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振

摘 要：大連普蘭店區(qū)位于遼東半島南部，方言屬于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以往關于普蘭店區(qū)聲調的研究多采用田野調查的方法，在聲調的數(shù)目、調型、調值等問題上也存在分歧。本文運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對普蘭店方言單字調進行研究，并與此前田野調查的結果比較，分析異同的原因。田野調查發(fā)現(xiàn)，普蘭店方言并非以往描述的典型三聲調方言，而是有不同的年齡變體，老年組、中年男性有陰平、上聲、去聲三個聲調，中年女性、青年組除上述三個聲調外還存在陽平調。結合實驗，可將調值記作陰平51，陽平調13，上聲213，去聲551。

關鍵詞：大連普蘭店區(qū);聲調;聲學語音學

普蘭店位于遼東半島南部、大連市中北部;東臨莊河市和黃海，西接瓦房店市，南與大連市金州區(qū)毗連，北與蓋州市接壤，東南與長?？h隔海相望。下轄11個街道、5個鎮(zhèn)、2個鄉(xiāng)、1個滿族鄉(xiāng)[1]。1991年，撤銷新金縣，設立普蘭店市;2015年，撤銷普蘭店市，設立普蘭店區(qū)。

一、前人研究綜述

普蘭店方言屬于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也屬于廣義上的大連話，但普蘭店區(qū)的方言與大連市區(qū)有較大差異。此前對普蘭店方言的研究寥寥，大多僅作簡單描述，未作進一步的研究。本文梳理了此前學界對普蘭店方言聲調的研究，具體內容如下。

（一）聲調的田野調查

在聲調的數(shù)量方面，相同的觀點是普蘭店方言有陰平、上聲、去聲三個聲調，在普通話中歸為陽平的全濁平聲母字讀為去聲，宋學（1963）[2]、羅福騰（1998）[3]、張樹錚（2007）[4]、董巖（2008）[5]等皆持此觀點，賀?。?986）[6]認為全濁平聲母歸為上聲?？梢钥吹?，此前研究皆認為普蘭店方言是三調方言。

在調型和調值方面，也存在分歧，尤其是陰平調。宋學（1963）、賀?。?986）、董巖（2008）等認為陰平為曲折調，調值為312，而羅福騰（1998）指出陰平并非此前學者所描述的曲折調，而是高降調，調值應為41、42或31。上聲各家觀點較為一致，宋學（1963）等認為上聲為中升調，調值為213。去聲在調型上不存在分歧，為高降調，但在調頭和調尾的具體音值上存在分歧，宋學（1963）、羅福騰（1998）、董巖（2008）認為去聲的調頭為5，而賀巍（1986）認為去聲的調頭為4。對于去聲的調尾，宋學（1963）認為2或3皆可，羅福騰（1998）、董巖（2008）認為其為3，而賀?。?986）認為其為2?？梢钥吹剑芯糠制缂性陉幤降恼{型與調值、去聲調頭和調尾的具體音值。

（二）聲調的實驗研究

賴瑋（2014）運用實驗的手段分析普蘭店方言中的上聲調，他指出普蘭店方言中的上聲為兩折調，將其調值擬為3232，且上聲調往往伴隨喉堵、嘎裂、弱僵等特征[7]。此外，也有幾位學者運用實驗手段對大連市區(qū)方言進行研究。在聲調的時長方面，高玉娟（2005）[8]運用實驗方法分析大連方言，得出單字調調長與調型有關，其中上聲曲折調的調長最長，兩個降調陰平和去聲的調長最短。張瀅、曹文（2010）[9]、秋鳴宇（2014）[10]針對大連方言陰平調與去聲調在調值與調型上的相似性重點討論，并設計了聽辨實驗，探討這兩個調類是否存在合流趨勢。

二、本文研究方法

（一）研究目的

本文主要的研究目的是獲得普蘭店方言單字調的聲學數(shù)據(jù)，如基頻、時長等，從而得出其聲學格局。

（二）研究準備

1.調查字表

在調查單字的選取上，參考朱曉農(nóng)（2010）[11]提出的方法，并兼顧韻母的多樣性。

2.發(fā)音人

本次共調查12名發(fā)音人，以年齡為依據(jù)分成三組：其中60歲及以上為老年組，30歲至60歲為中年組，30歲以下為青年組。每組各含2名男性、2名女性發(fā)音人。依據(jù)年齡和性別標注，男性記為M，女性記為F，第一位數(shù)字表示的是年齡分組，老、中、青依次為3、2、1，第二位數(shù)字表示發(fā)音人次序，例如M11表示的是青年組男性第一位發(fā)音人。其中女性6人，男性6人，他們的教育程度從小學到本科不等。

3.實驗設備及分析軟件

本實驗運用Audacity 1.3 Beta軟件錄音，運用Praat處理語音數(shù)據(jù)，運用Excel分析數(shù)據(jù)。

（三）實驗步驟

1.錄制音頻

本次實驗錄音時間為2017年2月，錄音標準為：單聲道，采樣率44100HZ，分辨率為16位。

2.數(shù)據(jù)提取

在praat軟件中運行腳本程序提取每個音頻聲調承載段的基頻和時長數(shù)據(jù)。具體而言，就是提取聲調承載段上10個測量點的數(shù)據(jù)，然后將提取出的數(shù)據(jù)導入Excel中，以備處理。

其中，在聲調承載段的確定上，本文參考林茂燦先生提出的“韻母說”[12]。在提取過程中去除掉冗余的彎頭和曲尾，并參考朱曉農(nóng)先生（2010）所設立的操作標準。

3.數(shù)據(jù)處理

本文先提取每個樣本10個測量點的基頻數(shù)據(jù)，再將數(shù)據(jù)導入Excel中，求出每位發(fā)音人每字三次基頻的平均值，之后計算各個聲調對應的例字基頻的平均值，再運用石鋒先生（1990）[13]提出的“T值法”求出其對應的T值，而后將運算結果按年齡和性別分組討論，并求出方差。

三、普蘭店區(qū)方言單字調研究

本文從音高和時長兩個角度來分析普蘭店方言單字調的聲學格局。

（一）單字調音高研究

1.單字調T值分組統(tǒng)計

宋學（1963）、賀?。?986）、張樹錚（2007）、董巖（2008）等都曾指出普蘭店方言有陰平、上聲、去聲三個聲調，筆者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普蘭店方言單字調格局有老年、中年和青年3個年齡變體，調類數(shù)量各有不同。

（三）與田野調查結果比較

本文得到的普蘭店方言單字調實驗結果與此前聽感描寫的結論，在調類數(shù)目、調型、調值等方面都有一定差異。

在調類數(shù)目上，方言學調查的結論為普蘭店方言只有陰平、上聲、去聲三個調類，不存在陽平調，而在此次實驗中發(fā)現(xiàn)中年女性和青年組出現(xiàn)了獨立的陽平調。曹志耘（1998）將語言演變分為由語言內部因素引起的自變型和由外部因素引起的他變型兩類，內部因素是指調值間的相近度、音系簡化、連讀音變等，外部因素是指強勢方言、普通話或其他語言的影響[16]。受強勢方言的影響應當是普蘭店方言發(fā)展出陽平調的主要原因，與普蘭店相鄰的大連市方言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四個聲調，其中陽平為升調，董巖（2008）將大連市方言的陽平記為35。普蘭店此前為附屬于大連的縣級市，現(xiàn)為大連的市轄區(qū)，大連在經(jīng)濟、文化上都處于領先地位，普蘭店方言勢必也要向這一優(yōu)勢方言靠攏。此外，普通話中的陽平亦為升調，在國家大力推廣普通話的背景下，普蘭店方言也勢必會受到影響。因此，受大連市區(qū)方言、普通話等強勢方言的影響應當是普蘭店方言發(fā)展出陽平調的主要原因。此外，此前學者一直未發(fā)現(xiàn)普蘭店方言已由三調方言向四調方言轉變也可能是因為方言學調查往往傾向于選取老年男性，而忽視了女性和年輕人的語言狀態(tài)，例如董巖（2008）在調查普蘭店時所選取的兩位發(fā)音人為一名老年男性和一名中年男性。

在調型上，宋學（1963）、賀?。?986）、董巖（2008）等認為陰平為曲折調，調值為312，但此次實驗表明陰平為高降調，調值為51，與羅福騰（1998）一致，具體原因有待于進一步闡述。

在調值上，陰平調的調尾存在差異，此次實驗結果顯示老年組的調值為1，而中年組和青年組為2;去聲調的調頭和調尾在田野調查中存在分歧，調頭記為5或4，調尾記為1或2，老、中、青三組的實驗結果也存在這一差異。本次實驗結果表明，陰平后半段的標準差較大，這意味著各個發(fā)音人在這一部份的發(fā)音存在一定的差異，變動較大，但這并不影響意義的區(qū)分，此段并非是聲調的特征點，因而發(fā)音人在一定范圍內的發(fā)音差異較容易被記錄為不同的調值，口耳聽辨中的分歧實為同一調類的不同變體。

綜上所述，普蘭店方言聲調有不同的年齡變體，其中老年組、中年男性有陰平、上聲、去聲三個聲調，中年女性、青年組除上述三個聲調外還存在陽平調。結合實驗，可將調值記作陰平51，陽平調13，上聲213，去聲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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