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財經大學東方學院 浙江 海寧 314408)

一、前言

中國自20世紀70年代普遍實施計劃生育政策以來，已有效控制了人口的迅猛增長態(tài)勢，并改變了中國人口的基本結構與發(fā)展態(tài)勢。2015年10月，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指出“堅持計劃生育基本國策，積極開展應對人口老齡化行動，實施全面二孩政策”，標志著放開全面二胎政策的實施。但全國婦聯(lián)日前發(fā)布的調查報告顯示，有生育二孩意愿的僅為20.5%，不想生育二孩的為53.3%，不確定是否生育二孩的為26.2%。本研究針對現(xiàn)代家庭低生育意愿的現(xiàn)象，從心理學、社會學角度出發(fā)，探討社會支持、壓力知覺對適齡女性生育意愿的影響，以此對怎樣為女性提供社會支持、社會保障，降低女性壓力，從而提高她們的生育意愿提出建議。

二、研究綜述

由于國內外社會經濟發(fā)展、文化等因素的不同，政府采取的生育政策也大不相同。英國馬爾薩斯的《人口原理》、馬克思主義人口再生產理論、Leibenstein的邊際孩子合理選擇理論[1]都從經濟學角度探討了生育意愿和人口變化的機制。Becker的孩子數(shù)量-質量替代理論則認為父母更偏好數(shù)量少而質量較高的孩子，會寧愿減少獲得的孩子數(shù)量而投入到對孩子質量的提高培養(yǎng)上[2]。Ajzen的計劃行為學理論和Dumont的社會毛細管理論則從個體決策角度探討了人們的生育決策[3-4]。而Bongaarts的低生育理論模型和Cavalli-Sforza和Feldman的文化傳播與演化理論則關注影響生育的社會因素[5-6]。社會支持理論是最近三四十年來興起的，廣泛用于心理學、社會工作學的理論工具和方法工具。每個人都有與他人建立有效且正向關系的需求，當處于有壓力的情境之下，這種關心、照顧與親密的互動關系就是“支持”。支持網(wǎng)絡是個人維系社會認同，接受情緒上和物質上的協(xié)助，獲取服務和信息以及建立新的人際關系的渠道，這個網(wǎng)絡包括親戚、朋友、鄰居、同事、專業(yè)人員等。從“一孩”到“二孩”的家庭系統(tǒng)轉變，構建有效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非常重要[7]。

而基于“全面二胎”政策于2015年的提出，國內關于二胎、二胎生育意愿的研究正掀起一股熱潮。學者關注到影響生育意愿的因素研究。張亮發(fā)現(xiàn)家庭收入、現(xiàn)代化觀念、生活經歷、男孩偏好[8]，王修亮等發(fā)現(xiàn)社會客觀因素如醫(yī)療、入學基礎設施，個體客觀因素如出生地、收入、年齡，與主觀因素都會對二胎生育意愿有顯著影響[9]。

可見國內外學者已經對生育政策的發(fā)展、生育政策對人口發(fā)展的影響、影響生育意愿的因素都進行了各角度的探討，但前人對于影響個體生育意愿的因素分析多停留在人口學變量的分析，如性別、年齡、工作、教育背景、收入等方面，缺乏更深入的分析與探討。本研究將從心理學、社會學角度出發(fā)，探討社會支持、壓力知覺對女性生育意愿的影響，壓力知覺是否存在中介作用，以此為怎樣通過家庭婚姻等服務建設社會支持系統(tǒng)，鼓勵適齡女性生育二胎，推廣全面二胎政策提供理論基礎。

三、研究方法

(一)樣本

以已生育一孩且家中擁有少于2個孩子為標準，發(fā)放回收樣本1623份。

(二)測量工具

社會支持量表：采用肖水源1986年編制的《社會支持評定量表》(Social Support Rating Scale，SSRS)共10項題目，包括主觀支持(4條)、客觀支持(3條)和對社會支持的利用度(3條)三個維度。量表信效度良好，間隔2個月重測信度為0.92(p<.001)，各條目的重測信度在0.89-0.94。

壓力知覺：采用楊廷忠和黃漢騰翻譯和修訂的《壓力知覺量表》(CPSS)，由失控感和緊張感兩個維度組成，共14個項目，有很好的信效度(α=0.78)。

生育意愿：(1)生育意圖(intention)，包括生育的可能性，以百分比計；打算生育個數(shù)和性別偏好。(2)生育愿望(desire)包括理想生育數(shù)量、性別、理想生育年齡和生育間隔。

控制變量：包括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居住地、兄弟姐妹、健康、職業(yè)、個人收入、家庭收入、居住狀況，以及是否已生育、生育子女狀況、家庭子女狀況。

四、數(shù)據(jù)分析

對測量工具進行項目分析、信效度分析后，發(fā)現(xiàn)量表信效度均較好。

以已生育一孩且家中擁有少于2個孩子為標準，劃分出樣本1623份。

單因素方差分析發(fā)現(xiàn)不同年齡(F=117.158，p<0.001)、學歷(F=28.315，p<0.001)、兄妹(F=94.241，p<0.001)、健康狀況(F=6.681，p<0.001)、家庭月收入(F=2.734，p<0.05)、居住情況(F=7.641，p<0.001)的女性其生育可能性有顯著差異。把這6個變量設為控制變量。

相關性檢驗發(fā)現(xiàn)除6個控制變量均與生育可能性顯著相關外，社會支持的主觀支持維度(r=0.088，p<0.01)、客觀支持維度(r=0.081，p<.01)、支持利用維度(r=0.101，p<0.01)、社會支持總分(r=0.117，p<0.01)與生育可能性顯著正相關。壓力知覺的失控感(r=-0.093，p<0.01)和總分(r=-0.054，p<0.05)與生育可能性顯著負相關，壓力知覺的緊張感維度與生育可能性不相關(r=0.015，p>0.05)。所以在之后的回歸和中介檢驗中，刪除緊張感這個維度。

研究采用分層回歸模型來檢驗變量間的預測作用、中介作用。發(fā)現(xiàn)主觀支持(F=77.803，p<0.001，R2=0.252，△R2=0.013，p<0.001，r=0.115，p<0.001)、客觀支持(F=74.210，p<0.001，R2=0.243，△R2=0.004，p<0.01，r=0.062，p<0.01)、支持利用度(F=675.451，p<0.001，R2=0.246，△R2=0.007，p<0.001，r=0.085，p<0.001)均可以正向預測女性生育可能性；主觀支持(F=21.852，p<0.001，R2=0.087，△R2=0.047，p<0.001，r=-0.222，p<0.001)、客觀支持(F=16.724，p<0.001，R2=0.068，△R2=0.028，p<0.001，r=-0.171，p<0.001)、支持利用度(F=19.144，p<0.001，R2=0.077，△R2=0.037，p<0.001，r=-0.198，p<0.001)對失控感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失控感(F=75.041，p<0.001，R2=0.245，△R2=0.006，p<0.001，r=-0.078，p<0.001)對生育可能性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表1報告了失控感在社會支持和生育可能性之間中介作用的檢驗結果。

表1失控感在社會支持與生育可能性之間的中介檢驗

注：*p<0.05，**p<0.01，***p<0.001

主觀支持、客觀支持、支持利用均能顯著預測生育可能性，這種影響部分通過壓力知覺的失控感起作用，失控感在這三條路徑中均起部分中介作用。

分析還發(fā)現(xiàn)，社會支持的三個維度和壓力知覺的失控感維度與打算生育個數(shù)均顯著相關，對失控感對社會支持與打算生育個數(shù)的中介效應進行Sobel檢驗。結果發(fā)現(xiàn)失控感在主觀支持、客觀支持、支持利用度與打算生育個數(shù)間的中介作用p值分別為0.067、0.038、0.068，失控感在客觀支持與打算生育個數(shù)間起完全中介效應。

社會支持的主觀支持維度和壓力知覺的失控感維度與理想生育年齡顯著相關，Sobel檢驗發(fā)現(xiàn)失控感在主觀支持和理想生育年齡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直接和間接的影響p值分別為0.009和0.004，均小于0.01。

基于此，以生育可能性、打算生育個數(shù)和理想生育年齡代表女性部分生育意愿，自變量為社會支持的三個維度，中介變量為壓力知覺的失控感，建立中介模型，并用Amos21.0對模型進行擬合檢驗(打算生育個數(shù)和理想生育年齡的缺失值用平均數(shù)替代)。最后擬合如圖1模型路徑系數(shù)均顯著，模型擬合較好。

圖1 失控感對社會支持與生育意愿的中介模型

注：出于清晰，觀測變量與路徑均未標出；*p<0.05，**p<0.01，***p<0.001。

其中生育意愿和生育可能性、打算生育個數(shù)和理想生育年齡的相關分別是r=1，r=0.01(p=0.003<.01)，r=0.05(p=0.006<0.01)。模型的擬合參數(shù)如下表2。

表4 驗證的模型擬合參數(shù)

總體來說模型擬合較好，證明了壓力知覺的失控感在社會支持與生育意愿之間的中介作用。

五、結論

本研究發(fā)現(xiàn)對于已生育一孩的女性，社會支持的三個維度都通過失控感對生育意愿產生影響。

社會支持的緩沖模型認為社會支持是壓力對個人損傷的緩沖地帶，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女性感受到的經濟壓力、工作壓力等都會影響女性的生育意愿。對于已生育一孩的女性，她們感受到在人生這個階段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包括工作、照顧一孩、考慮是否生育二孩、人際關系、孩子帶來的家庭變革等等，此時，如能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如丈夫、父母、親戚、同事，甚至其他社會支持系統(tǒng)的幫助，可以大大減少她們感受到的壓力，讓她們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可控的，也可以讓她們有更多的精力和信心來考慮生育二孩。如果她們的社會支持網(wǎng)絡薄弱，她們的抗壓力機能處于較低的水平，而較高的壓力感知也可能會帶來身心的受損、幸福感降低，甚至可能出現(xiàn)焦慮、抑郁狀態(tài)，這些都導致她們覺得自己快要失控，以此當然會顯著降低生育二孩的意愿?？v使很多女性理想生育2個孩子，但是現(xiàn)實的壓力和支持的缺乏也只能讓她們放棄此想法。所以幫助女性建立她們的支持系統(tǒng)、減少她們的壓力知覺、幫助她們掌控生活，是實施和推廣二孩政策的策略之一。通過女性社會服務、社會支持系統(tǒng)建設、工作場所的介入關心、心理健康知識普及等方式進行干預與調整，這條路徑從社會學、心理學角度為如何推廣二胎政策、提高女性生育意愿提供了另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