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姑娘
[1]
前不久有個小姑娘打電話給我,說她作為高三學(xué)生,竟然被班主任罰了一個月值日。我說:“要是我,只要認(rèn)真做了,再罰多少我都不做。”
她說:“他對誰都這樣,別的班都有反抗班主任的,就我們班,怎么都沒有那只出頭的鳥?”
我啞笑,我從小到大都是那只出頭的小鳥,并且覺得其實沒什么不好,雖然第一次就被“槍”直接擊中了。
[2]
那時候,我才三年級,弱小又無助,沒有稍微拿得出手的特長,渴望被認(rèn)可,卻被周遭所有人否定。
其實,我不想得罪班主任??墒悄翘?,她突然沖進(jìn)教室,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口吻講了一個故事。
A是班上的混世小霸王,B是他的好友也像是小跟班,大家都是小孩子。某天B被A打了一頓,氣呼呼找班主任告狀。
而她作為那名班主任,匪夷所思地回答:“大家都知道A愛打人,B為什么非要和A玩?”
然后她讓全班同學(xué)異口同聲地對B說:“活該!”
我的天,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低頭假裝寫寫畫畫。于是下一秒我就被點名了,班主任在全班同學(xué)面前說只有我沒開口,讓那名男生以后都和我玩。我白了她一眼,繼續(xù)埋頭。
當(dāng)時我想,是老師說錯了,我不反駁她,只是不去做那件違背我自己底線的事,不去傷害別人,有什么問題呢?
你看,出頭的鳥也好,被打中也好,充其量是不和我在同一個世界的老師,更疏離我一點,可我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我沒有被打掉毛,相反拾撿到了像陽光般美好溫暖的情緒。
[3]
再長大點的那次出頭,有點慘,但可能是我油鹽不進(jìn)、百毒不侵,自己并沒什么感覺。
那是初中,正逢運動會,班主任在吆喝了無數(shù)次,女子400米、800米長跑都無人問津后,自己揮一揮筆,替許多人報了名。
沒等到下課就有人通知我:“你被報名跑400米了!”
我回憶了一下上一年跑400米的女生的狼狽,當(dāng)即跳起來把班主任堵在門口。開玩笑,400米是四個人一起跑,全程加速,跟導(dǎo)彈似的。去年有個女生拼盡全力跑了個最后一名,下場之后還心慌了半天。
我一沒爆發(fā)力,二耐力也不怎么樣,看臺上還站著我心心念念的男生呢!可似乎全世界的班主任都會事不關(guān)己地安慰同學(xué):“沒事兒,重在參與?!?/p>
我壓住心里的火焰山:“我真跑不好。”
“沒事兒,老師相信你!”我只得笑笑,轉(zhuǎn)身走了。
換作現(xiàn)在,我或許會直接逃了運動會吧,但當(dāng)時的我格外有禮貌,我給班主任發(fā)了一條長長的短信,大意是說,我是不會跑的,她可以再找別人,不影響班級榮譽,不然到時我棄權(quán),班里1分都沒有。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發(fā)了那么大火,早自習(xí)大家忙著收作業(yè),她把我叫講臺上,嚷嚷得甚至嚇到了班里一個平時總被叫去辦公室的男生。
我一頭霧水地回座位時,他悄悄問我:“我的天,你干什么了?”
好在班主任也很倔強(qiáng),她下一秒就把400米的任務(wù)交給了同組的班長。班長笑著接受,背地里的無奈表情加上她本身的實力,讓我覺得自己挺對不起她的。
然而這件事還有后續(xù),似乎隨著年齡增長,大家對運動會的興趣都成了吃喝玩樂,終于能拋開課本,各種項目年漸慘淡,但班主任再沒擅自把我的名字寫上去。
我生生見周圍的一大票同學(xué),在各自的項目即將比賽時,肚子痛,崴了腳,狀況百出。自己喝著冷飲,在遙遠(yuǎn)的另一棵樹上,自在地看他們角色扮演,自己是樹葉。
[4]
到了高中,我再出頭時倒沒被打,獵人說:“這只鳥毛沒長好,我就放過它吧?!?/p>
這幾年一直在循環(huán)一件事,老師說我沉默內(nèi)斂不愛說話,聽到這句話的好友笑得像撿到了錢。
高二以后,我是班上唯一一個不用背歷史也不會被罰站的人,但我的歷史成績一直都說得過去。
我喜歡寫,不喜歡背,我連自己寫的詩歌都記不住內(nèi)容,又怎么可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一整課歷史書加幾大頁筆記?更何況,我第一次真的是認(rèn)真背了的,可當(dāng)站在那名內(nèi)蒙古來的女老師面前,談不上多溫婉、但也算臨著江南的我,似乎連呼吸都止住了。
她的眼神里住著一頭牛,在狂野的風(fēng)中瘋跑長大的那種。
之后再讓我們挨排背書,我索性直接站在位子上,心想背不出來還被吼一句嚇一下,浪費精力干什么?我很會自娛自樂,趴窗臺上寫完作業(yè)就望窗外明晃晃的月光。正看得沉醉,面前多出偌大的陰影:“你怎么連試都不試?”
“我不會給別人背書?!蔽铱箟耗芰μ貏e差,懼怕一切帶著審核意味的壓力。
“你坐下吧?!?/p>
之后,她甚至有點照顧我。班里同學(xué)都很羨慕我,畢竟每次班里檢查背書,總有人想著投機(jī)取巧,教室里也總怨聲載道,老師就會說:“不想背的站起來,我不檢查你?!?/p>
一瞬間,大家都像得了失語癥,而我似乎沒有公然挑釁老師,用很委婉的方式解決了這場持續(xù)了兩年之久的心理戰(zhàn)。
只是后來,聽科代表說歷史老師說我有自閉癥……
[5]
許多人說,老師要求的學(xué)習(xí)方式跟自己適合的方式正相反,兩邊一起精力又不夠。那就提出來或者躲開它呀,做自己這件事,是唯一一件別人教不了的,陪你最長久的,也永遠(yuǎn)是你自己。
我是個急性子,我從來等不及等別人做那只出頭的鳥,并且又不是說,打了一只,槍就再也不會對準(zhǔn)你了。
我也不是不愿停留于一棵樹,故意怎樣不同,只是想飛的時候不飛,想落腳時也未必能停下,什么時候才能讓自己燦爛一點?
對了,還有那個驚艷了許多人的電影《伯德小姐》,女主為自己起名叫“Bird”。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