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鵬(湖南師范大學中國史博士研究生,湖南省地質中學高中歷史教師)
在近代中國的風雨激蕩中,有一位“徘徊于政治與學術之間”的名人,他參與戊戌變法,領導立憲運動,為在中國實行西方的民主制度貢獻了畢生精力。他策動學生蔡鍔發(fā)動護國戰(zhàn)爭,粉碎了袁世凱的皇帝夢,挽救了民國。他的著述也十分豐富,各種著述達1400 多萬字,每年平均寫作達39 萬字之多。他是晚清和民國史上最優(yōu)秀的學者,是一位百科全書式的人物,清華著名的四大國學導師之一,他就是梁啟超。
梁啟超有過兩段婚姻,雖均出自封建的傳統(tǒng),卻絲毫不落傳統(tǒng)的習氣。第一段婚姻起自他的青年時代。1889 年,先生17 歲時,參加廣東鄉(xiāng)試,考中舉人。他的才華給當時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主考官李端棻(fen)想把自己的堂妹嫁給他,在李端棻(fen)的極力撮合下,梁啟超便與比自己大四歲的李蕙仙訂了婚,并于1891年完婚。
盡管梁啟超與李蕙仙的婚姻是舊式的結合,而且他自戊戌變法起便聲名鵲起,李蕙仙只是一家庭主婦,但梁啟超對夫人則始終相敬如賓,恩愛甚篤。李蕙仙對梁啟超也是體貼入微,恩愛有加。1898年戊戌政變發(fā)生,梁啟超逃往日本。當時官府派人去抓捕梁啟超一家,李夫人臨危不亂,攜全家逃往澳門,從而躲過了一場滅門之災。此后,梁啟超因受清政府的通緝,開始了長達十幾年的流亡生活。在此期間,家中大事小事基本上靠李蕙仙一人支撐,李蕙仙任勞任怨,盡心盡責地孝順老人,撫育子女。1924 年9 月13 日,李蕙仙因患癌癥病逝,梁啟超悲痛萬分,寫下了一篇情文并茂的《祭梁夫人文》,文中歷數夫人對自己的事業(yè)的支持和幫助,其字里行間充滿了對夫人的懷念、感激之情。
梁啟超的第二段婚姻仍然與李夫人有關。李蕙仙身體一直不好,而梁啟超又忙于國事,所以梁家的事大多靠李蕙仙貼身丫環(huán)王來喜(后改名為王桂荃)主持。梁啟超的孩子們對王也深有感情,他們稱李夫人“媽”,稱王夫人“娘”。李夫人和梁啟超先后病逝后,留下九個孩子,最小的只有幾歲,王夫人都將他們撫養(yǎng)成人。1968年,85 歲的王夫人因病離世。后來,梁家的子女們在梁啟超與李蕙仙的合葬墓旁種下了一棵母親樹,立碑紀念這位培育了數名棟梁之材的平凡而又偉大的母親。
舊式婚姻在現代人眼中,總是充滿了壓迫與約束,但梁啟超先生的婚姻生活卻給我們不一樣的感觸,在這個傳統(tǒng)家庭中充滿了相互扶持的愛,這源于梁先生對家的一份真正責任,更是來自兩位夫人不拘傳統(tǒng)的真心付出。
梁啟超共有9 個子女:即詩詞研究專家梁思順、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著名考古學家梁思永,梁思忠,著名圖書館學家梁思莊,著名經濟學家梁思達,梁思懿,梁思寧,著名火箭控制系統(tǒng)專家梁思禮。
梁家子女之所以個個成才,這與梁啟超對他們的教育是分不開的。梁家先后有五個孩子在國外求學,盡管他當時工作很忙,以致積勞成疾,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孩子們的關心。他經常給孩子們寫信,但他的信的內容不是一本正經地說教,而是像朋友似的和孩子們談家常、談人生、談學問、談時局,他關心孩子們的生活和前途,但又十分尊重孩子們的個性和意愿,他只提出建議或看法,最后的決定權在孩子,包括讀書時選什么專業(yè),畢業(yè)后做什么工作,以及戀愛結婚,他都讓孩子們自己決定,從不加過多干涉。
在眾多子女當中,梁啟超先生與二女兒思莊的感情尤篤。梁思莊少年時學習成績不穩(wěn)定,有一次考試只考了全班第16 名,梁啟超先生卻并沒有因此而焦慮,而是選擇寫信鼓勵女兒道:“莊莊小寶貝:成績如此,我很滿足了,能在三十七人中考到第十六名,真不簡單了。好乖乖不必著急,只需用相當努力便好了。”
梁啟超視兒女為親人和摯友。梁啟超給每個孩子都起了小名,他在信中常常親密地稱呼自己的孩子為“寶貝”,如“大寶貝思順”、“小寶貝莊莊”、“那兩個不甚寶貝的(指思成、思永)好乖乖”,梁思懿被叫做“司馬懿”,小兒子梁思禮是他的“老來子”,被他稱成“老白鼻(baby)”。而孩子們給他寫信有時也稱他為“大寶貝”、“大大的寶貝”,于是一家人都成了寶貝。梁啟超生前曾許了個愿,60 歲后不再從事社會活動,要專心致志地教育孩子,可惜他的愿望最終沒能實現就撒手人寰。梁啟超去世時,兒女們都還年少,但是父親對他們的影響卻一直留存了下來。
1926 年初,梁啟超因便血住進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協(xié)和醫(yī)院的醫(yī)生診斷后,認為他的右腎長有一個惡性腫瘤,必須做切除右腎的手術。但右腎切除后,并沒有發(fā)現什么惡性腫瘤,且便血依舊。
顯然這是一次錯誤的手術,一時間,群情激憤,梁啟超的親朋好友以及社會輿論對協(xié)和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多有責備。但梁啟超表現得十分淡定,他更擔心社會輿論對協(xié)和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的責備甚至攻擊,不僅會影響到協(xié)和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的聲譽,而且還會引起社會對西醫(yī)甚至西方的近代科學產生一些負面的認識,從而影響西方科學在中國的傳入和社會進步。于是,他在病榻上寫了《我的病與協(xié)和醫(yī)院》一文,發(fā)表在1926 年6 月2日的北京《晨報》的副刊上。詳述自己此次手術的經過,替協(xié)和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辯解,肯定協(xié)和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的治療是有成效的,并在文章結尾寫道:
“我盼望社會上,別要借我這回病為口實,生出一種反動的怪論,為中國醫(yī)學前途進步之障礙?!@是我發(fā)表這篇短文章的微意?!?/p>
今天我們已經無從探知,這場誤診到底對梁先生的身體造成了多大的損傷,但就在手術之后的第三年1929 年,年僅56 歲的梁啟超先生就離開人世。他將痛苦帶離了人間,把善意留給了社會。
素材點評
簡單的方位名詞,意蘊不簡單
這樣一位我們歷史課本中“最熟悉的陌生人”,曾自勉“心口如一,猶不失為光明磊落丈夫之行也”。他的政治勇氣和學術實踐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而他們在生活中卻不是一個孤傲的人,他的人格魅力與學術成就一樣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