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

一個陰雨天，我和爸爸媽媽第N次踏上了回老家的道路。

遠遠地，我就看見爺爺奶奶站在門口等著我們。風吹亂了他們的頭發(fā)，他們的頭發(fā)竟那樣白，白得有些晃眼。奶奶一把摟過我：“今天你放假，我們做了幾樣你愛吃的?！睜敔斦f話聲少了幾分中氣，頭發(fā)更稀疏了，奶奶的背也有些駝了。我不禁有些懷疑，才兩個月不見，他們竟老得如此厲害，難道時間在他們身上加快了腳步嗎？白發(fā)刺得我的心微微痛。

開飯了，奶奶看著我們坐下，自己卻站在桌邊，看兒孫大快朵頤，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一會兒又進了廚房。爸爸喊：“媽，快來吃吧，菜夠多了！”她只是應道：“哎，這個湯好了就來?！笔菪〉纳碛罢驹谠钆_邊，頭也沒回。爺爺喝了些酒，話多了起來，從社區(qū)新聞談到時事政治，似乎積累了一個世紀的話要和我們講。一天天老去的爺爺奶奶，對我們的到來十分興奮。

飯后，我走到院中，嗅著潮濕的空氣，看到不遠處田野里金色的油菜花開得絢爛。它們不顧早春的微寒，熱熱鬧鬧、擠擠挨挨地盛開著。門口的角落里多了個鐵籠子，我蹲下一看，竟有兩只鴿子。它們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我，“咕咕咕”的叫聲更襯托出小院的寂靜。奶奶走到我身邊，笑著說：“再過一陣子有了小鴿子，就打開籠門放出去飛，早上飛出去晚上還能飛回來……”奶奶臉上那期盼的神情，深深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自從我上高中后，爸爸媽媽和我就搬到學校附近居住。我們往往兩三個月才回家一次，吃個飯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爺爺奶奶的生活變得很冷清，只能養(yǎng)些花養(yǎng)些小動物來陪伴自己，每天和它們說說話，讓日子好打發(fā)一些。我們每次回家，他們都會像小孩子似的異常興奮。這讓我很愧疚，六十多歲的老人，辛苦操勞了大半輩子，現(xiàn)在每天陪伴他們的竟是寂寞和孤獨，而他們的人生，還剩多少呢？我陷入了沉思……

“汪！汪汪！”鄰居家的狗這時吠了起來，嚇了我一跳。我的目光穿過矮墻，向鄰居家院中望去。頭發(fā)銀白的李奶奶顫巍巍地走出屋子，和藹地對小京巴說了句：“孫子，餓了吧？奶奶給你弄吃的去。”我心中一驚，竟把動物當孫子。這在中國并不少見。孤獨的空巢老人們，如何熬過人生的寒冬？

返回途中，我眼前總浮現(xiàn)出那個場景：兩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對著鴿籠叨叨著他們的過往、他們的思念、他們的寂寞。田野里的油菜花不懂人的悲哀，在細雨綿綿中肆意盛開，極盡芳華。只是，在我眼底，只剩下花開過后的寂寞和那風中飛舞的白發(fā)。

【作者系江蘇省濱海中學高二1班學生，指導老師：李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