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陽 于惠琳
互聯(lián)網(wǎng)中的情緒傳播具有碎片化和在場化的特質,可以產生即時且顯著的影響,因此,互聯(lián)網(wǎng)場域中的情緒表達甚至被看作是現(xiàn)實社會的風向標。近年來,短視頻依托于移動終端設備而興起,作為一種全新的傳播方式,逐漸成為人與人之間傳遞信息的重要媒介之一,促使人們的交流手段和生活方式發(fā)生改變,“與微博、微信一起構成了微時代的三大文化表征”[1],三者所構成的基于線上的社交網(wǎng)絡成為人們在網(wǎng)絡世界中交互的主要平臺。因此,從短視頻的情緒研究中,我們可以分析情緒傳播的特點,探究情緒傳播的發(fā)展脈絡。
以往的情緒效應研究主要集中于情緒差異與傳播力的研究、情緒差異與媒介渠道的研究及情緒偏好效應的界定幾個方面。
情緒差異與傳播力的研究方面,研究者發(fā)現(xiàn)不同情緒在傳播效力上存在差異,正面情緒與負面情緒具有不同的傳播效果。Vaish等發(fā)現(xiàn)相對于積極信息來說,負面或者消極信息更能引發(fā)人們的關注[2]。Pfitzner等研究了Twitter中新聞情緒與其被分享的關系,發(fā)現(xiàn)負面情緒加強了新聞的病毒式傳播[3]。Zhao等發(fā)現(xiàn)憤怒情緒更容易在社交媒介中得到傳播[4]。隋巖等也發(fā)現(xiàn)負面情緒比正面情緒更容易得到傳播[5]。李強等研究網(wǎng)絡新聞用戶對于新聞的選擇偏向,發(fā)現(xiàn)人們更傾向于關注負面新聞[6]。劉叢等研究發(fā)現(xiàn)微博負面情緒強烈程度與其被評論及轉發(fā)存在正相關的關系,而微博正面情緒強烈程度與其被轉發(fā)及評論的數(shù)量不存在相關的關系[7]。
情緒傳播還與媒介渠道存在一定程度的相關性。Nelson-Field和Newstead研究了Facebook中視頻的情緒喚醒與視頻被分享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情緒喚醒程度更高的視頻更容易被分享[8]。Pfitzner等研究發(fā)現(xiàn)Twitter中情緒分歧對推文的轉發(fā)產生了影響,情緒分歧高的推文被轉發(fā)的可能性越大[3]。徐翔研究新浪網(wǎng)社會新聞頻道中新聞與評論的關系,發(fā)現(xiàn)新聞的情緒強烈程度和傳播熱度與不同類型的情緒有關,憤怒情緒與新聞的情緒強烈程度和傳播熱度之間均存在著較之其他情緒更緊密的正相關性[9]。周良等對視頻網(wǎng)站中的評論進行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視頻點播數(shù)量與視頻評論數(shù)量具有顯著正相關,但與評論中包含的情緒是好或壞沒有顯著相關[10]。
以上研究表明網(wǎng)絡情緒確實存在著不同偏好的現(xiàn)象。效應(effect),意為在有限環(huán)境下,一些因素和一些結果而構成的一種因果現(xiàn)象,多用于對某種自然現(xiàn)象或社會現(xiàn)象的描述。本研究結合徐翔在其研究中提出的“情緒偏好”效應,將這一理論歸結為:情緒偏好效應,即不同的媒介與不同的情緒,會具有不同的擴散傳播效力和程度。特定媒介領域中某些類型的情緒比其他類型的情緒具有更高的傳播效力,從而顯現(xiàn)出媒介的“情緒偏好”??梢詫ⅰ扒榫w偏好”效應分為以下4個層次:①信息傳播伴隨著情緒的傳播。因此,情緒作為一種傳播內容,既可以是信息本身自帶的,也可以是由傳播者主觀表達所產生的,這是情緒偏好可能產生的前提條件。②情緒存在差異,即不同類型以及強烈程度的情緒,具備不同的傳播效力。網(wǎng)絡傳播中負面情緒占主導地位,且更容易被傳播。③情緒傳播與媒介渠道相關,不同的媒介可能存在情緒偏好差異,適用于傳統(tǒng)紙媒和新聞網(wǎng)站,也適用于社交平臺。④情緒信息傳播還與用戶自身的偏好相關,通過轉發(fā)、評論等行為對情緒傳播產生影響與作用。因此,新聞短視頻的“情緒偏好”效應研究即為:以情緒作為一個關鍵因素,探究其在新聞短視頻傳播的過程中所造成的影響及結果。
本研究提出以下4個問題:①新聞短視頻傳播中,存在怎樣的情緒偏好特征,即哪種類型的情緒所占比例最大,哪種強烈程度的情緒所占比例最大?②不同類型的情緒是否具有不同的傳播效力,即帶有情緒的信息是否比不帶有情緒的信息更容易傳播,負面情緒是否比正面情緒更容易傳播?③不同強烈程度的情緒是否具有不同的傳播效力,即情緒強度更大的信息是否比情緒強度較小的信息更容易傳播?④短視頻標題情緒類型、短視頻內容情緒類型、評論情緒類型三者之間,是否存在一致性?
以上4個問題與情緒偏好效應各層次對應關系為:第一、第二、第三個問題對應第2層;第四個問題對應第4層;第3層不是本研究著重關注的方向,且本研究只選取了“梨視頻”這一平臺進行分析,無法論證渠道與情緒偏好的關系。
本研究以抓取梨視頻首頁“社會”版塊排行榜的方式進行。抽取該平臺“每日社會”版塊綜合排名前100個且有評論內容的短視頻抽取樣本,連續(xù)抽取3個月,即2017年11月至2018年1月。
本研究的目的是考察短視頻中情緒偏好效應與特征,包括2個分析單位。
1.分析單位一:短視頻的基本描述屬性
發(fā)布時間:即為短視頻內容生產者上傳該短視頻的時間。
訪問類數(shù)據(jù):即為梨視頻網(wǎng)頁中的訪問類數(shù)據(jù),具體為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點贊視為一種認同,就研究主旨來說,能夠反映對情緒化評論的支持程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情緒化評論的影響力),[11]數(shù)據(jù)均記為編碼當日的實際值。
視頻時長:即為該短視頻的實際時長,為方便進行相關性分析,計數(shù)單位為秒。
2.分析單位二:情緒表達
本研究結合情緒分類七分法、普拉特切克情緒分類方法以及Izard提出的差異情緒量表(DES),[12]按照情緒態(tài)度傾向性將情緒分為正面、中性、負面三個大類,其中,關于“樂”“好”等屬于正面情緒,“怒”“愁”“驚”“惡”等屬于負面情緒。再依據(jù)普拉特切克的情緒分類方法中劃分情緒強烈程度的方法,將情緒劃分為四種強烈程度。通過預先抽樣評估100條梨視頻平臺中的評論數(shù)據(jù),總結得到本研究所使用的九種情緒類型(不包括中性情緒)、四種情緒強烈程度,如表1所示。
表1 編碼類目表
本研究共收集樣本401個,因需要研究短視頻標題、內容與評論間的關系,故對沒有評論內容的短視頻樣本加以剔除,剔除后共有357個有效短視頻,16134條有效評論。
1.負面情緒構成短視頻傳播中主要情緒
(1)內容情緒:偏向中性的類型及微弱的強度
對表2相關內容進行整合發(fā)現(xiàn),在短視頻內容情緒中,中性情緒占比最大(42.8%)。而在視頻內容情緒的具體類型中,除中性情緒外,憤怒占比最高(12.3%)。
表2 內容情緒具體類型
從表3中得到結論,在短視頻內容情緒強度中,情緒微弱占比最大(42.8%),情緒一般強烈占比最少(5.4%)。
表3 內容情緒強烈程度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在新聞短視頻內容情緒中,內容生產者更偏向中性的情緒類型及微弱的情緒強烈程度。
(2)標題情緒:偏好負面的類型及非常強烈的強度
從表4及相關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在短視頻標題情緒中,負面情緒占比最大(54.1%)。而在短視頻標題情緒的具體類型中,震驚占比最高(23.0%)。
表4 標題情緒具體類型
從表5得到結論,在視頻內容情緒強度中,情緒比較強烈占比最大(39.8%),情緒微弱占比最少(7.6%)。
表5 標題情緒強烈程度
綜上所述,在新聞短視頻內容情緒中,內容生產者更偏好負面的情緒類型及非常強烈的情緒強烈程度。說明內容生產者通常會生產正面或負面的情緒標題,且偏好負面的情緒類型及非常強烈的情緒強烈程度。
(3)評論情緒:偏好負面的類型
從表6得到結論,在評論情緒類型中,負面情緒占比最大(59.4%);中性情緒占比最小(2.3%)。說明在短視頻評論中,更偏好負面的情緒類型。
表6 評論情緒類型
綜上所述,新聞短視頻內容偏向中性的情緒類型及微弱的情緒強烈程度,而短視頻標題和評論偏好負面的情緒類型,尤其是對于中性情緒的短視頻內容而言,內容生產者通常會生產正面或負面的情緒標題,且偏好負面的情緒類型及非常強烈的情緒強烈程度。
2.負面情緒具有更強的傳播效力
表7表明:當標題情緒為負面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最多;標題情緒為中性時,評論數(shù)量最少——即標題帶有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會增加,且視頻標題為負面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最多。從表8得到結論:當標題情緒為正面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最多;當標題情緒為中性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最少——即視頻標題帶有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會增加,且視頻標題情緒為正面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最多。
表7 標題情緒類型與評論數(shù)量的關系
表8 標題情緒類型與點贊數(shù)量的關系
表9表明,當視頻內容帶有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會增加,且視頻內容為負面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最多。表10表明,當視頻內容帶有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會增加,且視頻內容情緒為負面情緒時點贊數(shù)量最多。
表9 內容情緒類型與評論數(shù)量的關系
表10 內容情緒類型與點贊數(shù)量的關系
綜上所述,新聞短視頻帶有情緒時,評論數(shù)量與點贊數(shù)量更多,且負面情緒的評論數(shù)量最多,但點贊數(shù)量則根據(jù)視頻和內容的情緒類型表現(xiàn)出差異性。
3.情緒強度越強,不一定具有更強的傳播效力
綜合表11、表12,在新聞短視頻標題中,情緒強烈程度沒有明顯的傳播效力差異;在新聞短視頻內容中,情緒強度越強,評論數(shù)量越多、點贊數(shù)量越多。說明在新聞短視頻傳播中,越強烈的情緒強度不一定具有更強的傳播效力。
表11 標題情緒強度與點贊數(shù)量、評論數(shù)量的關系
表12 內容情緒強度與點贊數(shù)量、評論數(shù)量的關系
4.短視頻內容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具有相關性
(1)標題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的相關性
在表13中,P值均大于0.05,即標題情緒類型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均沒有相關性。
在表14中,P值均大于0.05,即標題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均沒有相關性。
表13 標題情緒類型:變異數(shù)分析
表14 標題情緒強烈程度:變異數(shù)分析
綜上所述,標題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沒有相關性。
(2)內容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的相關性
在表15中,P值大于0.05,即內容情緒類型與評論數(shù)量沒有相關性。在表15中,P值小于0.01,即內容情緒類型與點贊數(shù)量有相關性。
在表16中,P值大于0.05,即內容情緒強烈程度與點贊數(shù)量沒有相關性。在表16中,P值小于0.01,即內容情緒強烈程度與評論數(shù)量有相關性。
表15 內容情緒類型:變異數(shù)分析
表16 內容情緒強烈程度:變異數(shù)分析
綜上所述,新聞短視頻內容情緒與點贊數(shù)量有相關性,與評論數(shù)量沒有相關性;新聞短視頻標題情緒與評論數(shù)量、點贊數(shù)量均沒有相關性。
5.短視頻標題情緒、短視頻內容情緒、評論情緒之間不存在一致性
表17表明:當視頻內容帶有情緒屬性時,標題情緒和內容情緒大部分相同,但當視頻內容不帶有情緒時,標題情緒和內容情緒大部分不同,且負面情緒占多數(shù),正面情緒次之。
通過卡方測試,說明視頻內容情緒和標題情緒不具有一致性,兩者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
表17 內容情緒屬性×標題情緒屬性交叉列表
表18 卡方測試
表19表明:當視頻內容帶有情緒時,無論視頻內容情緒是正面或負面,評論情緒均傾向于負面情緒,但當視頻內容不帶有情緒時,評論情緒傾向于正面情緒。
通過卡方測試,說明視頻內容情緒和評論情緒不具有一致性,兩者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 (表20)。
表21表明:當視頻標題帶有情緒屬性時,評論情緒也傾向于負面情緒,但當視頻標題不帶有情緒時,評論情緒傾向于正面情緒。
通過卡方測試,說明視頻標題情緒和評價情緒不具有一致性,兩者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表22)。
表23表明:當內容情緒強度為微弱時,標題情緒強度傾向于非常強烈,但當內容情緒強度為一般強烈、比較強烈和非常強烈時,標題情緒強度和內容情緒強度基本一致。
通過卡方測試,說明視頻標題情緒強度和內容情緒強度不具有一致性,兩者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表24)。
表19 內容情緒屬性×評論情緒屬性交叉列表
表20 卡方測試
表21 標題情緒屬性×評論情緒屬性交叉列表
表22 卡方檢驗
表23 內容情緒強度×標題情緒強度交叉表
表24 卡方檢驗
綜上所述,視頻標題情緒、視頻內容情緒、評論情緒三者之間不存在一致性,標題情緒強度和內容情緒強度之間也不存在一致性。
負面情緒表達具有普遍性,新聞評論區(qū)域是個體情緒宣泄的場所,多元主體圍繞社會議題進行話語的博弈,因而彌散著更多負面情緒。負面情緒之所以具備更強的傳播效力,是因為負面情緒為人們爭論提供了話語場域,提供了話題從發(fā)酵到蔓延所需的情緒要素。以短視頻《雪鄉(xiāng)導游:要么錢受罪,要么人受罪》為例。首先,內容生產者使用了“要么錢受罪,要么人受罪”負面情緒表達,制造人們得以爭論的前提。再通過強烈的情緒劃分出“錢”和“人”兩個對立的主體,并且在視頻內容中通過導游的聲音、面部表情和行為動作,結合字幕構建東北雪鄉(xiāng)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兩個對立的主體。隨后,通過人們在評論區(qū)域進行評論或點贊,負面情緒在此過程中進行感染和傳遞,憤怒、批判、諷刺等負面情緒發(fā)酵直至蔓延,越來越多的人使用非常強烈的負面情緒參與到話題的討論中來。此外,點贊被視為一種認同。一方面,人們通過點贊的行為認同了他人的負面情緒化表達;另一方面,又通過回復的行為與他人進行爭論,使得負面情緒進一步擴散。如圖1所示,人們通過回復評論,使得負面情緒擴散;最后,擴散后期會出現(xiàn)越來越多種情緒,與此前的憤怒的情緒產生了分化,由一個情緒生出另一個情緒,即情緒的變異。但在負面情緒的情緒變異中,大多數(shù)不會由負面情緒變異為正面情緒。
情緒一致性/易得性假說認為,人們處理信息中的內容和情緒時并非割裂,先導信息中情緒傾向的頻率和強烈程度越高,在后續(xù)信息處理時該情緒的易得性越高,越容易成為后續(xù)信息處理時影響力最大的參考標準。[13]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新聞短視頻傳播過程中的負面情緒會受到先發(fā)表評論的影響。如果先進行評論的網(wǎng)民其負面情緒的頻率很多、強烈程度很高,則負面情緒的易得性越高,換言之,后進行評論的網(wǎng)民會更容易以負面情緒作為評論這一事件的參考標準,負面情緒開始傳染,逐漸擴散,直至變異。負面情緒的傳播過程可以歸結為:“傳染-擴散-變異”這三個關鍵步驟(圖2),這也是負面情緒的傳播路徑。
圖1 梨視頻:《雪鄉(xiāng)導游:要么錢受罪,要么人受罪》部分評論
圖2 負面情緒傳播路徑
負面情緒比正面情緒存在著更多的爭議性,不同的話語主體在其中進行爭論,能喚起網(wǎng)民更強烈的討論意愿。情緒經由“被夸大的修辭”得以快速構建,而社交媒介即時、病毒式傳播等特征使得情緒的傳播表現(xiàn)出類似于循環(huán)往復與共鳴的路徑,在由點至面、由弱至強的過程中,負面情緒逐步發(fā)散到整個空間。
徐翔在對于情緒偏好效應與特征的研究中,提出了“情緒設置”的概念?!啊榫w設置’和‘議程設置’的共同之處在于,從關注內容效果到關注形式效果,它們的傳播效果都不在于影響受眾具體如何思考、如何表達,而在于這些想和說的形式?!盵9]議程設置意指媒介不能決定人們怎么想,但是決定人們想什么方面卻十分奏效。媒介也許不可以決定人們怎么思考,但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人們以什么樣的情緒思考。情緒設置關注情緒作為一種信息,如何引發(fā)人們的情緒以及引發(fā)人們什么樣情緒的問題。
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不同的情緒設置將會產生大相徑庭的情緒傳播路徑。從下圖來看,圖3為短視頻-標題情緒設置機制,圖4為短視頻-內容情緒設置機制,可以發(fā)現(xiàn),短視頻情緒設置的機制無論對于標題或是內容是相同且均可以適用的。
啟動效應認為,情緒因素作為一個不可或缺的先導信息,會在相當程度上影響網(wǎng)民參與短視頻所引發(fā)的話題討論的情緒和認知。當情緒的設置者(即短視頻內容生產者)不啟動情緒設置機制時,即標題情緒或內容情緒為中性時,這種情況之下,用戶對于新聞短視頻的情緒究竟是什么,有更為自由的解碼權力以及想象空間。而短視頻本身是一個偏好輕松、快樂等正面情緒的媒介,具備輕松化和泛娛樂化等屬性。情緒管理理論認為,假定人的一生是尋求快樂抑制痛苦的過程,因此個體偏好使用調整環(huán)境的方式來維持或最優(yōu)化正面的情緒,或者以此種方式來消除或減輕負面的情緒(Zillmann)[13],因此用戶在使用短視頻媒介時傾向采取正面的態(tài)度參與到短視頻傳播過程之中。所以當短視頻的內容以一種相對客觀和中立的方式呈現(xiàn)時,在不受情緒因素這一先導信息影響下,其本身的屬性會影響用戶以偏向于樂觀和理性的正面情緒或中性情緒進行回應、反饋及交互。但是,只要內容生產者啟動了情緒設置機制,無論其試圖設置的是正面情緒或是負面情緒,也無論其試圖通過視頻內容或是視頻標題的方式設置情緒,情緒作為一個重要的先導信息,則會開始產生作用,影響人們對后續(xù)信息的判斷,使得人們偏好以負面情緒處理信息。再加之社會議題本身具有情緒復雜性,正面情緒的設置在引導用戶產生正面情緒方面并沒有產生什么作用,這說明在短視頻這種強互動性、強自主性、強選擇性的媒介中,與新聞網(wǎng)站或報紙雜志不同,情緒的設置者對人們的情緒傾向并不具有足夠的控制力,情緒設置或許并不能影響人們以何種情緒想,但或許能影響人們帶有情緒地想,且影響人們傾向于帶有負面情緒地想。
圖3 短視頻-標題情緒設置機制
圖4 短視頻-內容情緒設置機制
總而言之,以短視頻作為研究對象的情緒設置機制,不同于單一文本形態(tài)的情緒設置機制,它具備以下三個特點:其一,就情緒傳播路徑而言,情緒設置的路徑對于短視頻標題和短視頻內容均是相同的;其二,就情緒傳播效果而言,情緒設置的機制一旦啟動,情緒設置者將引發(fā)人們的情緒,但無法影響人們以何種情緒想,即情緒設置者失去了對情緒解碼者的控制權;其三,就情緒偏好而言,情緒設置者傾向進行負面情緒的情緒設置,而情緒解碼者也傾向于進行負面情緒的解讀。
在短視頻生產、短視頻發(fā)布、短視頻解讀的傳播過程中,情緒還會產生異化,這種情緒異化現(xiàn)象可以拆分為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1.正面情緒向負面情緒的異化,這是一種網(wǎng)絡情緒反向的表現(xiàn)
Grossman等在心理學研究中發(fā)現(xiàn),人類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偏好,即人們更加重視負面信息,會更愿意把注意力分配給帶有負面情緒的信息而非正面信息,負面信息較之正面信息來說更具有彌漫性和擴散性。[14]本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換言之,在新聞內容的選擇上,人們更加關注帶有負面情緒的內容,人們?yōu)g覽負面情緒的新聞報道時更能引發(fā)他們自身的情緒。
在新聞短視頻傳播中,負面情緒表達中最突出的是震驚,悲情敘述方式和憤怒敘述方式也較為普遍,即在負面情緒中,“震驚”“憤怒”一類負面情緒的使用頻率顯著地比“感動”“點贊”一類的正面情緒更高。短視頻內容生產者對傾向負面情緒的“標題黨”的偏好在視頻類媒介中依舊適用。在負面情緒中,人們擁有更多意愿參與到話題討論過程中來。
2.中性情緒向正面或負面情緒異化
Hatfield等認為個體在交往互動的過程中,會毫無自覺且持續(xù)不斷地模仿和同步他人的面部表情、聲音、姿勢、動作和行為等,并傾向隨時捕捉他人的情緒,其結果往往是讓不同的情緒聚焦集合并趨向于統(tǒng)一。[15]用戶在觀看短視頻并參與評論、轉發(fā)、點贊的過程中,不僅僅是與傳統(tǒng)媒介中的文字形態(tài)進行交互,還會與短視頻中的同期聲、背景音樂、字幕,甚至是短視頻中出現(xiàn)的人物進行跨越時間且消弭空間的多感官交互,會根據(jù)他們的面部表情、聲音、姿勢、動作和行為等,產生并隨之調整自己的情緒,獲得一種共情體驗。在短視頻媒介上,每個用戶擁有自身特有的認知、經歷、喜惡,即使傾聽同樣的聲音、觀看同樣的畫面、閱讀同樣的文字也可能會產生不同的情緒。在這種情況下,沉默的螺旋效應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解,情緒極化的產生將變得不再容易。
總而言之,新聞短視頻傳播中存在情緒差異,且情緒差異與傳播效力之間存在一定的聯(lián)系,即存在情緒偏好效應。但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其一,僅基于特定平臺、特定版塊進行分析;其二,樣本豐富性不足;其三,針對評論情緒類型和強烈程度所進行的劃分,顆粒度還較為粗糙。總體看來,對于不同短視頻媒介渠道之間是否存在情緒差異,且情緒差異對傳播效力產生了何種影響等,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與論證。同時,對于新聞短視頻生產者而言,為實現(xiàn)更佳的傳播效果,需要在理論研究和生產實踐中尋求針對不同媒介、不同新聞主題等差異下最為恰當?shù)那榫w傳播策略,這也是“情緒偏好”效應需要深入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