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剛
(山西醫(yī)科大學汾陽學院,山西 汾陽 032200)
自我概念作為個體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的關于自我及其與環(huán)境關系的多層次認知和評價體系,對個體調節(jié)自身行為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羅杰斯認為,自我概念綜合并控制著個體的環(huán)境知覺,而且決定著個體對環(huán)境的反應。伯恩斯提出自我概念具有三項功能,分別是保持個體的內(nèi)在一致性、決定個體對經(jīng)驗的解釋和決定個體的期望。自我概念對行為的重要作用必然對個體心理健康產(chǎn)生重要影響。Rogers、Beck 和 Higgins 等學者均認為自我概念在調節(jié)心理健康方面具有重要意義,很多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黃希庭等人的研究表明,老年人自我概念的水平及其各因子對其心理健康具有顯著影響[1]。姚信的研究表明,大學生總體自我概念及各因子(自我批評因子除外)均與心理健康狀況呈極其顯著的正相關[2]。
自我概念對心理健康有著顯著影響,但其并不是單一結構,而是包含諸多成分。自我概念清晰性及自尊是自我概念的重要成分,自我概念清晰性是自我概念的組織成分,反映的是人們對于自己了解的確信程度;自尊是自我概念的評價成分,反映的是自我概念的積極性水平。二者對心理健康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
Campbell 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與消極情感、焦慮、抑郁和神經(jīng)質呈顯著負相關[3-4]。Constantino、Wilson、Horowitz 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個體的抑郁、自尊、感知的壓力和人際問題關系密切[5]。一些學者認為自尊可顯著緩解抑郁和焦慮,從而有益于心理健康。吳明證等人的研究表明,自尊是影響青少年抑郁的重要因素,低自尊青少年容易出現(xiàn)暴力和學業(yè)不良等現(xiàn)象,進而體驗到更高程度的抑郁[6]。同時,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之間也存在著密切關系。Campbell 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呈顯著正相關[3],國內(nèi)學者徐海玲的研究也得出了同樣的結果[7]。
從上述引用文獻能夠看出,自我概念清晰性、自尊與心理健康三者之間存在著復雜而密切的關系。但筆者在查閱了相關文獻后發(fā)現(xiàn),國內(nèi)此類研究大多是其中兩個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研究,同時研究主要集中于抑郁、焦慮、社會適應等心理健康的少數(shù)幾個因子。為了更進一步了解自我概念的這兩個重要成分之間的關系及二者對心理健康的影響,筆者決定對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的關系中自尊的中介作用進行研究,并將心理健康整體及其10個因子全部納入本研究中。具體研究的方法、結果分析和討論如下文所述。
選取某大學在校生129人,其中男生31人,女生98人,年齡介于19—24歲之間。
自我概念清晰性:選用馮澤雨修訂的Campbell自我概念清晰性問卷中文版,該問卷含11 個項目,采用5級評分,分為自我概念的內(nèi)部一致性和穩(wěn)定性兩個因子,其自我概念內(nèi)部一致性項目的α系數(shù)為0.674,自我概念穩(wěn)定性項目的α系數(shù)為0.712,兩因子對總體方差的累計貢獻率為44.83%。
心理健康:采用國內(nèi)廣泛使用的SCL90量表,該量表由Derogatis于1973年編制,后由王征宇翻譯成中文。量表共90個項目,采用5級評分,包含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恐怖、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共10個因子,Derogatis報告的各癥狀效度系數(shù)為0.77—0.99(P<0.01)。陳樹林等人(2003)對中學生、成年人及61歲以上老年人群體的測查表明該量表具有良好的內(nèi)部一致性和重測信度。
外顯自尊:采用Rosenberg編制的自尊量表,量表包含10個項目,僅具有單一維度。中文版由王孟成和戴曉陽修訂,二人對289名被試進行了3次測試,每次間隔2個月,重測相關系數(shù)為0.51—0.75,平均為0.72,具有較為良好的信度。此外,熊承清及謝虹等人的研究表明該量表具有良好的實證效度。
在數(shù)據(jù)處理上,作者采用Spss18對數(shù)據(jù)進行了相關分析、線性回歸分析,用Excel進行了中介效應sobel檢驗。
表1為自我概念清晰性、自尊與心理健康及其各因子間的兩兩相關系數(shù)結果。結果顯示,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顯著正相關,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恐怖、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共9個因子顯著負相關,而與敵對因子相關不顯著。自尊與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共9個因子顯著負相關,而與恐怖因子相關不顯著。
注:*表示相關系數(shù)在0.05水平上顯著;**表示相關系數(shù)在0.01水平上顯著
筆者根據(jù)溫忠麟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程序[8],對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總體及其10個因子的關系中自尊的中介效應進行了檢驗,過程簡單敘述如下。
1.筆者根據(jù)已有研究,將自我概念清晰性設為自變量X,心理健康總體及其10個因子設為因變量Y,自尊設為中介變量M。
2.將所有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即變量均值為0)。
3.按照如下三個方程進行線性回歸分析:
Y=cX+e1 .
(1)
M=aX+e2 .
(2)
Y=c′X+bM+e3 .
(3)
中介效應模型可參見圖1。
圖1 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關系中自尊的中介作用模型
本研究中,因變量為心理健康總體及其10個因子共11項,因而需進行11次中介效應逐步檢驗。由于X和M固定,11次中介效應檢驗中的回歸系數(shù)a一樣,而回歸系數(shù)b、c和c′不同,11次逐步檢驗獲得數(shù)據(jù),如表2所示。
從表2可以看出,當因變量為敵對時,回歸系數(shù)c不顯著。根據(jù)溫忠麟的中介效應逐步檢驗法,此時因自變量對因變量無顯著影響,故無需進行中介效應分析。
表2 中介效應逐步檢驗數(shù)據(jù)
注:*表示回歸系數(shù)在0.05水平上顯著;**表示回歸系數(shù)在0.01水平上顯著
當因變量為恐怖時,回歸系數(shù)c顯著,但回歸系數(shù)b不顯著,此時因中介效應逐步檢驗法檢驗力較低,不能繼續(xù)使用此法,而應采用sobel檢驗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表明中介效應顯著,所得sobel=-1.095。
當因變量為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時,回歸系數(shù)a、b均顯著,而c′不顯著,表明此時外顯自尊起著完全中介作用,即自變量自我概念清晰性對因變量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3個因子的影響都是通過中介變量外顯自尊實現(xiàn)的。
當因變量為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5個因子時,回歸系數(shù)a、b、c′均顯著,表明此時外顯自尊起著部分中介作用,即自我概念清晰性對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5個因子的影響只有部分是通過外顯自尊這一中介變量實現(xiàn)的,此時按ab/c計算獲得外顯自尊的部分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不同因變量下外顯自尊的部分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
從表3可以看出,這6個因變量中,外顯自尊的部分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在23.45%—35.04%,當因變量為抑郁時該比例最高,為35.04%,當因變量為軀體化時該比例最低,為 23.45%。
1.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之間相關的討論。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恐怖、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9個因子顯著負相關,與敵對因子相關不顯著。國內(nèi)外的多項研究表明,自我概念清晰性對個體的一系列心理調適能力有重要影響,其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可能正是這種作用的結果。
Campbell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會影響個體的自我調控能力,自我概念清晰性低的個體在進行決策時更容易受到外界情境的影響,而不是自我相關信息[9]。Smith、Wethington & Zhan等人的研究表明,自我概念清晰性也會影響個體的壓力知覺,自我概念清晰性低的個體傾向于將外界環(huán)境視為混亂和無法預測,導致體驗到了更高的壓力水平[10]。朱丹的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還會影響到個體的壓力應對方式,自我概念清晰性與中間型防御機制和不成熟防御機制顯著負相關,與成熟防御機制則相關不顯著[11]。魯雅靜的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還會影響到個體的社會支持,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個體的友誼質量和社會適應之間呈正相關關系[12]。
本研究中自我概念清晰性與敵對之間相關不顯著。敵對是個體攻擊性的主要成分,國內(nèi)外關于攻擊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其與自尊之間的關系,現(xiàn)有研究表明自尊與攻擊性之間存在著非常密切而復雜的關系。本研究中自我概念清晰性與敵對之間相關不顯著表明,攻擊行為的產(chǎn)生可能很少受個體自我概念清晰性的影響。自我概念清晰性及自尊與攻擊性之間關系的這一差異可能正是源于二者是相對獨立的兩種心理結構。
2.自尊與心理健康之間相關的討論。自尊與心理健康總體及其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9個因子顯著負相關,與恐怖因子相關不顯著。就自尊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叢曉波等人認為,自尊是心理健康的核心,自尊的狀態(tài)直接關系著心理健康的狀態(tài)。在自尊與軀體化、強迫、精神病性的關系方面,本研究結果與錢銘怡、肖廣蘭的研究一致,他們二人認為,較高水平的自尊有助于青少年更好地調整其行為與心境,減少了個體在遭遇困難、挫折時的軀體化傾向、神經(jīng)癥性及精神病性反應等[13]。在自尊與抑郁的關系方面,本研究與國內(nèi)外普遍的研究結果一致,二者之間的顯著負相關已得到國內(nèi)外大量研究的證實,低自尊往往與抑郁緊密伴隨,既是抑郁的典型癥狀之一,同時也提高了個體抑郁發(fā)作和持續(xù)的易感性。
本研究顯示自尊與焦慮顯著負相關。針對二者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恐懼管理理論方面的研究,本研究與這方面研究的結果是一致的。Jeff. Greenberg等人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面對死亡形象或在預期痛苦時,提高自尊能夠減少被試的焦慮[14]。恐懼管理理論認為,自尊具有焦慮緩解器的作用,自尊的自我調節(jié)機制能夠為個體心理提供彈性空間,從而緩解和減少生活中的毀滅、破壞、失敗等引起的個體焦慮和恐懼。
本研究顯示自尊與人際關系敏感顯著負相關。表明自尊越低的個體,在進行人際交往時越敏感,這與李志勇、吳明證等人的研究結果一致,他們的研究表明,自尊會通過不確定性的中介作用影響個體的社交焦慮[15]。楊麗珠等人認為,低自尊者傾向于認為未來的情境是消極的,并以消極方式來應對不確定情境,導致人際關系敏感性提高,強化了社交焦慮[16]。
敵對是個體攻擊性的重要成分,在自尊與攻擊性的關系方面,國內(nèi)外已有大量研究,但研究結果卻存在諸多不一致。早期研究者認為低自尊者更具攻擊性,后來有不少研究者發(fā)現(xiàn)高自尊者更易于發(fā)生攻擊行為;但也有研究者發(fā)現(xiàn)自尊與攻擊之間無顯著相關,目前這一爭論尚未解決。在本研究中,自尊與敵對呈顯著負相關,但本研究的自尊僅是外顯自尊,并不能全面反映自尊與攻擊性之間的關系,也同樣無法解決目前自尊與攻擊性關系上的爭論。這個問題尚需更多更深入的研究,來真正明確自尊與攻擊性之間的關系。
本研究顯示自尊與恐怖相關不顯著??植朗莻€體對特定對象的恐懼,其產(chǎn)生往往是自動化的,個體所恐懼的對象與其恐懼反應之間已經(jīng)形成強有力的S-R聯(lián)接,因而恐怖并非產(chǎn)生于個體的意識層面,也不受意識的調控;但外顯自尊是產(chǎn)生于意識層面并受個體意識調控的,可能正是由于這一原因使得恐怖與自尊之間相關并不顯著。
3.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之間相關的討論。本研究顯示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外顯自尊顯著正相關,這一結果與Baumgardner、Campbell、徐海玲和梁寧建等學者的研究結果相同。從理論上來說,自我概念清晰性是自我概念的組織成分,自尊是自我概念的評價成分,二者是相對獨立的,但眾多研究結果一致顯示二者存在著顯著正相關,表明在自我概念內(nèi)部,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這兩個成分是彼此密切相關的。Baumgardner就認為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是兩種彼此相關但又相對獨立的心理結構。
本研究中,外顯自尊在自我概念清晰性對心理健康及其因子的影響中,起著部分或完全中介作用。這意味著自我概念清晰性對心理健康及其因子的影響部分或全部是通過自尊實現(xiàn)的,外顯自尊這一中介作用的發(fā)揮是基于其與自我概念清晰性及心理健康之間的密切關系的。
首先,大量研究已表明,自我概念清晰性能顯著預測外顯自尊,同時朱丹的研究還發(fā)現(xiàn)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內(nèi)隱自尊相關不顯著[11]。由此我們可以推論,自我概念清晰性和外顯自尊都是處于個體意識層面的心理結構,且均受到個體意識的調控。其次,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外顯自尊顯著正相關,意味著自我概念清晰性和自尊呈現(xiàn)出相同的變化趨勢,即高自我概念清晰性的個體往往也具有較高的外顯自尊。原因可能在于高自我概念清晰性的個體,其自我概念的一致性和穩(wěn)定性較高,因而其自我提升和自我驗證動機均能夠獲得滿足而不存在顯著沖突,這樣的個體往往外顯自尊也較高。反之,則自我概念清晰性和外顯自尊都會較低。最后,自我概念清晰性和自尊均是自我概念的重要成分,雖然我們對二者進行了概念方面的區(qū)分,但二者均包含在自我概念之中,在現(xiàn)實情境中也是同時對個體的心理健康產(chǎn)生著影響。正是由于自我概念清晰性、外顯自尊及心理健康三者之間存在著如此密切的關系,因而自尊在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也是一種必然。
首先,本研究的自尊只涉及了外顯自尊水平,這并不能全面地反映個體自尊,自尊的穩(wěn)定性、內(nèi)隱自尊等也是個體自尊的重要方面。因此本研究并不能全面地說明自尊在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關系中的中介作用,今后還應將自尊穩(wěn)定性以及內(nèi)隱自尊納入此類研究。
其次,本研究假設自我概念清晰性為自變量,心理健康為因變量,自尊為中介變量,是基于以往研究成果的一種假設,并不能由此確定各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同時本研究所采用的中介效應統(tǒng)計檢驗方法也并不具備檢出因果關系的能力,要明確三個變量間的因果關系,尚需更強有力的證據(jù)。
最后,自我概念有多個維度和成分,本研究只關注了自尊和自我概念清晰性兩個方面。今后的研究可以對心理健康與自我概念其他成分(如自我概念復雜性等)之間的關系進行探討,以更加全面地揭示自我概念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
通過以上研究分析,總結如下:一是自我概念清晰性與心理健康及其9個因子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恐怖、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顯著負相關,與敵對因子相關不顯著;二是自尊與心理健康及其9個因子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偏執(zhí)、精神病性、其他顯著負相關,與恐怖因子相關不顯著;三是自我概念清晰性與自尊顯著正相關;四是自我概念清晰性能夠顯著負向預測心理健康及其9個因子軀體化、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恐怖、偏執(zhí)、精神病性和其他,且自尊的中介效應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