掩映著樹木的綠葉。

        這是一個寂靜的、月光如洗的夜晚,在靜悄悄的街的盡頭,住著一位老奶奶,此刻正獨(dú)自坐在窗下做著針線活。

        油燈的光亮平靜地照射著屋子。老奶奶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眼睛發(fā)花,總也不能把線穿進(jìn)針眼。她一次又一次地借著燈光,一邊瞅著針眼,一邊用滿是皺紋的手捻著線。

        淡青色的月光籠罩著整個世界,樹木、房屋、還有遠(yuǎn)處的小山,一切仿佛都沉浸在清澈的水中。老奶奶一邊做著針線,一邊回想著自己年輕時的生活,想遠(yuǎn)方的親戚,還有住在外地的孫女。

        周圍靜極了,只聽到鬧鐘在柜櫥上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偶爾,從巷口傳來一些商販的叫賣聲,還有汽車發(fā)動的轟鳴,不過都隔得太遠(yuǎn)了,一切聽起來都顯得很遙遠(yuǎn)。

        老奶奶迷迷糊糊地坐在那里,好像在做夢一樣,或許,她已經(jīng)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老奶奶抬起她那并不太好使的耳朵,仔細(xì)聽著?!岸歼@個時候了,不會有人來拜訪了吧。”這么想著,就覺得是風(fēng)吹過的聲音。是啊,風(fēng)總是漫無目的地穿過街道和原野。

        這時,窗下又響起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出乎尋常地,她居然聽到了。

        “老奶奶,老奶奶?!币粋€聲音叫著。

        老奶奶疑心自己沒有聽準(zhǔn),就停下了手里的活。

        “老奶奶,請開開窗吧。”外面的聲音還在叫。

        這是誰呢?老奶奶疑惑地站起來,打開窗。窗外的世界,被淡青色的月光照得像白晝一樣亮。

        只見窗子下面站著一個不高的男人,戴著黑色的眼鏡,留著胡須,正抬頭看著窗戶里面的老奶奶。

        “可是我不認(rèn)識你啊,你是誰呢?”老奶奶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說著,疑心他找錯了門。

        “哦,我是眼鏡推銷商。我有很多各種各樣的眼鏡。我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小城,這個小城真漂亮,讓人心情舒暢。趁著今晚夜色好,我就到處走走,看看有沒有人需要眼鏡?!蹦莻€男人說。

        老奶奶正為眼花紉不上針而苦惱著呢。于是就試探地問:“那你看有沒有適合我戴的眼鏡?”

        眼鏡商打開手上的箱子,在里面搜尋起來。不一會兒,就向窗戶里面的老奶奶,遞過去一個有玳瑁鏡框的大眼鏡:“保證您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男人站著的地方,紅色的、白色的、藍(lán)色的花,在月光下都盛開了,蒙著一層淡淡的影子,在空氣里散發(fā)著幽香。

        老奶奶試著戴上眼鏡,鬧鐘上還有月份牌上的數(shù)字都一個一個地看清楚了。老奶奶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幾十年前做姑娘的時代,那時候也好像這樣,什么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喔,這個我要了!”老奶奶非常高興地買下了眼鏡。

        付過錢,那個戴著黑色眼鏡、留著小胡子的眼鏡商就走了。他的身影消失了,但那些花草仍然在月光下影影綽綽地散發(fā)芬芳。

        老奶奶關(guān)上窗,又坐回原來的地方。這下她可以毫不費(fèi)勁地穿針了。她把眼鏡戴上去,又取下來,就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一件稀罕的寶貝一樣,覺得稀奇總要拿在手里把弄把弄。因?yàn)閺膩頉]有戴過眼鏡,忽然一下戴上,周圍一切好像都變了樣。

        已經(jīng)很晚了,老奶奶取下眼鏡放在柜子上的鬧鐘旁邊,準(zhǔn)備收拾東西睡了。

        這時,門外又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她側(cè)著耳朵聽著,“真是個奇怪的晚上啊。又是誰呢,都這么晚了……”

        她瞅了一眼鬧鐘,雖然外面月光明亮,但實(shí)際上夜已經(jīng)很深了。

        老奶奶站起來,走到門口,聽上去像是一只小手在敲門。咚咚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可愛。

        “可是,都這么晚了……”老奶奶嘟噥著,還是打開了門。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淚眼汪汪在門口站著。

        “你是誰家的孩子啊,這么晚了,為什么還來敲我家的門呢?”老奶奶驚訝地問。

        “我在鎮(zhèn)上的香水工廠做工。每天把從白玫瑰里采集來的香水裝進(jìn)瓶子。所以,每天都很晚回家。今天剛下了工,看到月色很好,就一個人走著看月亮,結(jié)果給石頭絆了一跤,把腳趾劃了這么大條口子。我疼得受不了,血又流個不止。可是現(xiàn)在大家都睡了,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看到您還沒睡,我知道您是一個熱心和藹的老奶奶,所以就上前來敲了您的門?!?/p>

        這是個頭發(fā)長長,長相漂亮的女孩子,當(dāng)她說話的時候,老奶奶覺得一陣奇異的香味撲面而來。

        “這么說,你認(rèn)識我了?”

        “嗯,我常常從這里經(jīng)過,看到您坐在窗下做針線活?!毙」媚锘卮鹫f。

        “啊,真是個好孩子。喔,把你的傷口指給我看看,我好給你上藥啊。”老奶奶說著,把女孩牽引到燈光的附近。

        于是女孩子伸出可愛的小腳,只見雪白的腳趾上流著鮮紅的血。

        “哎呀,真可憐,是碰到石頭上劃破的吧?!崩夏棠套炖镞@樣說著,其實(shí)她眼花花的,看不清血是從哪兒流出來的。

        “我的眼鏡哪兒去了呢?”老奶奶在柜子上找著。眼鏡就在鬧鐘旁邊,她要趕緊戴上,給小姑娘仔細(xì)瞧瞧傷口。

        老奶奶正想好好端詳一下這位常常從自家門前經(jīng)過的漂亮女孩子的模樣??墒亲屑?xì)一瞧,老奶奶愣住了——這那里是小姑娘,分明是一只白色的小蝴蝶!

        老奶奶想起,人們曾說過,在靜靜的月夜,蝴蝶常會化成人形去拜訪那些到很晚都沒睡的人家。

        這是一只腳上受了傷的蝴蝶啊。

        “好孩子,跟我來吧?!崩夏棠毯吞@地說,并且領(lǐng)著蝴蝶走出門,朝花園走去。小姑娘默默地跟在老奶奶后面。

        花園里各種各樣的花,正在盛開。白天,總有許多蝴蝶和蜜蜂在這里聚會,熱鬧極了?,F(xiàn)在,它們大概正在花叢里做著甜美的夢吧。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清澈如水的月光在園子里流淌。

        籬笆邊上,一叢白玫瑰正茂密地開著,仿佛一團(tuán)白雪。

        “小姑娘哪兒去了?”老老奶奶驀然地站住了,回頭張望。

        不知什么時候,跟在后面的小姑娘悄悄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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