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
談到文學和科學,人們就像面對世界地圖上兩塊相隔萬里的板塊,總是強調(diào)彼此的差異,卻忘記了它們至少面對同一片天空。事實上,在人類文明史上,文學與科學并不一直像今天這樣有著涇渭分明、不可逾越的界限。
在古代,科學同哲學、文學、宗教等混雜在一起,世界以統(tǒng)一的方式呈現(xiàn),“籠天地于形內(nèi),挫萬物于筆端”。古希臘人關于宇宙本源、數(shù)學等知識大多包含在他們的哲學和歷史著作中,《易經(jīng)》也蘊含了豐富的哲學、天文等知識,其“陰陽五行”學說已涉及萬物構成理論?,F(xiàn)代學科分類的細密化、專業(yè)化在加深人們認識世界某方面的同時,也使人們失去了對世界的整體觀照。而中國過早的文理分科,更造成了理科生人文素養(yǎng)的缺失,文科生科學基礎的不足,從長遠看,弊大于利。
某種程度上,文學和科學是相通的。在整個創(chuàng)作、研究過程中,文學家和科學家都依靠觀察和體驗,需要具有對事物分析、對比、概括和抽象的能力。而文學家豐富的想象力,也是成為科學家的必要潛質(zhì),甚至文學的想象力有時會成為啟發(fā)和印證科學的先導,往日文學率先大膽描摹的奇妙虛幻之物,很多在科學發(fā)展中已成為現(xiàn)實或得以印證——“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在古今中外諸多神話和民間故事中均有反映,這種奧妙的時空觀在現(xiàn)代物理中已獲得精準驗證。就終極目的而言,文學的使命是為人類尋找和提供精神家園與情感歸宿,科學的未來是給人類創(chuàng)造更美好的生存空間,而唯有精神和物質(zhì)的完美結合,才是人類夢寐以求的彼岸天堂。
人們以為文學是溫情脈脈,科學是冷若冰雪的,其實不然。文學同樣可以冰冷如鋒,如魯迅先生拿起手術刀,親手剖開自己和同胞的胸膛,刀刀見血。科學也不乏溫婉多情,如劉慈欣所言:“人類歷史上最偉大最美妙的故事,是科學講出來的,科學所講的故事,其宏偉壯麗、曲折幽深、驚悚詭異、恐怖神秘,甚至浪漫和多愁善感,都遠超出文學的故事?!庇秩绠咃w宇在《我讀〈時間簡史〉》中提到:“正如我喜愛文學的語言一樣,我也喜愛科學的語言。科學的語言在我的眼里始終散發(fā)著鬼魅般的光芒,它的組合方式構成了我的巨大障礙,可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它的背后隱藏著求真的渴望,它的語法結構里有上帝模糊的背影?!?/p>
語言的邊界就是世界的邊界,科學是認識世界的工具,對科學的了解增加了,世界的邊界也就拓寬了。本期“作家在線”欄目,我們特別選取了劉慈欣《壯麗的宇宙云圖》一文。希望我們的讀者能以開放的視野和寬闊的胸懷接納與吸收不同特質(zhì),讓橫亙在文學和科學間的距離不再遙不可及,讓綿延在感性和理性間的鴻溝不再深不可測。不必“文理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期待文學和科學共同帶領我們深入幽微的人性,探知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