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薩洛佩科
我的這個名曰“走出伊甸園”的洲際漫步,是一個講故事的項目,目的在于重尋石器時代解剖學意義上,現(xiàn)代人類中那些最早遷出非洲者的足跡。一路上我寫故事,記錄我所遇到的人。
這場2.1萬英里(約3.38萬千米)晃晃悠悠旅途中的一個小插曲,是我在中亞時隨口對一個咖啡館的老板說,我剛從埃塞俄比亞溜達過來。
無法相信、震驚以及大笑之后,是那個不變的疑問:你瘋了嗎?
絕對不是。眾所周知,特別是今天——全國步行日——坐著才是有毛病的。我們坐得太多了,這使我們變得病態(tài)且不快樂??茖W家把GPS綁在世界上最后的狩獵——采集者——比如坦桑尼亞的哈扎人身上,結果發(fā)現(xiàn),一個典型的男性采集者,每天要走約7英里(約11.3千米)——如今一個美國人每天只走這個距離的大約1/3。
哈扎人每天的行程是一個生物學基準:我們從遠古時代而來、經(jīng)過完美進化的身體,正是為此設計的。計算一下,一年要走至少2500英里(約4023千米)?;蛘哒f,就好比每年要從紐約走到洛杉磯。這也差不多正是我這幾年所走過的路程,正是一段“正常的”距離。
自2013年從非洲之角出發(fā)以來,很自然地,步行使我的腿和心臟變得更強壯了。更重要的是,我的心靈也變得更加柔軟。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徒步跨越國家、大陸和時區(qū),已經(jīng)改變了我體驗地球生活的方式。
比如,我了解到,全球最貧窮的地方,其實最適宜徒步旅行。在埃塞俄比亞,很少有人擁有汽車,人人都步行。即使幼小的孩子,也能指引我走過地形復雜的地方,人類的足跡在那里交織穿梭。相反,在富裕的、汽車普及的國家,人們不僅失去了與周圍環(huán)境的聯(lián)系,而且失去了與世界形態(tài)本身的連接。汽車抹殺了時間與距離。閉鎖在金屬與玻璃的泡泡里,束縛于狹窄的瀝青道路上,我們患上了速度與空間的毒癮。在迷戀汽車的沙特阿拉伯步行時,我發(fā)現(xiàn)詢問方向已毫無意義。
徒步在地球上,我重新學習了出發(fā)與抵達的往昔的禮儀(扎營與拔營、裝載與卸載,一種古老且熨帖的儀式)。我通過自己的味蕾,通過撿拾農(nóng)夫的豐收,理解了山山水水。我重新與人類同胞建立了連接,以一種我過去作為乘坐飛機、汽車縱橫于地圖上的記者,所從未設想過的方式。
步行在外,我總是遇到人。我不能無視他們,也不能從他們身邊飛車離去。我跟他們打招呼。我每天與陌生人交談5次、10次、20次。我在從事一種每小時3英里(約4.8千米)、穿越兩個半球的漫步式談話。這樣的行走,讓我在任何地方都能建造起家園。
3年多前,在為這個悠長緩慢的旅程做研究時,我拜訪了著名的古人類學家梅芙·里基。記得有一天早上,我們打算出發(fā)去附近的某個村莊,我傻傻地問里基:“是在步行距離以內嗎?”她盯著我,很吃驚,回答道:“一切都在步行距離以內?!?/p>
我笑了,舉步走進沙漠。
行走,已開始呈現(xiàn)給我一個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