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圣楠

也許是早前把喝酒的配額都用完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酒精過敏了。這讓自詡文藝愛好者的我，在別人面紅酒酣之際煞風景地說：

“醫(yī)囑讓我別喝酒?！边@固然幫我擋了許多有的沒的酒局，但生活里那種微醺滋味的缺失也不免遺憾。

然而萬事沒有絕對。也許因為，那是茅臺。

兩年前，因為工作關系，前往泰國開展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我們帶領了一眾青年藝術家，來到了四季燠熱的普吉島。短短一周的文化活動，讓當?shù)貜膶W校到警察局都對我們中國的青年藝術豎大拇指。臨行前，對方院長在當?shù)夭蛷d設宴，為我們餞行。走進餐廳，大個兒的龍蝦、帝王蟹鋪了一桌，而最為醒目的，無疑是餐桌上的茅臺。

茅臺于我，別有緣分。

在我小時候，母親就描述過早年用茅臺做酒香草頭從而讓整條街彌漫著醉人香味的奇景。我當時因缺乏親身經(jīng)歷，不以為然。真正對茅臺印象深刻的，源于10年前在巴黎念書的時候。在我們那門研究全球奢侈品品牌的課程上，教授用他軟糯的法語歷數(shù)了當時全球發(fā)展中國家的奢侈品品牌或潛在的品類。在說到中國時，除了臺灣地區(qū)的某時裝品牌，他提到了中國的高端酒業(yè)——以“茅臺”為代表。可以說，這是我第一次用這樣的視角來理解茅臺對于中國以及世界的意義，它不再是一種傳統(tǒng)佳釀，而是一種可以比肩干邑、香檳的來自東方的高端酒品。

此時身處他鄉(xiāng)，那一瓶敦厚瓷實的茅臺就像是某種符號激起濃郁的情感。里面有驚喜，有感動，有不舍……

因為是長席，院長向大家斟酒后在席中舉杯：“感謝大家?guī)淼木时硌?，我有一瓶中國朋友贈送的茅臺酒，一個人喝不如大家一起，感謝你們的表演，也希望常來泰國做客?！?/p>

一瓶的量不多不少，剛夠一桌人依序斟滿。說是斟滿，其實小小一盅看起來也不多。沒有經(jīng)過太多心理斗爭，我也舉起了酒杯。這是我禁酒之后的第一次，小小的酒盅里清澈的一汪，有異香。

我一飲而盡。入口清冽，但并不像以前嘗過的其他白酒，辣得食道難受。更主要是有種特別的香氣，甚至一瞬間覺得醉而撈月的謫仙李白可能就是沉醉在這樣的香氣里吧！

有藝術家拿起瓶子上下?lián)u了搖，想把瓶壁上可能殘存的酒倒凈。在我看來，這種恰似曇花花開的過程更有禪意。也許他也如我一樣，盡管明知自己酒精過敏，但不愿錯過的背后，不僅是被茅臺醇香清冽所吸引，也是出于對祖國的驕傲和尊重，更是一份濃濃的珍惜吧！

酒，作為世界客觀物質(zhì)的存在，是一個變化多端的精靈。它能讓我們短暫地忘卻塵世痛苦煩憂，讓藝術家靈感閃現(xiàn)，也能叫人儀態(tài)盡失、肆行無忌甚至墮入深淵。我不是斗灑詩百篇的謫仙，也不是酒酣胸膽尚開張的東坡，品這來自祖國純凈山水、代表中國酒文化的一滴醇香，卻依然可以讓我走遍萬水千山……

一餐有多久？再久也無不散之宴。人的一生有多長？再長也不過百十來歲。生命里有許多一期一會的美好事物——良辰美景、高朋滿座再有一壺美酒，然而，即使再有這樣的隋景，又有什么可以復刻？我們作為個體，所擁有的始終是一個不長不短、不可復制的“當下”。

可是，宇宙里有著長短周期，卻有一些能穿越個體長度，串起集體與個人情感記憶。對于法國人可能是香水，對于美國人可能是《揚基小調(diào)》，對于中國人，可能就是那一杯澄澈馥郁、回味悠長的茅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