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
電影《住貨車的女士》根據(jù)英國著名劇作家阿蘭·本奈特的同名回憶錄改編,取材于真人真事。1977年的秋天,謝波德女士開著一輛破敗的老爺貨車停在了英國倫敦一個名人聚集的社區(qū)街道。她吃喝拉撒睡,都在那輛老爺貨車里,看上去性格古怪、行為粗魯、獨來獨往。她的到來成為這個街道一道“亮麗”的風景,同時也飽受著交通部門的管制和游手好閑的地痞們的騷擾。
劇作家阿蘭·本奈特也居住在這個街道,在人格上,他是分裂的,一方面收斂自己的舉止,專注寫作;另一方面關照流浪者,樂善好施。面對孤苦伶仃即將被驅(qū)逐出社區(qū)的謝波德女士,他施以援手,允許她臨時停靠在自家庭院里,這一??烤褪鞘迥?。十五年中,住在貨車的女士與他相伴相知,悄生忘年友誼,他也以劇作家的敏銳嗅覺最終揭開了謝波德女士的神秘人生。
離群索居,憤世嫉俗,永遠也走不出自我設定的困境。在這個困境中,謝波德女士沒有娛樂,沒有婚姻,沒有孩子,偶爾回憶一下少女時代彈奏鋼琴時的沉迷,偶爾也會到故鄉(xiāng)的沙灘上去紀念一下鄉(xiāng)愁,然而,僅此而已。謝波德女士的這些外在表征仿佛預示著她有一段隱秘曲折的故事,電影直到最后才揭開真相,原來她是一起交通肇事案的逃逸者。
在一個偏僻的鄉(xiāng)村道路的十字路口,一個青年人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撞在了停在路口的謝波德女士的貨車上,驚恐萬分的她旋即逃離現(xiàn)場,遠走他鄉(xiāng)。從法律層面上看,對于這起事件謝波德女士似乎不需要承擔責任,但謹小慎微的她,作為一名虔誠的修女,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負罪感,這種自我歸罪的認識錯誤最終使她經(jīng)受了長達數(shù)十年的煎熬和折磨。
肇事逃逸,無論主觀上是明知還是不明知,有可理解的意外還是不可饒恕的原因,從道德層面上看,都有違公序良俗。在被撞者處于生死未卜的情形下,如果積極挽救,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也可以最大程度減少自己的罪過,相反,如果逃逸,希望歸零,自己也將面臨更大的心理壓力。
從犯罪心理上看,肇事逃逸有些是出于畏罪心理,面對重大事故而可能面臨嚴肅的法律追責或者巨額的經(jīng)濟賠償,內(nèi)心充滿恐懼,于是有了鴕鳥心態(tài),第一想法就是盡快逃離事故現(xiàn)場;有些可能出于僥幸心理,如果事發(fā)地點偏僻、時間較晚或者光線暗淡,肇事者又自認為沒有目擊者,從而鋌而走險。即使案發(fā),肇事者也認為警察不可能查明事故的全部事實,掌握全部證據(jù),因而也就有了對事故不可能被偵破的主觀自信心理。電影中的謝波德女士,這兩種心理狀態(tài)可能都或多或少存在。
逃逸后,原本樸素恬淡的修道生活,變成了隱姓埋名的流浪生活,而且更可怕的是,日益加重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封閉而形成的困獸心理,正逐步吞噬謝波德女士原本溫柔嫻靜的性格,使其變得歇斯底里、面目猙獰,特別是有宗教信仰的人,這種情緒會被加倍放大。人總會去反觀,試想另一種選擇,如果當初沒有選擇逃避,而是勇敢地報警、積極施救,當然在法律賦予的正義面前,或許無罪釋放,或許負罪入獄,可無論何種結果,人生既有的軌跡不會黯淡無光。
然而,可悲的是,人生并沒有如果,也不會重來,只有結果。日裔英國小說家石黑一雄在其名作《長日留痕》中說,人不能永遠總是對過去也許會發(fā)生的事耿耿于懷。面對既成事實,只有勇敢地直面它,解決它,人生才不致陷入困獸境地,而且,也許并沒有想象得那么可怕。
編輯: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