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欽

今年3月25日，是毛澤東率領(lǐng)中共中央機關(guān)和人民解放軍總部進京70周年。香山雙清別墅，是毛澤東進駐北平后最早居住和辦公的地方。著名攝影家徐肖冰先生有一幅知名的攝影作品：1949年4月毛澤東在香山雙清別墅涼亭中讀報。但至今對于這幅照片的說明詞卻說法種種。因報紙上有“南京解放”的醒目標題，故一般都寫為毛澤東在看南京解放的報道，有的則寫為在看南京解放的捷報、號外等等，有的對此還有細節(jié)的描寫，連攝影者本人也未注意到這是一份什么報紙。

如：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寫的《毛澤東傳（1893—1949）》，引用毛澤東衛(wèi)士長閻長林的回憶說：南京解放的第二天下午，“毛主席起床后，手里拿著《人民日報》號外，從屋里來到院落的涼亭里。他坐在藤椅上，看起報紙來。因為報紙上登的是人民解放軍占領(lǐng)南京的消息，所以他看報紙時心情是很高興的?！睍兴竭@幅照片的說明詞是：“1949年4月下旬在北平香山看南京解放的報道”。又如：中共北京市海淀區(qū)委黨史研究室編《中共中央在香山》一書，在插頁編入這幅照片下方的說明詞為：“1949年4月下旬，毛澤東在香山雙清別墅閱‘南京解放號外”;該書中編入毛澤東的衛(wèi)士李銀橋回憶《毛澤東在香山雙清別墅》一文，其中說：“4月24日上午，毛澤東起床后來到院子里的涼亭，我們把《人民日報》報道人民解放軍占領(lǐng)南京的‘號外送給他看，他看得那么專心，攝影師徐肖冰碰上了這個好機會，趕忙拍下了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畫面。”再如：徐肖冰與侯波的口述回憶錄《帶翅膀的攝影機》一書中，照片的作者徐肖冰說：“我在香山給毛主席拍了好些照片，其中我自己感到最有意義的是毛澤東仔細閱讀南京解放號外這個歷史鏡頭?！辈⒃跁兴秸掌抡f明：“1949年4月，毛澤東在香山閱讀解放南京號外”。

這幅照片中毛澤東看的是一份什么報紙？是某報紙的號外，或是專頁的捷報？上個世紀90年代初，我在參加編寫《毛澤東年譜》時，為弄清毛澤東寫作《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lǐng)南京》一詩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時間，曾去人民日報社資料室查詢過，未能查到《人民日報》當時關(guān)于“南京解放”的號外，資料室的同志告訴我，如果有號外應該會有留存的。但《人民日報》報道“南京解放”的消息是1949年4月25日第1版，版面與毛澤東照片中的報紙并不相同，因此只能作為存疑。

后來我在閱讀有關(guān)史料時，得知當時華北除《人民日報》外，還有另一報紙，即由天津《大公報》改名的《進步日報》。是否可能是這份報紙？但苦尋多時未能找到此報。最近到國家圖書館查閱其他資料時，查到館內(nèi)收藏有《進步日報》。于是，我查閱了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后的《進步日報》，果然有了收獲。發(fā)現(xiàn)4月25日《進步日報》第2版報道“南京解放”的版面，與毛澤東手中閱讀的報紙比對完全一致。因此可以認定：毛澤東在北平香山雙清別墅涼亭中所看的報紙為《進步日報》，而不是《人民日報》號外，或其他報紙的單頁捷報、號外。我將查找到的這一報紙，告知《毛澤東年譜》的主編、原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逄先知同志，經(jīng)與照片比對后，他也贊同我的這一認定。他說，1950年冬我給毛澤東主席管理圖書報刊時，主席的報架上就有《進步日報》，主席愛看這份報紙。

《進步日報》是何時創(chuàng)刊出版的呢？據(jù)中國新聞史學研究學者吳廷俊所著《新記〈大公報〉史稿》記述：《進步日報》是由原天津《大公報》改名，于1949年2月27日正式出版的。1948年冬，平津戰(zhàn)役打響之后，中共中央對如何處理天津舊有報刊、尤其是天津《大公報》十分重視，責成中宣部把原在《大公報》工作過的部分同志召集到當時黨中央所在地河北建屏縣（今屬平山縣）西柏坡。奉召前來的楊剛、宦鄉(xiāng)和孟秋江，在毛澤東、周恩來的親自主持下，研究對解放后天津《大公報》的處理問題。毛澤東還親自提出并決定了《進步日報》這個報名，當有人覺得這個報名革命味道不足時，毛澤東解釋說，辦報的自我檢討、自我批評就是進步，看報的也要進步，解放了，大家都要進步嘛！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后，天津市軍管會接管了國民黨的《民國日報》，其他舊有報紙一律停刊待命?！洞蠊珗蟆穲箴^中，上下一片茫然。正在人心惶惶之時，楊剛、宦鄉(xiāng)、孟秋江隨解放軍進入天津來到報館，始以原《大公報》同人的身份，和報館員工交換有關(guān)報紙前途的意見。并通過組織關(guān)系聯(lián)絡到楊邦祺（李定）、胡邦定、李光詒、傅冬菊、劉桂果等五位在報館的地下黨員，向他們傳達了中共中央關(guān)于改組天津《大公報》、出版《進步日報》的決定，并共同研究了改組的方法和具體步驟。同時，原《大公報》北平辦事處的徐盈、彭子岡等也趕往天津，參與《大公報》的改組工作。1月19日、23日，中共中央就處理《大公報》等報刊的問題，連續(xù)給天津市委和總前委發(fā)出指示。19日的指示中說：“對《大公報》可告以因系全國性報紙已請平津前線司令部轉(zhuǎn)向中央請示，尚未得復，同時經(jīng)過其內(nèi)部人員設(shè)法使其資財不致逃匿，以待楊剛等前來由該報內(nèi)部解決，實行革命，然后重新登記，以便利用原有資財班底改名發(fā)刊。”23日的指示中說：“《大公報》不要讓它先出版，可即以接收其中官僚資本股份名義找該報經(jīng)理公開談判改組，指出該報過去對蔣一貫小罵大幫忙，如不改組不能出版，以便和徐盈、楊剛等里應外合?！?月3日天津《大公報》開始改組，19日全館職工選出由張琴南、楊剛、宦鄉(xiāng)、徐盈、孟秋江、李純青等九人組成的臨時管理委員會，宦鄉(xiāng)任主任，張琴南任副主任。下設(shè)編輯、經(jīng)理兩大部門。編輯部由宦鄉(xiāng)兼任總編輯，李純青為副總編輯，楊剛為主筆;經(jīng)理部由徐盈兼任經(jīng)理。在選舉和確定報社行政、業(yè)務領(lǐng)導班子的同時，中共黨組織也建立起來，楊剛?cè)吸h組書記、李光詒任黨支部書記。這樣，《進步日報》就將原《大公報》天津館的房屋、機器設(shè)備、圖書資料等基本上完整地保存下來，成為當時解放區(qū)的第一張民營報紙。

（編輯 黃艷）

作者：國防大學原科研部編研室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