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沈?qū)毉h(huán)先生創(chuàng)建的三所圖書館中，東海大學圖書館是最早的，也是最有代表性的。通過建設館藏、聘用專業(yè)人員、出版《圖書館學報》和“圖書館學小叢書”、在臺灣率先實行開架制、舉辦學術活動以及開展圖書館學教育等多方努力，沈?qū)毉h(huán)將東海大學圖書館建成了20世紀60年代臺灣大專院校圖書館的典范，其功績至今仍為人們所追念。

關鍵詞沈?qū)毉h(huán)東海大學圖書館開架制《圖書館學報》

分類號G250.9

沈?qū)毉h(huán)（1919—2004）是我國“圖書館學教育之父”沈祖榮先生之子，是生于大陸、幼承庭訓、求學美國、建功臺灣的著名圖書館學家，在臺灣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事業(yè)、海峽兩岸圖書館學術文化交流等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沈氏父子，恰如漢代之向歆父子，在我國文獻整理以及圖書館事業(yè)史上留下了“文獻世家”的佳話。程亞男曾指出：“在中國當代圖書館事業(yè)史上，父子兩代均為巨擘的只有兩人，這就是沈祖榮和沈?qū)毉h(huán)，而且二位在事業(yè)成就上也有許多驚人的相似，先后擷取了多項圖書館第一……”[1]本文主要圍繞“小沈”——沈?qū)毉h(huán)先生創(chuàng)建東海大學圖書館的相關史實進行考察，以考見其對臺灣圖書館事業(yè)的貢獻。

1選擇東海大學

二戰(zhàn)以后，經(jīng)濟發(fā)達的美國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才留學和移民。據(jù)許倬云口述：“我同一代出去留學的人，學成都沒有馬上回臺灣。我在1960年代從芝加哥大學念完博士回臺灣，人家說我是異數(shù)。美國社會安定，這很重要，尤其念書的人，有了安定的研究環(huán)境、安定的生活環(huán)境，對個人是有好處的?！盵2]許倬云是1962年返回臺灣的，其回國之行為難被常人所理解。沈?qū)毉h(huán)自1947年底赴美留學，在丹佛大學取得圖書館學碩士、教育學博士后，已具備申請美國永久居留的條件，并名列《圖書館名人錄》（Whos who in library service： a biographical directory of professional librarians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3]，有著良好的發(fā)展前景。但沈先生毅然放棄了丹佛公共圖書館的部門主管職位，于1955年返回臺灣服務。

該年5月左右，沈?qū)毉h(huán)回臺灣后的第一個工作是被任命為“國立中央圖書館”遷臺后的第一任閱覽部主任，實際署理“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的第8任館長館務，被謔稱為“美國的紳士”[4]，并兼臺灣省立臺北圖書館研究員。據(jù)他回憶：“省立臺北圖書館是‘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的前身，這是極為特殊又不合常理的安排。那時‘國立中央圖書館不對外開放，閱覽部主任只支薪而不上班。省立臺北圖書館的研究員有三位，何聯(lián)奎先生是行政院顧問，我在館里從來沒有看見他，何日章先生曾任‘國立中央圖書館館長，是我的父輩，偶爾會來館長室和我聊天，我是唯一上班而不支薪，代行館長職權的研究員?！盵5] 注：“國立中央圖書館”此時未正式開放，沈?qū)毉h(huán)雖為閱覽部主任，但尚無具體工作內(nèi)容，所以說只支薪而不上班。他同時代理省立臺北圖書館館長職務，有具體工作，但無正式名義和薪酬，所以是上班而不支薪。

剛回臺灣的沈?qū)毉h(huán)，急欲施展他在圖書館事業(yè)上的抱負。1955年6月5日，臺灣省立師范學院改制為臺灣省立師范大學，該校的第三任校長劉真（1913-2012，被譽為“臺灣師范教育之父”）先生曾三次相訪沈?qū)毉h(huán)，邀請他擔任師范大學副教授兼圖書館主任。但沈?qū)毉h(huán)的好友——“中國農(nóng)村復興委員會”圖書館的羅秀貞女士（也是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的校友）力勸沈?qū)毉h(huán)到東海大學任職。東海大學是由設于美國紐約的中國基督教大學聯(lián)合董事會資助成立的，承繼在中國大陸的13所教會大學的傳統(tǒng)，屬于基督教教會大學。羅女士說服沈?qū)毉h(huán)的理由是，沈是教會學校培植的人才，理應為教會學校服務，況且?guī)煼洞髮W圖書館已有人負責，而東海大學還在物色人選，并為其引見東海大學的首任校長曾約農(nóng)（1893-1986，曾國藩曾孫）教授。在這次面見時，沈?qū)毉h(huán)提出要成立分科圖書館和圖書館系的主張，曾約農(nóng)先生均表示贊許[6]。其時，臺灣省立師范大學也已成立社會教育系，下設社會工作、圖書館學及新聞學三組。筆者認為，沈?qū)毉h(huán)接受東海大學的聘用，是因為有獨立擘畫成立圖書館學系的打算。另一個原因則是在東海大學圖書館的機構地位相對較高，館長地位也高。沈?qū)毉h(huán)曾自述：“在東海大學編制體系中，圖書館隸屬于校長，此一體制與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所訂大學圖書館完全符合。臺灣大專院校采取此種編制體系的，另外只有臺灣大學和政治大學。”[7]東海大學的圖書館館長還有以下館外職權（有部分是后面爭取的）：（1）行政會議委員;（2）校務會議當然委員;（3）教務會議當然委員[8];（4）圖書委員會委員兼秘書;（5）《圖書館學報》編輯顧問委員會召集人兼主編。而且東海大學設立之初，薪資比公立大學高出許多，僅以1956年為例，“薪水是底薪的5倍，還有眷屬津貼（妻200元，子女100元）。那時‘國立大學教授的薪水，大約是1000元，東海教授的薪水，大約是‘國立大學的3倍。”[9]東海大學既有足夠的施展空間，又有較好的社會待遇，兩相比較，沈?qū)毉h(huán)何去何從，自是不難想見了。

苦心孤詣，氣勢特殊——沈?qū)毉h(huán)先生與東海大學圖書館考略/周余姣Harris B H Seng and Tunghai University Library/Zhou Yujiao

苦心孤詣，氣勢特殊——沈?qū)毉h(huán)先生與東海大學圖書館考略/周余姣Harris B H Seng and Tunghai University Library/Zhou Yujiao

2東海大學圖書館之創(chuàng)建與管理

據(jù)東海大學圖書館網(wǎng)站的“本館簡介”之“歷史沿革”[10]介紹，沈?qū)毉h(huán)任職館長的時間是：1955年7—1965年7月，1966年8月—1969年10月，身份是文學院圖書館學教授兼館長。1965年8月—1966年7月，沈?qū)毉h(huán)休假一年，曾由外文系教授謝培德（Ivor Shepherd）代館長。沈?qū)毉h(huán)離開東海大學后由郭瑞絲（Louis Crowford）任館長。截至2014年7月為止，東海大學圖書館共有18位館長或代理館長，沈?qū)毉h(huán)任職時間是13年，僅次于鄭德安（化學系教授，任職14年，時間是1979年8月—1993年1月）。他也是少數(shù)圖書館學科班出身的館長，按他自己的話說，他把自己的壯年獻給了東海大學。

2.1從無到有的館舍建設

沈?qū)毉h(huán)是1955年7月1日（實際到職時間是7月15日）到東海大學的，最初是在臺中市政府二樓辦公。8月9、10日舉行入學考試。8月17日，沈?qū)毉h(huán)撰寫《圖書館工作備忘錄第一號》，提出其圖書館架構和經(jīng)營理念，擬將圖書館分為開架式部門和功能性部門。開架式部門包括：藝術與音樂部門、自然科學與工程部門、西洋語文部門、善本書部門（非流通的資料）;功能性部門分為編目部門、采編部門、維護部門[11]。10月東海大學校舍才落成。11月2日，圖書館最初只在男生宿舍有臨時圖書室，但隨即開館。東海大學所在的大度山，時有臺風侵襲，辦館十分艱苦。11月3日，新生入學，沈?qū)毉h(huán)進行“圖書規(guī)則講話”[12]。1956年2月，圖書館由男生宿舍遷入行政大樓。

1957年5月東海大學圖書館動工興建。最初設計為“為前后兩進之兩層樓建筑，兩側建有廂房，如鳥翼然。書庫書架為鋁制雙面式，可藏書十八萬冊。設有參考室一間，特藏室數(shù)間，專供教授使用……屆時可容納閱覽人數(shù)五百名?！盵13]10月16日，學校擬邀請聯(lián)合董事會執(zhí)行秘書范威廉博士到東海大學主持圖書館奉獻典禮。11月2日，參加新館規(guī)劃工作的費士卓博士參加奉獻典禮并演講。11月14日，圖書館搬遷完成，并正式啟用。該館分期建成，第一期工程建筑費用達美金5萬元，由美國友人捐贈。第二期兩翼工程需新臺幣80萬元，1958年3月16日開建，9月20日全部完工。館內(nèi)書庫及閱覽室均重新布置，圖書館大禮堂改書庫，兩翼房間暫作教室用[14]。新館的建成，為該館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物質(zhì)基礎。1963年9月10日，臺灣遭遇葛樂禮臺風，致使圖書館損失中英文參考書140冊，中英文一般書57冊，中英文雜志合訂本205冊，總計402冊。為此，沈?qū)毉h(huán)繼續(xù)吁請改善圖書館建筑物[15]。該館的建設從無到有，創(chuàng)辦人員可謂艱辛備嘗。篳路藍縷，以啟山林，這也是所有圖書館先驅(qū)者必經(jīng)的奮斗歷程。

2.2定位精準的專業(yè)人員聘任和崗位設計

沈?qū)毉h(huán)初到東海大學，即為主任（后才被稱為館長）。1955年1月1日，已到圖書館助理一名，為梁焰，月薪1000新臺幣。沈?qū)毉h(huán)于1955年7月15日到職，月薪是2400—2600新臺幣。8月1日其他三名館員到職，中文編目張增榮月薪2100新臺幣，中文編目館員胡家源月薪1200新臺幣，圖書館助理胡元鈞月薪1000新臺幣[16]。這五人（含沈?qū)毉h(huán)）之中，四名館員受過正式的圖書館學專業(yè)訓練，另有一資深館員在大陸已有超過30年以上的圖書館工作經(jīng)驗。1967年所統(tǒng)計的12人的職員隊伍中，11人是專業(yè)化的館員，所占比率達到90%。這也是沈?qū)毉h(huán)所定下的人員聘任準則，以專業(yè)化為目標建設人才梯隊，著力構建專業(yè)化的圖書館。

圖書館設兩個組，閱讀參考組和采訪編目組。閱讀參考組下設流通股、期刊股、參考股，采訪編目組下設古籍股、中文股、西文股。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因為實行工讀生制度，出納流通、排架、清掃、打字、抄寫卡片、清點圖書、登記、更換期刊報紙等，也交由工讀生承擔。最多時雇用工讀生33人，每周每人平均工作約為10個工時。沈?qū)毉h(huán)關心員工，如升丁立文為辦事員，后又為其申請調(diào)高薪水。員工王征大約1957年到職，先后擔任采訪流通、圖書采編、技術服務組等主任，在《圖書館學報》上發(fā)表了13篇文章（含翻譯），承擔了較多工作。沈?qū)毉h(huán)對其提攜也較多，后送其赴日考察，又擬建議以講師聘之，并函請學校準其講授圖書館學課程。后王征開設“圖書館經(jīng)營法”課程，沈?qū)毉h(huán)還為其修訂講義，1959年還扶持其出版《圖書館學術語簡釋》一書。王征在學術道路上得以迅速成長，后還與杜瑞青合編了重要的專業(yè)工具書《圖書館學論著資料總目：清光緒一五年—民國五十七年》[17]。其他被沈?qū)毉h(huán)送出國深造的還有胡家源等人。胡家源與沈?qū)毉h(huán)有鄉(xiāng)誼、學誼，曾在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受教于沈祖榮父子，在該館負責西文編目工作，后曾擔任該館的代理館長。其他的如柳作梅，大約1957年到職，先后擔任中文編目、古籍典藏股長，兼《圖書館學報》委員會秘書，在《圖書館學報》上發(fā)表了9篇文章，涉及文史出版研究等。皮哲燕與沈?qū)毉h(huán)在丹佛大學是先后同學，1959年沈?qū)毉h(huán)扶持她出版《兒童圖書館學》一書，并提請將皮哲燕的待遇調(diào)整成等同于其他女職員的薪金[18]。諸如此類，惠人極多。在沈?qū)毉h(huán)離開東海大學之時，該館共有專職員工13人。

2.3眾人拾柴式的圖書采訪

東海大學圖書館沒有接收日據(jù)臺灣時期留下的書籍，館藏建設從零開始，主要采用購買、交換和贈送的形式獲得。沈?qū)毉h(huán)將館藏的成長視為一個生命的有機體，主張不斷更新、定期剔舊以保持其鮮活的生命力。要達此目的，則須群策群力、共襄盛舉。他曾道及：“有價值的大學圖書館，必須是教職員和行政各部門共同支持和愛護的圖書館。”[19]為了做好圖書采訪工作，1955年10月17日由他倡議的東海大學圖書委員會成立。曾約農(nóng)校長聘請?zhí)剖刂t（1905-1998，教育家）、吳德耀（1916-1994，后擔任校長，被譽為“東海自由學風的播種者”）、約翰·塞隆·伊利克博士（Dr. John Theron Illick）等人為委員，沈?qū)毉h(huán)擔任委員兼秘書。有了圖書委員會，在圖書采訪上獲得了多方面的支持。孫克寬（1905-1993）在《我和東海大學圖書館》一文中提到：“東海初建，在臺董事會，系杭立武先生主持。杭先生深知道要辦好一間大學，必須有足夠的藏書。尤其那時臺海秩序小定，舊書漸出。東海頗能放手收買，中文系同人中徐復觀先生尤其熱心于收書。所以當時曾一氣收買吾皖施氏所藏的線裝書多種，內(nèi)中盡多明版。”[20]曾約農(nóng)校長也雅好收藏線裝書，主張購書從精，曾以書函形式與沈?qū)毉h(huán)商談購書事宜，提出“非重要小說務希暫緩添置”[21]的建議。民國期間，國立北平圖書館也曾設立“購書商榷會”“購書委員會”，對指導擴大和改善館藏確有大益。

對于購書的程序，1956年9月，圖書委員會主席約翰·塞隆·伊利克博士（Dr. John Theron Illick）與沈?qū)毉h(huán)聯(lián)署《致全體教授函》，說明圖書館訂購書籍的程序。大致是：

采購西文書程序：

（1）教授將書名、作者、出版者以及價格提供給系主任。

（2）如果系主任認為這本書確實有購買的需要，則轉(zhuǎn)呈給院長。

（3）如果院長也認為圖書館應該購買此書，則將請購單交由圖書館員先查核復本，做好復本控制的流程。

（4）圖書館員查過復本之后，留一份存檔，再將訂單轉(zhuǎn)給會計人員。

（5）會計人員會審核訂單上是否已有院系主管的簽章，如果已確定院系主管的簽章，則立刻啟動采購程序，將訂單寄送至紐約的董事會。

中文采購書程序，就省略步驟4和5[22]。

所采購書籍中，一大收獲就是東海大學圖書館1956年收藏的北宋陶叔獻所輯的《西漢文類》（殘存八冊，為卷二十至三十五）。該書由負責線裝古籍整理的張邵典先生請版本學家屈萬里（1907—1979）到館鑒定。屈先生在1956年4月22日的回信告知：該書在版本學上有重要價值，是臺灣現(xiàn)存的孤本，至今有近一千年的歷史，應可視為該館的“鎮(zhèn)館之寶”[23]。叢書類書方面，《通志堂經(jīng)解》《皇清經(jīng)解》《四庫全書珍本初集》《四部叢刊》《四部備要》《古今圖書集成》《淵鑒類函》《冊府元龜》等，以及日本藏經(jīng)書院刊印的《大藏經(jīng)》，均有收藏。1954年7月即擁有約6千冊的線裝書，1957年8月1日，曾約農(nóng)與吳德耀兩位先生進行校長交接時，已有超過2萬冊[24]。1958年5月7日胡適由王世杰、毛子水等先生陪同到東海大學考察[25]，對圖書館的藏書多有稱道。1959年1月16日，陳誠、胡適、王世杰、梅貽琦、蔣夢麟、周至柔、劉真等人也到東海大學視察，并參觀圖書館[26]。1964年藏書達8萬余卷，1967年藏書達10萬余卷。1968年的精確數(shù)字是中文藏書69069冊，西文藏書36205冊，總計105274冊，期刊432種[27]。沈?qū)毉h(huán)對具體館藏，如書籍、期刊、報紙的冊數(shù)和種數(shù)都能精確到個位數(shù)，可見其工作的精細程度。據(jù)個別年度的統(tǒng)計結果看，圖書館中文典籍之庋藏較諸西文藏書，多達三分之二[28]。值得一提的是，哈佛燕京學社對東海大學的中文文史收藏資助良多[29]。這一切都源于沈?qū)毉h(huán)借助多方力量，完善了該館的圖書采訪工作。

2.4中西合璧的分類編目加工

在分類編目方面，沈?qū)毉h(huán)也制定了一套規(guī)則。據(jù)沈?qū)毉h(huán)提交的《1956年圖書館長年度報告》，西文書分類編目所采用的標準有：

（1）美國圖書館學會作者與題名款目編目規(guī)則，1949。

（2）西爾式主題標目表，1954。

（3）杜威十進分類法，1952。

（4）克特氏三碼字母順序表。

而中文書分類編目所采用的標準是：

（1）南京大學中國圖書館分類系統(tǒng)。

（2）王國鼎（筆者注：似應為萬國鼎）作者排架表。

另外還采用了原國立北平圖書館以及“國立中央圖書館”的分類編目規(guī)則。由此可知，為了滿足初創(chuàng)的東海大學圖書館的分類編目需要，沈?qū)毉h(huán)借鑒了中西多種分類編目規(guī)則和工具，并多方參考美國的西文編目法以及國民黨統(tǒng)治大陸時期圖書館界的成熟做法。同時，為保證檢索效果，每一本書至少要做6張卡片，包括作者、書名、標題、分類號、單元卡和排架片[30]。

1956年8月，圖書館首份館藏書目——《私立東海大學圖書館中日文圖書暫編目錄》第一輯出版，凡例中說明“本目錄排序，系根據(jù)南京金陵大學圖書館出版之《中國圖書分類法》（再版增訂本）類次排列，書前冠以總目，以便參考?！辈⒏接小督钑?guī)則摘要》，此書著錄書號、書名、著者、出版年、出版處所、版本、版次、頁數(shù)或冊數(shù)等[31]?？梢姶四夸浭艿絼x的《中國圖書分類法》的影響，這部分類法也曾被臺灣其他多所圖書館采用。

2.5首開風氣的開架借閱

20世紀初，韋棣華女士就在武昌的公書林實行了開架制。開架制現(xiàn)在看來平常，然而在閉架思想盛行之時很難被管理者所理解。為了實行開架制，韋女士與文華大學的校長據(jù)理力爭，甚至于傷了情面[32]。20世紀中葉后，在臺灣圖書館實行的仍然是閉架制。沈?qū)毉h(huán)一直主張實行開架制，其態(tài)度之堅決曾被人誤認為他當初離開“中央圖書館”就是因為實行開架不成。在沈?qū)毉h(huán)主掌東海大學圖書館館務后，開架制得以在東海大學率先實行。沈?qū)毉h(huán)所提的計劃，目的就是為了給師生提供更簡便的服務，將所有同一主題的資源集中在同一個地方，使讀者可以在同一個地方就可以同時找到參考書、一般可流通的書、期刊、小冊子、縮縮影資料以及其他可供閱讀的資料[33]。開架制實行的結果，常人所懼怕的圖書遺失情況并未大幅出現(xiàn)。圖書的遺失率不超過千分之三，個別的年份甚至更低，如1959學年，遺失書籍僅為千分之一[34]。最讓人引以為傲的是流通量大幅增長：東海大學實行的是教職員借書數(shù)量無限制，學生借書數(shù)量為10冊（后又提升至15冊），為臺灣各大專院校圖書館借閱數(shù)量政策最寬松之圖書館[35]。

開架制也得到了東海大學第二任校長吳德耀的支持。他在1958年9月23日舉辦的新生開學典禮中說：“本校圖書館是實行開架式的借書制度，……，希望各位善于利用這個制度的優(yōu)點，熱誠擁護這種自治的政策，不要隨便把書籍不按手續(xù)借出，更不要擾亂每一本書應放的位置，這不僅是利人，實在也是利己?！盵36]此后他還多次闡發(fā)開架制的作用，如：“本校圖書館，采取開架制。此制在使學生自由進入書庫，易于熟習并選用所需之書籍。亦所以培養(yǎng)其誠實感，與責任心，進而建立其品格力量與公民美德?！盵37]開架制的效果也獲得了來自調(diào)查數(shù)據(jù)方面的支持，校長吳德耀先生報告：“有一位美國朋友，曾經(jīng)來我們學校的圖書館，作一次借書的粗放調(diào)查，結果發(fā)現(xiàn)借書最多，看書范圍最廣的學生，也就是成績較優(yōu)的學生，如此可以證明多看參考書，并不會影響正課，而且可以增加學識，得到更高的分數(shù)?！盵38]此外，該校的學者對開架制也多有佳評，如孫克寬道：“東海圖書館館長沈?qū)毉h(huán)君，留學美國，是圖書館世家。所定方針，以配合教學為主，盡量地便利讀者。所采開架制度，任由讀者自由參閱、選擇所讀的書，絕無防制。此事培養(yǎng)東海諸生的榮譽觀念，也使我這愛涉獵的讀者，在那里恣意涉獵，消磨了十二年的歲月?！盵39]孫克寬“利用東海圖書館所求藏的元人文集編制臺島現(xiàn)存元人文集鳥瞰表”，感嘆“如果不是東海圖書館的開架制度，任讀者恣意取書，豈能有此樂趣？”[40]足以說明開架制深受師生們的歡迎。后沈?qū)毉h(huán)在其創(chuàng)辦的臺灣中山大學圖書館也繼續(xù)實行開架制。

2.6創(chuàng)造性的文獻保護和典藏

文獻入東海大學圖書館后，沈?qū)毉h(huán)均妥善管理。1969年3月6日，臺灣“教育部”致函東海大學圖書館，要求東海大學圖書館將大陸出版品“依照規(guī)定送部列管”，沈?qū)毉h(huán)以“書籍以學術研究為主”“購藏在管制辦法之前”“保安司令部準予自行抉擇進口”“本校訂有嚴密管理辦法限制流通”等理由加以拒絕，保存了東海大學圖書館的大陸出版品[41]。敢于抵制來自政府方面的文獻繳查要求，此舉非有一定的勇氣不能為。

為溝通中西文化，闡揚中國古代文化，東海大學圖書館接受了普林斯頓基金的資助，如1955學年度就獲得1738美元的資助。1957年12月16日，圖書館的二樓用來成立普林斯頓特藏室，主要是搜集和典藏有關社會科學的書籍資料。1958年5月10日，該特藏室舉行了奉獻典禮，普林斯頓亞洲基金會代表鮑威洛博士蒞臨演講[42]。1962年4月16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校長古與博士伉儷，在蒲威廉博士伉儷的陪同下，由東海大學唐代校長親自招待參觀圖書館的普林斯頓研究室，該室成了一個對外交流的窗口[43]?，F(xiàn)在建立特藏已是圖書館的共識，但在當時還比較少見。

3學術出版、學術活動以及圖書館學教育

3.1編輯《圖書館學報》

據(jù)許倬云回憶：“（臺灣“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期刊格式和水平是臺灣所有學術單位的期刊的標準，所有學校寫學術論文以史語所期刊為標桿。臺灣從來沒有寫學術論文的傳統(tǒng)，大陸搬過來，只有史語所一家。在當年的大陸時代，史語所的期刊水平也是標桿，那時和史語所期刊平行的是《燕京學報》《清華學報》?！盵44]在臺灣圖書館學學術尚處于一片荒蕪之際，讓沈?qū)毉h(huán)引以為傲的是，東海大學圖書館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出版品：一份《圖書館學報》和一套“圖書館學小叢書”。

沈?qū)毉h(huán)利用韋棣華基金（Wood Foundation）所給予的每年2000美元的資助，主編了東海大學《圖書館學報》。韋棣華基金是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所有的基金，由在美國的基金會董事保管，曾經(jīng)的董事為格林博士、顧理治博士與狄思先生。在經(jīng)費的支持下，1958年3月4日，東海大學行政會議通過發(fā)行《圖書館學報》。會議上定名為《私立東海大學圖書館學報》，年出兩期，其發(fā)行目的是“為提高學生對圖書館學之研究興趣，介紹中西圖書館學的現(xiàn)況，以及使社會上一般中等圖書館的管理員有觀摩進修的機會?！?月3日簽報成立圖書館學報編輯委員會，獲校長吳德耀同意，并聘沈?qū)毉h(huán)為圖書館學報編輯委員會委員兼召集人[45]。該學報創(chuàng)刊于1959年1月，創(chuàng)刊號上只標“圖書館學報創(chuàng)刊號”，下注“私立東海大學圖書館編印”。實際上每年只出版1期，16開本，每期300至400頁，最多時第9期達到500余頁，共出版了11期，屬于臺灣創(chuàng)辦較早的圖書館學期刊之一。該刊共載文335篇[46]，名家薈萃，精品迭出，成為當時圖書館學、文史交流的一個重要園地。

如前所說，《圖書館學報》辦刊的目的是讓刊物成為學者交流研究心得的園地，并擔負有關圖書館學、文化思想交流的任務，同時提高圖書館從業(yè)人員及圖書館學學生對圖書館學的認識和興趣。學報內(nèi)容以圖書館學專論為主，次為書評、書目、版本校勘、傳記史料、新書介紹及學生譯述等。該刊的編輯顧問委員會主要聘請本校的教授、圖書館職員為委員，陳兼善（1898-1988，魚類學家）、梁容若（1904-1997，作家）、孫克寬、蕭繼宗（1915-1996，古典文學名家）、王征、柳作梅等都曾榮膺該學報的編委。在沈?qū)毉h(huán)離開東海大學后，惜乎該刊停辦。1972年12月1日該館刊出了《東海大學圖書館館務通訊》第二號，其后又停辦。一直至2001年8月呂宗麟館長履新，10月15日東海大學開始重編《東海大學圖書館學通訊》，每一期號之前稱為“新”。并自2016年1月更名升級為《東海大學圖書館館刊》，其目的是“希望未來籌辦《圖書館學報》”，恢復早期《圖書館學報》的盛況[47]。撫今追昔，寧無嘆慨？

3.2出版“圖書館學小叢書”及其他論著

“圖書館學小叢書”知名的有5種，1959年出版王征的《圖書館學術語簡釋》、皮哲燕的《兒童圖書館學》。前已述及，王征、皮哲燕均是東海大學圖書館的員工，該叢書的出版對該館員工的學術成長起到了重要的激勵和推動作用。其后東海大學圖書館開始與臺灣“中國圖書館學會”合作，1961年出版了王振鵠的《學校圖書館》，并在《圖書館學報》上對該書予以推介：“‘中國圖書館學會已與本館商定，合作出版《圖書館學小叢書》，合作后第一部出版品，系王振鵠先生編著之《學校圖書館》。是書以研討經(jīng)營中小學校圖書館為主題，立論精辟，為中等學校圖書館工作人員之重要參考書籍?！盵48]1962年出版張廷樑的《檔案管理概述》，1965年1月出版王寶先的《歷代名人年譜總目》。這套小叢書，涵蓋了圖書館學和檔案學，又兼文史，有利于學術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

東海大學圖書館還于1960年編印有《私立東海大學圖書館中文古籍簡明目錄》一種，附《書名及著者筆畫索引》《書名及著者四角號碼索引》兩種，共1000余頁。1968年8月又配合臺灣地區(qū)圖書館界聯(lián)合編纂《臺灣公藏善本書目》的工作而出版《私立東海大學善本書目》，獲得“中央研究院中美人文社會科學合作委員會”資助[49]。該書目與其他大學圖書館之善本書目合訂，為其中的一冊。

除了獲得韋棣華基金的資助外，東海大學圖書館還獲得了哈佛燕京學社的補助，出版了沈?qū)毉h(huán)的兩種圖書館學著作，一是1966年的《西文參考書指南》，另一種是1970年的《中文標題總目》。這也是沈?qū)毉h(huán)早期學術生涯中較為重要的著作，筆者還將對此進行后續(xù)研究。

3.3參與及舉辦相關的學術活動

沈?qū)毉h(huán)生性活躍，熱衷參與各種學術交流活動。1959年11月8日，沈?qū)毉h(huán)代表東海大學參加亞洲基督教大學圖書館會議。1961年暑假，受韋棣華基金支助，沈?qū)毉h(huán)應邀赴夏威夷參加第十屆太平洋科學會議，并宣讀論文，會后訪問了若干地區(qū)。1962年4月4日，沈?qū)毉h(huán)報告了其出席第十屆太平洋科學會議的經(jīng)過，概述開會的地點、參加的人數(shù)、討論的主題、本次大會的貢獻和成就等[50]。1964年6月6日，沈?qū)毉h(huán)經(jīng)蔣復璁先生借調(diào)，擔任中國科學資料中心籌備委員會總干事。1965年6月16日沈先生卸去該職。

為了擴大圖書館的影響力，沈?qū)毉h(huán)積極籌辦相關的學術活動。1964年3月28、29日在臺中東海大學圖書館召開了“圖書館學系課程規(guī)劃座談會”，邀集臺灣大學、臺灣師范大學、成功大學、東海大學及東吳大學圖書館學教授共同研討當時臺灣的大學圖書館學系的課程標準[51]。該會規(guī)模較大，參與學者眾多，有效地提高了東海大學圖書館的學術聲譽。同年該館還舉辦了圖書館行政及技術問題座談會。1965年7月1日—5日，又舉辦了教會學校圖書館人員講習會，會期5天。藉由這些形式，東海大學圖書館構筑了一個圖書館學學術交流的平臺，在臺中市形成了一個圖書館學的學術地標。

3.4開展圖書館學教育

沈?qū)毉h(huán)在東海大學期間，自1957年秋開始為大學三年級的學生開設選修課程“圖書館學導論”，上下學期各3個學分。1958年改為上學期講授“圖書館學導論”，3個學分，下學期講授“參考工作”，3個學分，由三、四年級選修。據(jù)其學生范豪英回憶：“印象中，沈師班上人數(shù)約有四、五十人，算是大班上課……沈師講課，深入淺出，竟把圖書資料的整理與利用工作，講得十分生動有趣，以致日后許多同學赴美研習圖書館學?！盵52]這是其言傳身教，為圖書館學人才培養(yǎng)所做的具體貢獻。

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設有專門的學術期刊，鼓勵學生在其上發(fā)表作品，以提高學生的學術研究水平。這種工作思路也被沈?qū)毉h(huán)借鑒過來，在其所創(chuàng)辦的《圖書館學報》上著意訓練學生的學術研究能力。范豪英曾述及：“沈師鼓勵學生閱讀，引發(fā)對圖書館學的興趣，每年精選一些英文論文，命選課同學譯出，也刊登在學報上。當年譯著的前后屆同學有陳淑女、梁華、邱廣材、郭榮超、邵逸敏、潘怡懷等學長及高佩玉、李云裳、蔣郎今、吳寧、藍采風等學弟妹，從中文系、社會系到生物系、物理系的學生都有?！盵53]該報第9期登載的譯作尤其多，其中還有正在北美就讀的成露西（1939-2010，又名成露茜，一代報人成舍我之幼女）節(jié)譯的錢存訓的《美國遠東圖書館概況》，可見該學報也很注意推介北美華人的論著。沈?qū)毉h(huán)常引美國圖書館學家卡洛夫斯基的名言——“不發(fā)表的研究不算研究”（the process of bringing the results of research to public attention rather than research itself）[54]來鼓勵下屬和學生發(fā)表研究成果。通過此種方式，沈?qū)毉h(huán)帶領了一批青年人走上了學術道路，并在他們的學術生涯中播下了圖書館學的種子。

4結語

沈?qū)毉h(huán)于1969年7月31日卸任東海大學圖書館館長，但仍擔任東海大學文學院專任教授兼圖書館顧問，直到1972年7月31日離校赴彰化教育學院任職。其矢志創(chuàng)建的理想圖書館——東海大學圖書館基本如其所愿：率先在臺灣實行開架制，創(chuàng)辦了廣有影響的《圖書館學報》，也在東海大學開設了圖書館學的部分核心課程，培養(yǎng)了較多人才。可以說，在臺中那一片學術和文化荒蕪之地，沈?qū)毉h(huán)披荊斬棘，用自己的心血，澆出了絢爛的學術之花，也將東海大學圖書館建成了現(xiàn)代大學圖書館的典范。時至今日，東海大學圖書館的員工如謝鶯興等，還在追念第一任館長沈?qū)毉h(huán)所建立的功績。遺憾的是，沈?qū)毉h(huán)先生所擬開設的圖書館學系未能在東海大學建立。胡家源曾談及此：東海大學原本計劃設立圖書館學系，校方亦原則同意此項計劃。后來不知何故，陰差陽錯而設在臺灣大學。其中原委，沈先生當知之甚詳[55]。筆者認為這或許也是沈先生離開東海大學的原因之一。

1980年12月5日，“國立中央圖書館”舉辦的“圖書館事業(yè)合作與發(fā)展研討會”的會議代表參觀東海大學及其圖書館。會議代表之一胡述兆先生，對東海大學圖書館如此評價：“東海大學是中部地區(qū)最早的私立大學，第一任校長是曾國藩的嫡孫曾約農(nóng)教授……現(xiàn)任校長為梅可望博士，由他親自導游，解說甚詳，他對其圖書館特別得意，外表樸素，內(nèi)部整潔雅觀，藏書180000冊，雖不算多，但排列有序，顯然是出自專家的經(jīng)營。聞沈?qū)毉h(huán)教授曾在此擔任館長十多年，果然不同凡響?！盵56]沈先生離開東海大學圖書館8年后，仍得有如此評價，功不可沒，斯之謂也。盧荷生曾稱沈?qū)毉h(huán)有諸多“特殊”之處——家學淵源，“背景特殊”;開風氣之先，“氣勢特殊”;理論兼實務，“成就特殊”;善折中調(diào)和，“關系特殊”[57]。其他“特殊”不論，筆者認為沈?qū)毉h(huán)先生擘畫經(jīng)營東海大學圖書館，實是其苦心孤詣為之，且自有股虎虎生氣，故特以“苦心孤詣，氣勢特殊”概括之。

致謝：本文承臺灣東海大學圖書館流通組組員謝鶯興先生提供部分資料線索，特致謝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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