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碩

【摘 要】21世紀以來，西游題材成為國內電影市場上的一個“超級IP”，《西游記》的影視改編在視覺上呈現(xiàn)出奇觀化的傾向。宏大震撼的場景奇觀、奇特各異的造型奇觀、驚心動魄的動作奇觀、酷炫多變的速度奇觀，構筑了數字電影的奇觀化特征，這種強烈視覺沖擊力的奇觀電影日益成為電影文化市場中的一股潮流。

【關鍵詞】西游；IP電影；奇觀化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9-0096-02

《西游記》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就不斷被搬上熒幕，從忠于原著的改編到多元化的創(chuàng)作，西游題材可謂國產電影的“超級IP”，借“西游”的金字招牌瘋狂吸金。20 世紀末，科學技術的進步將電影帶進了數字化的汪洋大海，影片畫面風格實現(xiàn)手段日益多樣，許多前所未見的驚心動魄和絢麗新奇的視覺元素為電影藝術注入了新鮮活力。正如愛因漢姆所說“電影作為一門藝術并不是機械地、被動地、無力地再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盵1]從2013年《西游·降魔篇》開始，西游電影成為了賀歲檔的必備節(jié)目?！段饔斡浿篝[天宮》（2014年）、《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2016年）、《西游·伏妖篇》（2017年）、《西游記女兒國》（2018年）等影片相繼呈現(xiàn)在熒幕之上，以“西游IP”衍生的魔幻新奇的奇觀電影逐漸淡入人們的視線。

隨著電腦數字科技的飛速發(fā)展，高成本、大制作、強烈視覺沖擊力的電影日益成為電影文化市場中的一股潮流。電影中奇特和具有強烈視覺吸引力的影像畫面，或是借助各種高科技電影手段創(chuàng)造出來的奇幻影像畫面愈發(fā)在視覺文化時代突顯出來?！霸谝曈X文化時代，電影正在經歷一個從敘事電影向奇觀電影的深刻轉變”[2]。宏大震撼的場景奇觀、奇特各異的造型奇觀、驚心動魄的動作奇觀、酷炫多變的速度奇觀成為西游IP電影中搶眼奪目的視覺元素。魔幻綺麗的場景、精致奇幻的造型、驚險刺激的動作、酷炫的鏡頭運動，讓觀者目不暇接地沉浸在奇觀化的視聽盛宴中無法自拔。

一、場景奇觀

場景奇觀，是指在電影中出現(xiàn)的極具感官刺激和情緒感染力的場面和場景，往往是人們生活中不常見到的具有視覺吸引力和快感的影像畫面。包括浩瀚的山川海洋畫面、激烈震撼的打斗場面、支離破碎的爆炸場景以及奇特的人文景觀等。西游題材的“魔幻”屬性決定了它注定是光影工業(yè)展現(xiàn)“視覺魔術”的舞臺，《西游·降魔篇》的三大場景、《西游·伏妖篇》的三大場景、《西游記之大鬧天宮》的神魔世界，《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終場大戰(zhàn)場面等，呈現(xiàn)出人們不曾想象的奇幻空間及場面。

《西游·降魔篇》中流沙河、高老莊、五指山三大場景，困獸的野性大爆發(fā)，盡顯魔幻本色。寧靜而恐怖的漁村，招牌菜掛爐烤豬轉瞬變成掛爐烤人的高家飯莊，遍布蓮花、佛像聳立的五行山，這三大場景配以魔幻奇特的人物形象，涌動出一股暗黑的力量，人妖之間的碰撞顯得僵硬而血腥?！段饔巍し防m(xù)寫玄奘收服三個徒弟后，西天取經路上在盤絲洞、比丘國、河口村三大主要場景發(fā)生的故事。色彩斑斕童話般的比丘國令人印象深刻，熱鬧的樂園氛圍，童真稚趣的裝扮，金碧輝煌的宮殿等等，豐富絢目的視覺元素令人目不暇接?！段饔斡浿篝[天宮》中富麗堂皇的天庭，陰森迥異的火焰山、壯觀宏偉的東海龍宮，神奇瑰麗的花果山，讓觀眾經歷了一場別開生面、扣人心弦的神魔之戰(zhàn)。齊天大圣孫悟空居住的花果山群猴遍野，樹木茂盛；水簾洞別有洞天，堪比世外桃源；菩提祖師的三星洞仙境天堂，靈臺福地；玉皇大帝管轄的天庭金碧輝煌，壯闊震撼；火焰山怪石嶙峋，烈焰魔宮。再加上極盡奢華的東海龍宮水世界、仙果滿樹的蟠桃園、造型別致滌蕩群魔的南天門，在面對十萬天兵天將的時候，齊天大圣孫悟空“吹毛成兵”萬只猴王沖出銀幕等場景極具視覺沖擊力……以電影特效技術為支撐呈現(xiàn)的場景奇觀，以迎合獵奇心理驚爆觀眾的想象，西游IP電影為觀眾呈獻了一場又一場視覺盛宴。場景奇觀的頻頻展現(xiàn)和運用，奠定了西游IP影片的神魔化基調，給人們營造出一個又一個后現(xiàn)代感十足的西游魔幻世界。

二、造型奇觀

造型奇觀，是指影片中出現(xiàn)的唯美、奢華、性感、另類的奇特形象及配具，以及現(xiàn)實生活中不存在的人魔鬼怪或者配具道具的奇特造型的畫面。“造型奇觀化是當今科技與數字技術發(fā)展的產物，是展現(xiàn)影片文化內涵的重要工具?！盵3]西游IP電影中的角色顛覆了其原本家喻戶曉的形象，融入“無厘頭”和后現(xiàn)代主義色彩，打破已有秩序，對原本嚴肅神圣的人物顛覆性重設，形成視覺上的“狂歡”。

《西游·降魔篇》戲曲扮相的豬八戒、水妖化身的沙僧、殘暴恐怖的孫悟空等形象顛覆了人們的認知。片中人妖轉換，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視覺反差，挑戰(zhàn)人們的想象極限。英勇善戰(zhàn)的孫悟空變成陰險狡詐的大叔，或是京劇扮相的猴王，或是身形龐大的巨猿；丑陋肥胖的豬八戒變成白面書生；憨厚強壯的沙僧變成混血美男。除人物形象外，還有戰(zhàn)車、無定飛環(huán)等新奇的造型令人耳目一新?！段饔巍し分腥宋镄蜗笥兴脑?，插著螺旋槳的孫悟空，身著戲服的豬八戒，青面獠牙的沙僧。

三、動作奇觀

動作奇觀，即種種驚險刺激的動作所構成的場面和過程，即驚險刺激的動作、功夫的表現(xiàn)。眾所周知，運動感和深度感是電影影像感知的最基本的層次，所以通過控制動作場景的運動就能形成強烈的視覺效果，就仿佛“變成了一枚射出的子彈， 它擊中了觀賞者”[4]。中國功夫作為一種頗有視覺效果的動作奇觀被廣泛運用。動作奇觀以動作本身的視覺效果為核心，因而，動作的夸張性和刺激性遠遠超出了情節(jié)的需要和人物性格塑造的需要，進而使得動作本身成為電影表現(xiàn)的主要目標。

《西游·降魔篇》中空虛公子御劍與孫悟空在竹林中的對決畫面，數劍如導彈般飛出，飛的過程中拼裝組合成一把寒光閃閃的極具游戲風格的寶劍，劍尖直指金箍棒尖，二人對抗。還有悟空反抗如來場面中，悟空用醍醐灌頂之術一拳擊中巨大的如來石像，頓時石縫由上至下逐漸裂開，地動山搖，碎石墜落。虛空出現(xiàn)的佛像一記開天辟地掌揮向地球，直逼悟空，氣勢磅礴，時間延伸。悟空變身巨猿，從天而降的巨型手掌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壓蓋住悟空?！段饔巍し穼O悟空大戰(zhàn)紅孩兒的特效令人炫目，也成為影片的經典片段，紅孩兒胸前綻放金屬紅蓮，三昧真火伴隨光效洶涌噴射，悟空將背上四面插旗變成螺旋槳抵擋火球，極為震撼。動作奇觀在影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是對“鬧”字最好的詮釋，無論是精彩絕倫的打斗，還是變幻莫測的招式，都契合了熱熱鬧鬧過大年的春節(jié)檔期氛圍。影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中，幾場仙魔對決將數字電影中動作奇觀展現(xiàn)得酣暢淋漓。電影開篇，以牛魔王為首的魔界和以玉皇大帝為首的神界為爭奪三界統(tǒng)治大權展開了殊死拼殺，玉皇大帝變身中華神龍與牛魔王展開了一場神魔大戰(zhàn)，青龍劍與魔斧對砍廝殺，蹲閃騰挪，場面震撼而驚險，迅速抓住觀眾眼球，撼動心跳。孫悟空與哪吒的大戰(zhàn)騰云駕霧、水火共施法；與二郎神楊戩的打斗驚天動地，動作華麗而流暢，讓觀影者大呼過癮。在影片發(fā)展過程中，“怒放天馬戲天神”、“被縛捆仙索經磨難”、“煉就火眼金睛破丹爐”，更是影片動作奇觀的密集體現(xiàn)。而在第二次玉皇大帝變身中華神龍與已經煉成魔斧的牛魔王決斗時，影片展現(xiàn)出極具暴力美學的動作奇觀。牛魔王擊中神龍，雙手持魔斧從天而降的時候鏡頭突然慢放，加上間隔速度與扣人心弦的配樂，再加上神龍的特寫，給人一種心懸一線，驚心動魄的感覺，極大地豐富了動作奇觀的感染力。

四、速度奇觀

速度奇觀，是指通過鏡頭的運動、鏡頭的推移等方式，為了創(chuàng)造更具視覺刺激性的場面，在動作類型片中發(fā)展出一種獨特的以速度見長的奇觀電影類型，它與動作奇觀也有一定的聯(lián)系。傳統(tǒng)敘事電影那種娓娓道來的敘事模式已不再適合于當代觀眾的視覺要求，“快看”與“看快”構成了速度奇觀的典型形態(tài)。速度奇觀一種是鏡頭運動或是鏡頭組接所形成的速度節(jié)奏，另一種是畫面主體運動的或移動的速度節(jié)奏。速度奇觀，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電影語言及節(jié)奏，造就了新的電影時空。

在影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中，以金箍棒的延伸為視角，通過鏡頭特寫及運動延伸，展現(xiàn)了從東海龍宮到花果山的壯麗場面，風光迤邐的花果山，富麗堂皇的東海龍宮；在牛魔王用芭蕉扇冰凍漫天而來的洪水中，先是大遠景概括全貌，然后通過特寫展現(xiàn)強、快、重、張、直的快節(jié)奏，最后鏡頭直轉，畫面定格，既展現(xiàn)了火焰山怪石嶙峋的恐怖，又最大限度地運用鏡頭展現(xiàn)牛魔王與鐵扇公主齊心協(xié)力、彼此恩愛的內線，呼應了影片開始時牛魔王為了愛妻鬧天庭的故事脈絡，也承接了后面牛魔王被貶凡間，鐵扇公主不離不棄的愛情。在影片最后，孫悟空被佛祖壓在五行山下時，鏡頭運動游走，更能體現(xiàn)壓迫感與厚重感?！段饔斡浥畠簢分袔熗剿娜梭@擾河神遇難、初遇女兒國國王墜崖時，先是師徒四人高速向下墜落，為體現(xiàn)當時的險境；接著，當唐僧將要與國王對視時，鏡頭放慢，二人凝視，一見鐘情，時間停滯；而后，一塊巨石墜落，再次加快了下落節(jié)奏，巨石致使國王墜落；然后，二人一同墜落時，使用慢速渲染氛圍；最后，回歸現(xiàn)實，快速墜落。整個墜落過程無限放大延長，速度時快時慢，豐富了影片節(jié)奏，增強了表現(xiàn)力。

五、結語

“西游”成為國產民族電影的一面旗幟，吸引了眾多的創(chuàng)作者競相消費這個超級IP。奇觀化的呈現(xiàn)，在帶給人們視覺快感的同時，也飽受詬病?！捌嬗^”已被簡化為視覺特效場面的堆積，而忽視電影敘事的內在動力，這不僅是導致西游IP電影在劇情上飽受詬病的原因，也是諸多當代電影存在的問題。從電影特性來看，電影本身具有視覺性和敘事性兩個方面，畫面和聲音則被看成“好故事”的展示手段，換言之，視覺性要為敘事性服務。與轉瞬即逝的視覺快感相比，電影情節(jié)架構和敘事上的硬傷使其表意功能被大大削弱，拉低了影片的整體質量。這就形成了影片制作與觀眾審美上不可避免的矛盾：電影噱頭與影片質量的反差，導致觀眾產生一種審美落差感，這種落差會使得觀眾報復性地夸大所期待對象的缺陷和錯誤，甚至有意識地進行抵制，從長遠來看，不利于電影產業(yè)的健康發(fā)展。那么對這種誤讀進一步追根溯源，也許就要上升到技術與藝術關系的層面了。當然，這并不是否定視覺因素在電影表現(xiàn)中的重要作用，作為視聽結合的藝術形式，電影要通過視覺映像向觀眾講述故事、展現(xiàn)情景，畫面鏡頭的排列組合很大程度上影響著電影敘事結構的完整。因此，“成功的奇觀應該是影片敘事性與視覺性的有機結合?！盵5]我們所要尋求的，應該是技術與藝術之間共生互促的和諧關系，造就數字時代的愛情神話，如果沒有數字技術的支撐，它終將流于平淡。因此，人文精神與工具理性不應該站在對立面上，而應當尋找一個適當的契合點，為電影創(chuàng)作提供更豐富的可能。

參考文獻：

[1]（德）魯道夫·愛因漢姆，邵牧君譯.電影作為藝術[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1.

[2]周憲.論奇觀電影與視覺文化[J].文藝研究，2005（3）.

[3]吳瓊.視覺文化的奇觀[C].北京：中國人民大學；2008.

[4]劉西君.當代社會的仿像文化特征[J] .山東藝術學院學報，2003（2）.

[5]周憲.視覺文化的轉向[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