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敏

2月27日到28日，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在越南首都河內舉行的第二次會晤在沒有簽署任何協(xié)議的情況下提前結束，雙方不歡而散。對于美國、朝鮮、東道主越南和背后賣力穿針引線的韓國來說，這都是一場重大外交失敗。問題的關鍵還在于美朝雙方在棄核方面的立場相距甚遠，指望通過一次準備并不充分的首腦會談畢其功于一役，并不現(xiàn)實。

朝鮮半島核危機始于1994年，25年來，美朝雙方劍拔弩張。為遏制朝鮮的核計劃，美國推動聯(lián)合國安理會對朝鮮進行了多輪制裁，但效果并不明顯，朝鮮多次進行核試驗和導彈發(fā)射，導致東北亞局勢持續(xù)緊張。而在棄核和取消制裁的先后順序上，雙方的立場也是南轅北轍：美國要求朝鮮先棄核，在國際核查確定無誤后才考慮解除制裁;朝鮮則希望在解除制裁、保證朝鮮政權安全的前提下，才考慮棄核。

特朗普上臺之后，雖然和金正恩多次隔空互懟，稱金正恩為“火箭人”，后者則以“瘋老頭”回敬，但習慣不按牌理出牌的兩個人，似乎慢慢發(fā)展出了惺惺相惜的好感。特朗普希望啃下朝鮮核問題這個硬骨頭以彪炳史冊，朝鮮則被不斷加碼的多輪國際制裁逼到了墻角，迫切希望改善自身處境。于是，在2018年6月，特朗普和金正恩在新加坡舉行了史無前例的第一次會晤，雖然沒有達成有實質意義的協(xié)議，但兩國關系的氛圍出現(xiàn)了明顯改善，朝鮮沒有再進行核試驗和導彈發(fā)射，并多次釋出愿意棄核的善意，美國也不再威逼朝鮮，而改為利誘，強調朝鮮一旦棄核經濟上會出現(xiàn)的繁榮景象。

拋開雙方互相卸責的因素，從字里行間看，問題的根本還是雙方的期待和開出的條件有誤差。美國認為僅僅放棄寧邊核設施還不足夠，朝鮮要解除制裁，還要放棄更多的東西;而朝鮮認為寧邊核設施是其核計劃的核心，用放棄這個來換取部分解除制裁，條件已經夠好了。

在雙方于河內會晤之前，特朗普表示美國不急于要求朝鮮棄核，這進一步推高了樂觀的氣氛，讓人們對雙方達成突破性協(xié)議充滿了期待。然而，最后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特朗普提前離席，簽協(xié)議和舉行聯(lián)合記者會的安排干脆取消了。對千里迢迢跑來越南卻無功而返的尷尬結果，特朗普將鍋甩給了朝鮮，指責朝鮮僅僅以拆除寧邊核設施為條件就要求全面解除制裁，要價太高;朝鮮則予以反擊，深夜在河內舉行記者會，稱愿在美國專家的見證下永久廢棄寧邊核設施，這是朝鮮史上從未有過的讓步，朝鮮也只是希望藉此解除2016年以來的國際制裁，并不指望解除所有制裁，這么好的條件美方卻沒有接受。

這樣一來，事情又回到了原點：美朝都擔心釋出善意后被對方欺騙。美國覺得朝鮮走上談判桌不過是權宜之計，無限期拖延棄核并最終實質擁核才是其終極目標;朝鮮則擔心一旦全面棄核，自己就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本錢，最后可能失去一切。從這個角度看，兩次特金會其實形式大于內容，在提升雙方互信上沒有寸功。遭此挫敗，雙方都需要降低期望值，進行扎實的談判和溝通，不能對元首外交期待過高。而特朗普拂袖而去，卻因禍得福，得到了國內民意的全面叫好，這必定會助長其隨心所欲的氣焰，對任何和特朗普談判的國家，都不是好消息。

越南本來指望通過主辦特金會提升自己的存在感，這一指望已經落空，特金會的失敗必定會讓后來者望而卻步。韓國原本對這次特金會也抱有高度期待，在支持率不佳的情況下，文在寅本來計劃在會后出訪美國，收割美朝協(xié)議的果實來提升支持率。誰知河內會談失敗，導致韓國股市大跌，文在寅的尷尬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