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_姚璐(署名除外)
當(dāng)車子從丹巴甲居藏寨出發(fā),翻山越嶺,越來越接近金川時,路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盛開著雪白繁花的梨樹。它們密集地排列在路邊,盛放的白色花朵爬滿枝頭。這片雪域高原面積最大的梨花,沐浴在春風(fēng)中、艷陽下,臨風(fēng)而舞,潔白如雪,一下子把我從寒冬臘月,推入了春意盎然。旅途之所以從甲居藏寨開始,是因為我沒有買到成都直達金川縣的大巴,只得先到甲居中轉(zhuǎn)。這個曾被《中國國家地理》評為中國最美鄉(xiāng)村的地方,坐落在大金河谷邊的山巒上,一幢幢藏式樓房散落在綠色的田野間,早春時分,梨花已經(jīng)零星盛開。這讓我相信,到了金川,一定能見到更大規(guī)模、盛開得更好的梨花。
由于名氣太大,甲居藏寨在我看來已經(jīng)漸漸失去了藏寨原有的古樸風(fēng)味,變成了一定意義上的“農(nóng)家樂”。再加上我的主要目的地是金川,也就沒有過多留戀于這個“中國最美鄉(xiāng)村”。你們?nèi)绻择{,可以去更寧靜致遠(yuǎn)的中路藏寨看藏式碉樓。
甲居到金川沒有班車。我沿著公路走到一個公安檢查站,警察很熱心地讓我放下包,然后開始幫我張羅找車。他們覺得大卡車太慢,又覺得皮卡車坐著不舒服,挑三揀四后,給我攔了一輛他們認(rèn)為“最合適”的轎車,司機是一個在金川做生意的商人。警察和我互留了電話,讓我到了金川縣一定要給他報個平安。這似乎預(yù)示著我這場毫無計劃可言的追花之旅,將意外得順利。車子從丹巴甲居藏寨出發(fā),翻山越嶺,越來越接近金川時,路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盛開著雪白繁花的梨樹。它們密集地排列在路邊,盛放的白色花朵爬滿枝頭。如果沒有見過大片梨花,大概很難理解為什么岑參的詩句“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形容的是大雪紛飛:眼前的花枝團簇,像極了寒冬清晨里被冰晶包裹的霧凇。就連身邊這位常駐金川做生意的大哥,也被眼前這短暫的美景折服,停下車子和我一起拍個不停。
到了金川縣城,我謝過搭我前來的大哥,又打電話給甲居的警察報了平安后,就開始思索,縣城周邊那么多看梨花的村落,我到底先去哪個?怎么去呢?我正想著,旁邊一個面包車云集的“小客運站”就有人開始叫嚷“咯爾鄉(xiāng)咯爾鄉(xiāng)”,于是我不假思索地跳上了面包車。
車子只開出縣城一會兒就開始爬坡,沿坡而上,遍布著人家和村落。令我欣喜的是,路邊的梨花越來越密集,甚至淹沒了遠(yuǎn)處的房子,世界被一片潔白點綴得宛若童話,而坐在車上的我,再也按捺不住,毅然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下車。
我并不清楚哪里是最佳攝影點,也不知道晚上該在哪里落腳,更是早已忘了有沒有吃過午飯。春光明媚,繁花盛開,又何必關(guān)心下一秒去哪?沉醉在這當(dāng)下的春風(fēng)中,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我獨自走在鄉(xiāng)間,不需要刻意尋找機位,跟著感覺穿梭在鄉(xiāng)間山路上,隨意地拐個彎、爬個坡,便都是驚喜。金川的梨樹,不僅勝在多,更勝在大,跟阿勒瑪勒克的百年杏樹一樣,張牙舞爪,婀娜多姿,包圍著村落、包圍著房子、包圍著走在春天中的人。
我竟如此好運地遇上這難得一見的梨花盛景,而更好運的是,當(dāng)我正想著要如何去山頂拍綴滿花朵的金川河谷時,一輛越野車就停在了我的身邊。幾位四川的攝影大叔看我形單影只,說可以帶我“行攝”,于是我拿出一貫的裝菜雞技能,跟著各位對地理位置很熟悉的四川大叔們上到了山頂。
雖然在丹巴甲居藏寨已經(jīng)初見梨花,但如此大規(guī)模的梨花綻滿山谷,倒是讓人產(chǎn)生了完全不同的感受。面對幾棵樹、幾株花,雖不失秀美,卻也略覺春意闌珊,而面對這排山倒海、漫山遍野的梨花,方能感受到磅礴的春意撲面而來,把人一下子從寒冬臘月拽出來,推入山花爛漫的溫柔之鄉(xiāng)。這片雪域高原面積最大的梨花,真是名不虛傳。
正當(dāng)我沉醉在這一片春意盎然的雪白世界,被大自然宏大的美感動得忘乎所以時,四川大叔們的另一伙“朋友”趕到,竟有一個身著民族服飾的年輕女子從車上下來。于是,大叔們開始“創(chuàng)作”,指導(dǎo)女子各種擺拍。我心中暗暗驚嘆,居然還可以自帶模特拍人文片!果然還是大叔們心思縝密!他們見我愣著不動,盛情邀請我加入,并饒有興致地開始試圖指導(dǎo)我如何構(gòu)圖。
我當(dāng)然不會明白這漫山梨花如此妖嬈,而他們?yōu)槭裁匆瞄L焦拍一個女孩子的大頭照。于是只好笑著擺擺手,拒絕他們提議的“人文創(chuàng)作”。他們拍大頭照拍得起勁,我看得也很樂呵。
原本對于沒有車的我來說,如何拍日出日落是個問題,但遇到這一群四川大叔后,所有問題迎刃而解:他們知道最好的機位、最好的時間、最合適的住處,雖然其中大部分人并不怎么會設(shè)置照相機的參數(shù)。
一大早天沒亮,我們便出發(fā)前往沙爾鄉(xiāng)著名攝影點——神仙包。雖說山頭上站了一排攝影師,但和旅游旺季的其他著名景區(qū)比起來,金川這個并不出名的地方倒算得上清凈,也根本不需要搶占機位。站在高處,山頭上、田地里開滿了梨花,陽光初現(xiàn),雪白的梨花被照得顯出一絲粉嫩。居民們開始起床做飯,炊煙升起在一片片花海之中,宛如仙境。
傍晚,告別了一行四川大叔后,我獨自走在鄉(xiāng)間,瞬間頭發(fā)花白,覆滿了一層薄薄的花瓣。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雪白的梨花原來如此脆弱,只是一陣算不上很大的風(fēng),便吹得花瓣撒滿一地,而枝頭上,已經(jīng)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沒想到這盛開的梨花,竟只支撐了短短三四天,便香消玉殞。美景如此脆弱而不可得,能親眼領(lǐng)略一次,也算足夠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