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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涂一點(diǎn)做母親

        2019-03-14 02:12:26曹頔
        愛你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查崗人生大事慢車

        ◎ 曹頔

        從我十三四歲開始,這個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說了算。

        我與母親相依為命,相貌有八成相似,性格卻大相徑庭。她剛強(qiáng)耿直,喜惡溢于言表,我卻圓滑穩(wěn)重,從不沖動。每每她義憤填膺,我倒是那個慢悠悠地丟出一句“現(xiàn)實(shí)就是這樣,你今天才知道啊”的人。母親非但不是虎媽,她甚至沒有長輩的權(quán)威,不僅擇偶再婚的大事要請我“過目”,街坊間的芝麻小事也要向我咨詢一二。至于我的人生大事,她幫不上忙,也從不摻和。上大學(xué)那天,她把我送到宿舍門口,揮揮手就走了。畢業(yè)以后,我每隔半個月乘火車回去一趟。平日里兩個人各過各的,我自己帶孩子。

        女兒剛出生時,我有一段日子過得很艱難。從不查崗的媽媽隱約感覺到了,在電話里問:“要不要我過來?”

        我懷里抱著女兒,用肩膀夾著手機(jī),眼淚全部流到屏幕上。我咬著牙說:“沒事,你別來。”

        她神經(jīng)粗得很,以為我嫌棄她,還為此不高興了好些天。后來我開玩笑地說:“你是不是應(yīng)該感謝我啊,不用像別人那樣天天帶孫子?!彼土艘宦暎骸拔矣植磺纺愕??!?/p>

        2013年的夏天,我倆在廣州酒家吃早茶。我說:“媽媽,我想去美國讀書?!?/p>

        她停下筷子看著我,問: “孩子們怎么辦?”“帶著一起去,”我說,“你能不能幫我?!彼劬σ矝]眨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說:“可以?!?/p>

        搬進(jìn)曼哈頓的那個晚上,家具還沒裝好,我們四個人站著吃了一盤餃子。她從碗里夾過一只給我,摸著外孫女的頭發(fā),眼睛卻看著我?;璋档臒艄饫?,媽媽的目光果敢、堅(jiān)毅、溫柔。

        媽媽以前沒來過紐約,聽不懂英語。她送孩子們上學(xué),有洋人走過來指手畫腳,嘴里嘰里呱啦,媽媽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媽媽去買洗碗液,卻提回來一罐潔廁精,想去退貨卻又不敢,在超市門口直打轉(zhuǎn)。她最害怕紐約的地鐵,總是坐反方向;有時慢車變了快車,“呼”地一下就過了站,她不知被帶到了哪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雖然嘴上逞強(qiáng)不說,這些小事卻讓她尊嚴(yán)受損。她心里時時彷徨,夜間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自己能否堅(jiān)持下來。

        我的媽媽無權(quán)無勢,不能為我安排工作,沒有人脈為我鋪路,也沒有財(cái)富供我為所欲為,但她的愛是很奢侈的。她沒有把女兒變成離婚的價碼,沒有因?yàn)榉蚱薅髟咕透顢喔概庵g的聯(lián)系。

        母親常說,離家遠(yuǎn)一點(diǎn)沒什么不好的,外面的世界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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