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大數據時代的巨大浪潮催生了《民法總則》第111條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的規(guī)定。但由于該規(guī)定過于粗略,難以準確定位個人信息權,易導致其與隱私權之間的混同。故本文先從權利屬性、內涵及侵權樣態(tài)層面對《民法總則》中的二者進行界分,認為《民法總則》采用的是一種模糊的“二元制”保護模式。然而,進一步的分析發(fā)現,學理上的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卻大有所不同,倘若將其強行納入隱私權的范疇,只會使原本便復雜的隱私概念變得更加混亂。況且,“二元制”的保護模式更利于充分保護個人信息權。因此,《民法總則》應明確“二元制”保護模式的立場,進而推動司法實踐的統(tǒng)一和規(guī)范,形成個人信息保護和利用的良好秩序。
關鍵詞:個人信息;個人信息權;隱私權
如今,“大數據”一詞早已不再陌生,其作為云計算、物聯網之后IT行業(yè)的又一大技術性革命,被稱為21世紀的新型石油。在這個大數據時代,無論是國家治理、企業(yè)經營還是個人生活,都能受其裨益。但同時,大量數據的收集和運用亦引發(fā)了個人信息保護的危機。近年來,天涯、淘寶、漢庭,甚至12306官網皆被曝出大規(guī)模的信息泄露,還有一些不法商家及個人,利用問卷調查、網站注冊、會員登記等渠道來獲取個人信息。隨著保護個人信息緊迫性的日益驟增,2017年3月頒布的《民法總則》新增第111條關于個人信息受法律保護的規(guī)定,旨在遏制各種“人肉搜索”、販賣個人信息以及網絡電信詐騙等現象。然而,第111條的規(guī)定卻不夠明晰詳細,且介于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之間盤根錯節(jié),以至于往往難以界定個人信息權的屬性及本質。因此,本文從《民法總則》出發(fā),對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的定位展開探索。
1 對《民法總則》中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的初探析
一般來說,以是否區(qū)分對隱私與個人信息的保護,分為“一元制”保護模式和“二元制”保護模式。如美國、日本及我國臺灣地區(qū)即采用“一元制”保護模式,將個人信息權納入隱私權的范疇實行統(tǒng)一保護。而從我國《民法總則》現有的規(guī)定來看,其首先通過第110條、111條分別對隱私權和個人信息權作出規(guī)定,形式上看采取的是“二元制”保護模式。但再進一步分析其中二者的權利屬性、內涵及侵權樣態(tài),本文以為,《民法總則》實際上采取的是一種模糊的“二元制”保護模式。
1)權利屬性:二者同屬于人格權。在我國,人格權制度產生時,就形成了具體人格權體系,隱私權便是其中一種。通過《民法總則》第110條同樣得知,隱私權是一項典型的人格權利。而另一邊,《民法總則》雖未明確指明個人信息權的性質,但綜觀第五章的全部內容可以發(fā)現,第109條、110條總述人格權的相關規(guī)定,112條為人身權利的相關規(guī)定,而之后的113條開始闡述財產權利……盡管并未言明,但可以說,《民法總則》以分類敘明的方式來規(guī)定民事權利。所以從第111條所處的位置來看,個人信息權是歸屬于人格尊嚴與人身自由范疇的。
2)權利內涵:二者皆為消極防御權。我國通說中的隱私權主要表現為一種為保障私人信息秘密和私人生活安寧而享有的消極防御權。即在遭受外界侵害之后,個人才能行使權利要求他人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至于個人信息權,《民法總則》第111條的第二句作了具體規(guī)定:該句前段為需要獲取他人信息的組織和個人設定了“依法取得”和“確保信息安全”這兩項義務,后段則規(guī)定了一系列的禁止性強制規(guī)定。顯然,整個第111條皆是約束除權利人以外的其他主體。因此,不難看出,《民法總則》在個人信息的保護中只強調了消極防御權,與隱私權相同。
3)侵權樣態(tài):個人信息權不同于隱私權。根據《民法總則》第111條第二句后段的表述,可將個人信息權的侵權樣態(tài)歸結為四類:一是非法收集和使用,二是非法加工,三是非法傳輸、提供和公開,四是出售個人信息。出售個人信息相較于非法傳輸、提供和公開不同的是,其是以獲取“對價”或者說以營利為目的。另外,《民法總則》雖未對隱私權的侵權樣態(tài)進行規(guī)定,但顯然,隱私權重在“隱”,故對隱私權的侵害主要是非法披露私人信息以及非法騷擾私人空間,不同于個人信息權多樣的侵權形態(tài)。
2 對學理中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的再深思
如前文所述,《民法總則》中的個人信息權與隱私權雖在侵權樣態(tài)上呈現出各自本身的特性,但在權利屬性與內涵方面,卻彼此無差異。然而,若拋開《民法總則》的框架,單就學理層面而言,二者不僅性質和內涵不相一致,其客體和救濟措施也有所不同。
1)權利屬性:個人信息權兼具人格利益與財產利益。首先,毋庸置疑,個人信息權符合人格權的本質特征,因為個人信息主要體現的是一個人的各種人格特征。不過,應當看到,信息資料都蘊含著一定的商業(yè)價值,所以個人信息也確實具有財產因素。尤其在互聯網數據應用技術發(fā)達的今天,個人信息的財產價值更加突顯。同時,雖然亦出現人格商品化的現象,但畢竟占少數,僅限于少數公眾人物的少量人格,故可視為人格權的例外。而在網絡環(huán)境下,所有人的全部個人信息普遍具有財產價值,這是人格權本身的制度張力所無法企及的,個人信息權的財產性質顯露無疑。
2)權利內涵:個人信息權主要是一種積極控制權。個人信息權作為信息時代的新生事物,其內涵已不僅僅停留在消極的層面上,而更多地具有了積極的含義。計算機技術催生了其資訊自主權的本質,即對個人信息的支配和自主控制,具體而言,包括個人信息被收集、利用的知情權,以及自己利用或授權他人利用的決定權等,即便對于那些必須公布的個人信息,個人也應當具有一定的控制權。
3)權利客體:個人信息的核心是“識別性”。作為我國目前個人數據保護的最新立法,《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第1條即對個人信息下了定義,其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一言以蔽之,個人信息強調身份的識別性。而受我國鄉(xiāng)土社會傳統(tǒng)和儒家思想影響,隱私權一開始便被賦予了私密的含義,但顯然,個人信息并不局限于私密信息,其范圍隨著數據技術的飛速發(fā)展還在不斷擴充,已遠遠超出隱私權的范疇。
4)救濟措施:個人信息權無法為隱私權所涵蓋。由于個人信息往往會牽扯到公共利益與公共安全,因此個人信息權以預防性救濟措施為主,以刪除請求權、承擔侵權責任請求權及更正請求權等事后性救濟措施為輔。而隱私權的保護則注重事后救濟,在遭受侵害后,主要采用的是精神損害賠償的方式加以救濟。另外,對隱私無法請求更正,若隱私有誤,則可能會涉及到侵害名譽權,且即使就刪除請求權而言,其對隱私和個人信息的救濟效果也大有不同。
3 結語
現階段立法者對于確立獨立的個人信息權仍心存疑慮,故以一種模糊的“二元制”保護模式來設定權利。然而,個人信息權在客體、性質、內涵等方面都具有自身特色,已無法為隱私權所涵蓋。倘若硬將個人信息冠以隱私之名,只會導致原本便復雜的隱私概念變得更加混亂。況且,大數據時代下非法獲取和濫用個人信息的現象日益嚴重,“二元制”的保護模式更利于充分保護個人信息權。因此,應完善和改進相關規(guī)定,明確“二元制”的保護模式,從而促使司法實踐的協同,形成個人信息保護和利用的良好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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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鄧曜虹(1995-),女,漢族,江西南昌市人,碩士在讀,南昌大學法學院訴訟法專業(yè),研究方向:民事訴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