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永安
云南景洪市區(qū)向北20余公里,有個名聲越來越大的傣族文化農(nóng)莊——曼掌村,傣語里的意思是“大象寨”。如今曼掌村早已見不到大象,卻保留了大量的傣族傳統(tǒng)生活細節(jié),人們都說值得一去。
來到村頭,迎面是一片水塘,水塘對面是一棵20多米高的大榕樹,枝葉茂密。曼掌村已經(jīng)有500多年的歷史,這大榕樹是哪一代人種下的?從小樹苗到蔭翳蔽日,要經(jīng)歷多少風吹雨打!一個村,一棵樹,第一眼就推開心扉。
小道邊開著各種花,有一叢紅艷艷的,盛開的幾朵后面擁著更多的蓓蕾,空氣都被這紅色點燃了。這花兒叫琴葉珊瑚,名字很美。走近曼掌村,花朵瓜果就更多了,馬櫻丹、柚子、芭蕉、金瓜、楊桃、青棗、木瓜……大自然的厚愛,在曼掌村人的心意中點點滴滴漾開,化為萬物生長,這才是完整的生活吶。
曼掌村最有名的,是豐富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慢輪制陶、貝葉刻經(jīng)文、打傣拳、構(gòu)樹皮造紙、放高升、象腳鼓制作、章哈曲藝、傣族織錦……多達18項。沒想到這個500多人的寨子保存了如此豐厚的老傳統(tǒng),每一處都值得細看。在一戶坡頂房的底層,掛著兩排五顏六色的織錦,旁邊是4米多長的木造織機。在織錦前暗暗驚嘆,好漂亮的圖案設(shè)色,摸上去樸實硬扎??吹揭粋€微笑的傣家中年女人走過來,面容似山茶花開的暖磬。一問是傣族織錦的傳承人,這些錦都是她一梭一梭織出來的。買了兩段,一段嫣紅,一段靛青,濃濃心意盡在其中。
村里來了很多孩子,有的穿著綠軍裝,大概是從城里來參加夏令營的,聚坐在一處構(gòu)樹皮造紙的人家。傣族女人正在講解制作流程:浸泡、蒸發(fā)、搗漿、澆紙、曬紙,有11道工序,邊講邊示范。澆紙時可以嵌入各種花瓣,曬干后變成久存不陳的畫。真想帶走一幅,還是太大,挺遺憾。這些萌氣十足的孩子,還不懂眼前的珍貴,世界上可做的事兒很多,能與古老一起前行的人卻很少。曼掌村的人就像村頭的大榕樹,根性很深,外人看著不過是浮光掠影的事物,對村民來說卻是生存的本源。
走在曼掌村的婆娑樹影中,深深感受到世代的交替。這里的人家正在經(jīng)歷深切的變革,幾乎每家都從事一項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手工制作。之前幾百年,曼掌村的傣家人都在從事稻耕,幾十年前,又開始種橡膠。當下這一代隨著社會發(fā)展毅然轉(zhuǎn)型,投入文化遺產(chǎn)的繼承發(fā)展,每家人都在摸索學(xué)習。西雙版納地處北回歸線以南,氣候溫暖,人要想過得悠然自得,也很容易。但曼掌村人并不愿活得骨軟筋酥,家家戶戶開始二次創(chuàng)業(yè),美麗背后是新天地的開辟。
什么是美好的生活?回答各個不同,我只看重一個:后代會不會為自己的父母感到自豪?人生之路上有太多迷霧,趨利避害、舍重就輕、畏遠取近的選擇,讓人軟弱不堪。社會的慣性壓制人,長輩的期待制約人,利益的誘惑融化人,功利的焦慮逼迫人……走新路干新事做新人,是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徑,遠不及亦步亦趨活著安適。然而,前輩革故鼎新,后輩心里裝著上一代的風雨往事,精神一新地繼續(xù)前行,這才是人類應(yīng)有的風貌。
離開曼掌村,回望那棵大榕樹,它記憶著曼掌村一代又一代的日子。默默想,每一個青年男女都應(yīng)該來曼掌村看看,感受這不斷變化中的世界,想一想,未來自己能不能無愧地向兒女說:我辛苦,我勇敢,我給你們留下了一個真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