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新
我很小的時候,奶奶常抱著我坐上我家的花轱轆車出門。車把式是我家的一位親戚,他套好騾馬,拿起長長的皮鞭,吆喝一聲“駕”,騾和馬就拉著花轱轆車不知疲憊地走起來,將我們送達目的地。
那年月,花轱轆車是我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在車把式的揚鞭指揮下,騾馬走得不疾不徐,花轱轆車平穩(wěn)行駛,人靠著車廂坐著感覺很舒服。
有一次,奶奶帶著我和家族中的其他幾位長輩坐著大車去十幾里外的地方走親訪友。早晨太陽升起后,我們坐上車出發(fā)。途中,有段挺長的路積有較深的水,當馬見到水后尖叫了幾聲,說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車把式抽了幾鞭子也無濟于事。時間就這么耽擱了,車上的一位中年大叔跳下車,將上衣脫下蒙在馬的頭上,他蹬著沒過大腿的臟水在前面牽著馬,車把式在后面趕著騾子,花轱轆車才緩慢向前挪動。兩個車轱轆大半截被水淹沒,人坐在車上好像在水上漂,年幼的我嚇得哇哇大哭。奶奶不讓我哭,也不讓我說話,車上鴉雀無聲,只聽見車轱轆用力沖水嘩嘩作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轱轆車終于走出這段水道,我們到達親友家時已是午后。
上世紀60年代初成立了人民公社,我家的花轱轆車也變?yōu)樯缋锼校瑸樯a(chǎn)隊效力。這樣,徹底結(jié)束了一家一戶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農(nóng)民走上合作化道路。土地連成大片,便于耕種、收割,極大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改變了農(nóng)村落后的面貌。那時我在讀小學,只知道花轱轆車不見了,但不知去向。我初中畢業(yè)后回村務農(nóng),有時跟著大車拉運農(nóng)作物,此時我的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出我家花轱轆車的模樣。
幾十年過去了,我經(jīng)常想起我家的花轱轆車。前些日子,我隨團到大興農(nóng)展館參觀,在展品中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我家的那臺花轱轆車,讓我很是驚喜。它靜靜地沉睡在展館中央,特別醒目。我快步走上去,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車身,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突然,我覺得手有點發(fā)熱,莫非大車有溫度,我不由自主地流下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