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廣璐
生活中有些事情,在我的心理上貌似是無法用科學(xué)常識去解釋的——或許也是由于我掌握的科學(xué)常識太少的緣故吧。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點小秘密,而這點秘密自己珍藏起來,覺得彌足珍貴,一旦哪天說出去了,居然別人也有類似的經(jīng)歷;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夢的切身感受,說不明白,講不清楚,哪天與朋友說了,朋友居然也有這樣的感覺;有時候,我們對于未知事物的判斷,都是凌駕在對已知事物的了解之上的,但是對于同一件未知事情,我們幾個朋友居然都是同樣的答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有的時候,我們和莊子一樣,弄不清自己生活在夢里還是夢里就是真實的生活。
5:54分,這個時間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很多時候,我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是這個時間點?;蛟S是17:54分也說不準,因為電子顯示鐘表發(fā)明之前,我們所知的時間5:54分確實是兩個含義。所以,夢里會遇到很多事情,碰到很多人,或許是平淡的,或許是激烈的,但是只要顯示時間的時候,就是一塊老式的、帶有指針的表,上面的時間就是5:54分。
曾經(jīng)嘗試在與父母的交流中喚醒這個時間點的記憶,但是一直沒有能實現(xiàn),父母親也記不清楚這個時間點。細想起來,最主要的原因,或許是我認為天大的事情,在父母看來僅僅是生活中的一瞥。父母畢竟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即使當時過不去,現(xiàn)在也過去了。有些時候我們覺得學(xué)習(xí)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但人生中并不全是學(xué)習(xí)的時間,有的時候等你想學(xué)習(xí)了,卻沒有經(jīng)歷了;有些時候,我們覺得有點懵懂的愛情,就要生生死死的,但愛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有的時候等你想戀愛了,卻沒有合適的另一半了……很多人說,老人就是家中的一本書,年齡在歲月的額頭上留下了太多的皺紋就是書頁,確實是這樣的。不經(jīng)一事,不長一智,等長了這一智了,事情也都過去了。
或許,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接觸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很多事情就能理解了。那一天閑來無事,整理抽屜,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居然有一塊懷表,古銅色的外殼泛著歲月的光芒,我摁下按鈕,卻驚詫的發(fā)現(xiàn),那指針曾經(jīng)牽動我夢魂的轉(zhuǎn)動聲不知在哪一個夜晚戛然而止,指針也停在了5:54,突兀地讓我不知所措,我從不曾想這個魂牽夢縈的時間點居然在這里出現(xiàn)。我摩挲著你古銅色的外殼,仿佛曾經(jīng)看見一位茍延殘喘的老人,氣息變緩,漸無,歲月逐漸定格,一切逐漸定格。5:54,是一個將晨未晨、將暮未暮的時間,或許寓意著一個新的開始,也可能寓意著一個新的結(jié)束。新的開始就是一個生命的開始,不管未來如何,總是能讓人們歡欣鼓舞,并為之奮發(fā)努力;新的結(jié)束就是一個故事的終結(jié),不管過去如何,總是讓人們留有遺憾,并為之沉思追憶。在開始和結(jié)束之間,很多人做了歲月的奴,忘記了自己的初心,慢慢脫離了自己的本質(zhì),在良知和道德的邊緣游走……等到快結(jié)束時,回首往事,不堪入目。
終于在抽屜里找到了5:54分——這個經(jīng)常在我夢里出現(xiàn)的時間。
雖然是突然發(fā)現(xiàn),但我覺得我與這塊懷表之間應(yīng)該有深厚的故事,或許時間太長,已經(jīng)慢慢忘卻了;或許瑣事太多,掩蓋了原先真實的自我。我回憶了很久,覺得還是平平淡淡的,想拾起這種塵封的記憶,只能求助于父母了。從父母的只字片語中,我還原了整個故事。
四歲那年。父親把我扛在肩上,在燈紅酒綠的小巷里穿行,兩旁全是大大小小的店鋪,人們談笑風(fēng)生,走來又走去。我一下子大哭起來,將周圍歡樂的氣氛擊得粉碎,但喧鬧的人群依舊談笑著從周圍擠過。媽媽把糖放在我的手里,我也不吃糖,仍是大哭。換成好幾件別的什么東西,仍然沒有效果。后來母親無奈,將貼身的懷表放在了我手心,我瞬間好奇的眼睛閃著,眼淚仿佛凝結(jié)了般,不再下落。你,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我稚嫩的掌心,古銅色的外殼似乎與周圍的霓虹燈格格不入,明澈的玻璃里,映著我小小的臉龐。這應(yīng)該是我與你的第一個故事,也是故事的開端,然而我真的什么也不記得。細細回想起來,可能是你安靜而祥和的嘀嗒聲吸引了年幼的我;古樸的造型,帶著母親的體溫撞擊著我幼小的心靈,一下子就深深地不能自拔。
十一歲那年。一直貼身戴著的你,因為一次不期而遇的落水,讓母親把你放進了抽屜里。后來種種事由,漸漸地居然忘卻了。大約半年之后,在一個抽屜里,我又與你相遇,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我提起長長的表鏈,將你放在我白皙的手心。古銅色的外殼沉甸著流光,相得益彰。那個月夜,我輕輕地向你訴說著,寂靜中,我聆聽著你的心跳聲,看指針一格一格不緊不慢的走,看韶華在指尖流淌,我仿佛聞見了月見花的香氣,明白了光陰的珍貴。明澈的玻璃里,我觸見的光陰,觸見了生命。雖然當時手機已經(jīng)興起,手表逐步退出,但我仍然把你放在貼身的衣袋里……。
母親說我很奇怪,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我應(yīng)該記得住十四歲那年的故事,但我卻真真地忘卻了,一點印象也沒有。她說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我鄰居的哥哥騎自行車載著我,我們下陡坡的時候與汽車迎面相撞了,哥哥好幾處都受傷了,還住了院,但我卻一點事也沒有,那塊貼身的懷表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再走動了。
原來夢中的心結(jié)和現(xiàn)實中的情節(jié)是那么完美的結(jié)合,就和生命中的過客一樣,本來是兩條平行線,因為什么原因彎曲后形成了一個交點,之后仍然沿著自己的軌跡前行。但在這個交點之后,大家心中都心心念念的:你與我一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