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陽
摘 要:20世紀作為一個特殊而重要的時代,當時不論是中國的社會經濟還是政治體制都發(fā)生了重大變革,傳統(tǒng)與近代的文化沖突,中學和西學的融合交織,使得當時學者們既接受了傳統(tǒng)的學術訓練,又在思想觀念上受到西方的影響,為增強民族凝聚力,各學者對民族有了新的認識與理解。
關鍵詞:20世紀;民族;民族史學
19世紀末20世紀初期是中國社會發(fā)生根本性巨變的時代,1901年梁啟超發(fā)表的《過渡時代論》說到:“今日之中國,過渡時代之中國也。在過渡時期的中國,實如駕一扁舟,初離海岸線,而放于中流,即俗謂兩頭不到岸之時也?!盵1]就民族史學這一方面來說,中國傳統(tǒng)的封建社會思想里,對民族這一概念僅限于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的關系處理上。例如,幾次北方民族南下入主中原的結果都是以被同化結束,這一現(xiàn)象在現(xiàn)在也只能以寥寥數(shù)語解釋為“民族融合”,而古人更是只能以“胡人只識騎射,不習文法”來解釋,歸根結底是沒有學問意義上的民族概念,從而沒有發(fā)展出專門研究民族的一門學科。自認為以儒家經典包羅萬象就能威服四海,豈知夢醒時分竟是英國人帶來的堅船利炮和近代文明。
自甲午中日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這二三十年的時間里,隨著戰(zhàn)爭結束之后所簽訂的各項不平等條約,各國列強與中華民族之間的矛盾轉升為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在這樣充滿民族危機的社會環(huán)境與新學術思潮的沖擊下,不少有識之士意識到民族問題的重要性,中國的民族意識空前高漲,民族關系開始由傳統(tǒng)的“華夷之別”轉變?yōu)椤皣遗c民族”。身處于這樣的時代洪流當中,學者們一方面開始逐漸擺脫傳統(tǒng)史學“漢族即為正統(tǒng)”的思想,另一方面開始學習西方的民族學、考古學、人類學等理論與方法,學者們用全新的研究視野重新構建了中國民族史學科。
在這批最早重新構建民族史研究體系的學者當中,梁啟超最先利用西方民族理論對“民族”這一概念進行闡述,他發(fā)表了《論中國人種之將來》《新民說》《中國歷史上民族之研究》等論著,在其早期研究中,“民族”一詞多以“人種”“種族”來進行表述,后來才逐漸有了具體概念,從而對民族、種族、國家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區(qū)分與理解?!昂沃^民族意識?謂對他而自覺為我……凡遇一他族而立刻有‘我中國人之一觀念浮于其腦際者,此人即中華民族之一員也”[2]。1903年,梁啟超把伯倫知理對“民族”一詞的概念介紹到中國,梁啟超對此深表認同,并且做了更深一步的認識:“非同居不能同族也,后此則或同一民族而分居各地,或異族而雜處一地。(同一血統(tǒng)的民族)久之則吸納他族,互相同化,則不同血統(tǒng)而同一民族者有之?!盵3]經過梁啟超的介紹,更多的學者開始了對“民族”這一概念的研究,并出版相關的文章與書籍。
1934年王桐齡先生出版了《中國民族史》,分為上、下兩編,上編敘述中國各個民族的對內融合,下編敘述中國民族的對外發(fā)展,名為“中國民族史”,實際上是以漢族為中心的中國民族關系發(fā)展史。王桐齡先生認為漢族是中心,其他少數(shù)民族“皆全部或一大部分融合于漢族血統(tǒng)之中,皆為中國民族組成之主要分子”[4]。于是,“實則中國民族本為混合體,無純粹之漢族,亦無純粹之滿人”[5]。王桐齡先生之前一直接受傳統(tǒng)民族的教育,在對于“民族”的闡述上,多有大漢族主義的思想。然而,王桐齡先生曾在日本留學,受到西方史學觀念的影響,故在如何看待少數(shù)民族的方面上是矛盾的,一方面他認為各少數(shù)民族皆融于漢族,另一方面,他亦認為中國民族是多民族的混合體。
林惠祥先生在探討“民族”問題上更多注重民族史學的性質,中國民族在歷史上是彼此融合、彼此交融的,最后趨于統(tǒng)一,而這其中漢族為主干,隨著時間逐漸加入了其他諸系,慢慢擴大?!爸袊褡寮纫匀A夏系為主干,其同化皆系消融于華夏系,故每一期之終亦即華夏系之擴大。”[6]林惠祥先生是民國時期在民族史研究當中第一位提出民族平等的學者,他認為所有民族不分大小,不論遠近,都要一律平等地來論述,并且在中國土地上生活過的民族及其發(fā)展都應該是中國民族史的研究對象。同時,林惠祥先生認為民族融合是絕對的,“中國民族之同化次序如波瀾狀,一起一落,初兩個民族以上相接觸時,戰(zhàn)征會盟,擾攘一時,終于混合同化而歸于平靜,迨舊民族同化方畢,新民族又來臨,于是又擾攘一時,復歸同化。如此一波一波繼續(xù)而已”[7]。這樣的論述區(qū)別于“華夷有別”的傳統(tǒng)史學觀念,說明了中華民族在發(fā)展過程中各民族之間彼此影響的歷史事實。
盡管林惠祥先生廣泛地參考了同一時期不同中外學者的研究成果,同時又十分注重各個民族在語言、生活方面的習俗,但是梁啟超先生、王桐齡先生與林慧祥先生皆并未把族群稱呼的標準化和區(qū)別界定當作一個問題予以關注。而在如何判斷族群與族群之間的關系這一問題上,梁啟超、王桐齡、林惠祥三人都是以古代歷史文獻為主要依托。而呂思勉先生不僅對古代歷史文獻進行引用,還一直試圖使用古代文獻當中有關文化風俗、文化習慣等間接資料來進行分析,這是同時代的其他學者都未想過的方法。
在古代漢族對于其他民族的同化問題上,呂思勉先生是這樣認為的:“一個大民族固然總是融合許多小民族而成,然其中亦必有一主體。為中國民族主體的,無疑是漢族了?!盵8]他認為漢族不斷同化其他少數(shù)民族,漢族對其他民族的征服,不僅僅限于武力,還有文化。而文化的同化是潛移默化的,并不是立竿見影,隨著漫長的時間浸染,便會一一顯現(xiàn),漢族文化之所以優(yōu)于異族,原因在于“我們中國,過去之中,曾吸合許多異族。因為時時和異族接觸,所以能相互淬礪,采人之長,以補我之短;開化雖早,而光景常新。又因固有的文化極其優(yōu)越,所以其同化力甚大”[9]。由此,呂思勉對民族的理解,多以漢族為中心,這也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民族學者的共同點,認為漢族是文化最高之民族,不斷同化周邊少數(shù)民族。特殊的時代背景給了學者們新的思考,也為中國民族史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參考文獻
[1]梁啟超.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六[M].北京:中華書局,1989影印本.
[2][3]梁啟超.飲冰室文集[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
[4][5]王桐齡.中國民族史[M].北京:北平文化學社,1934.
[6]趙梅春.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與中國民族史撰述[J].廊坊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1).
[7]林惠祥.中國民族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37.
[8]呂思勉.中國民族演進史[M].上海:上海亞細亞書局,1934.
[9]呂思勉.呂著中小學教科書五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