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飛魚
額敏和卓是大清時期新疆吐魯番的維吾爾貴族,因軍功顯著被乾隆封為郡王,仿佛大清的一柄西北斬魔劍。他走上歷史舞臺的時候,這片土地正遍地狼煙、一片血淚。準噶爾大汗率領大軍,號角長鳴,響徹整個西北。一時間,新疆一帶,烽火連天。
準噶爾大汗拄劍天山,飲馬伊犁河,破壞大清疆域的野心驟然膨脹起來。就在他長劍橫掃、無人可敵的時候,一個人站出來,對他大聲說不。這人就是額敏和卓,時年二十多歲。為了這塊土地的平安祥和,為了“天涯靜處無征戰(zhàn),兵氣銷為日月光”,他跨上戰(zhàn)馬,戴盔貫甲,開始了一生的征戰(zhàn)。當清軍旗幟飛揚,進入新疆后,他第一個站出來,提供糧秣,送給清軍。
他別無所求,只愿這片土地上歌聲依舊,琴聲悠揚,在葡萄溝回蕩。為此,他付出了血與淚的代價。準噶爾大汗帶著大軍,趁著清軍撤離之際,突出奇兵,攻下額敏和卓的根據地魯克沁(今屬新疆吐魯番)。他防守別處,躲過一劫。可是,他的兩個哥哥慘遭殺害。
他聽到消息后,沒有倒下,也沒有被嚇住,而是抹了一把眼淚,帶著手下300健兒,馬蹄如飛,風馳電掣,一舉奪回魯克沁。面對準噶爾大汗的大軍壓境,他沒有頭腦發(fā)熱,沒有帶著300名將士破釜沉舟,報仇雪恨。他知道,一人難以抵抗對手。他也知道,自己手下300名將士也難以抵擋準噶爾大汗的數萬鐵騎。他更知道,要熄滅連天烽火、保住美麗的家園,必須歸附清朝。他于是帶著300名將士,馬蹄嗒嗒,奔向清營。那一刻,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有了真正的歸宿。他覺得自己不再是無助的孤兒,不再是天涯浪子。是清軍拯救了他,維護了這一方平安。
1718年,大清率軍一路進入吐魯番,將占據當地的準噶爾軍擊退,然后,取高屋建瓴之勢,直插準噶爾汗國背部,使得其大敗而歸。額敏和卓帶著自己的部屬再次回到魯克沁,回到自己的故土。
可是,總有人思亂,便于趁亂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總有人希望這片生長歌舞、生長快樂的土地陷入血與火中,陷入刀光與哭聲中。準噶爾新汗王噶爾丹策零就是這樣一個人。
在準噶爾大汗死后,其長子噶爾丹策零繼承了汗位,同時,也繼承了準噶爾大汗的那份野心。新疆再次陷入戰(zhàn)火連天中,噶爾丹策零馬蹄飛舞,目標就是魯克沁。他不相信,魯克沁會是一座鐵城。他更不相信,額敏和卓及其300名將士是銅澆鐵鑄的,能阻擋住他的大軍。他再一次圍住這座城,晝夜攻打。
城上,是額敏和卓,還有他的300名將士。城下,是噶爾丹策零率領的2000大軍。
四十多天的守城戰(zhàn),讓戰(zhàn)爭狂人噶爾丹策零驚呆了,他愣是沒有攻下這座城。而且,攻防戰(zhàn)中,額敏和卓部下“殺死賊人200余名,帶傷者甚多”。噶爾丹策零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撤圍而逃,因為在他身后,大清龍旗飄舞,大清馬隊奔騰而來,支援額敏和卓。城內,號角也響了起來。噶爾丹策零不想被包了餃子,唯一的方法就是逃走。
可以說,噶爾丹家族是新疆安定的一顆毒瘤,如果不連根剜掉,時時都會化膿、潰爛。而剜掉這顆毒瘤,也是大清和額敏和卓聯(lián)手完成的。在征戰(zhàn)中,額敏和卓再次帶著他的300名將士奔赴沙場。
此時,他已經年逾花甲,多年征戰(zhàn),發(fā)染白霜??墒牵男牟焕?,年少時的那個保家夢沒有破滅,而且日益青蔥。幾十年來,他一直為了這個夢馳騁著,奔走著,費盡心血。他的300名將士雖然也和他相似,鬢發(fā)染霜,可仍是300支利劍,寒光四溢。
在格登山(今屬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伊犁哈薩克自治州),他們和敵人相逢,300名將士隨著額敏和卓,化為301支箭鏃,堅定地射向敵人的隊伍。他們身后是鼓聲,是號角聲,是大清如潮水一般涌來的鐵騎。在鼓角聲中,準噶爾軍如雪崩一樣敗退。他們的汗王被擒獲。一顆毒瘤終于被連根剜掉。
格登之戰(zhàn)后,額敏和卓仍然四處征戰(zhàn),橫戈馬上,大清朝廷夸贊他“忠勇之氣,甚屬可嘉”。其后,他加入平定大小和卓的戰(zhàn)斗,加入平定烏什暴動的戰(zhàn)斗。
時光如水,歲月已老。額敏和卓和他的300名將士也垂垂老矣。
他們渴望的歌唱、笑聲終于再次降臨到了這一方土地,降臨到天山南北。此時,他已經白發(fā)如雪,到了古稀之年。因為他的忠勇、淳厚仁愛,他獲得了大清臣民的一致敬重,乾隆特意請他入京,頒發(fā)圣旨,晉封他為郡王,準許他留在京城,頤養(yǎng)天年。
在京城,他悠閑度日,優(yōu)游卒歲。可是,他的心中沒有一刻不思念自己為之奮斗一生的地方,甚至因此生病。乾隆無奈,只好派人送他回去,特意告訴他要“加意調養(yǎng),速就痊愈”。他走后,乾隆久久遙望,并命人畫下他的像,懸掛在中南海紫光閣。
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額敏和卓走完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時年83歲。他是唯一畫像進入紫光閣的維吾爾族人,也是第一個被大清晉封為郡王的維吾爾族人。乾隆在他的畫像上題詞,說他早年歸依,征戰(zhàn)沙場,“其心匪石,不可轉移”。
是的,他的心一直沒變,如同磐石。他的心里一直渴望他生活的那片土地上充滿歌聲,充滿幸福和陽光,這種愿望如同磐石一樣,從未改變。他曾來過,為了一個夢躍馬高歌。
編輯/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