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
天氣常如二三月,花開不斷四時春,這恐怕是對昆明氣候最恰如其分的描述了。昆明位于云貴高原中部,低緯度、高海拔的高原氣候使這個城市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春城”之名由此得來。你要是問什么季節(jié)最適合前往昆明旅游,昆明人一定會無比驕傲地告訴你,一年四季都適合。多年前我曾在盛夏到訪過昆明,對這里好感頗深。此次寒冬前往,匆匆一過感受到無限美好,讓我對昆明又更愛了一分。
冬日的昆明,就像個笑臉洋溢的少女,陽光明媚,氣候宜人,充滿熱情。寒冬臘月,城中樹木依然蔥郁,只有銀杏披上了一層金黃,街頭巷尾隨處可偶遇盛開著的叫不出名的鮮花,其他城市被寒冷抹去的繽紛顏色,昆明依然擁有。
走上街頭,你會發(fā)現(xiàn)“二八月,亂穿衣”這句用來形容春秋季怪相的話,在昆明的冬日卻是常態(tài)。街上行人的裝扮四季混搭,極具昆明特色,有人穿著短裙,有人穿著襯衫,也有人穿羽絨服,同時還戴著副墨鏡,這些人擦肩而過時,誰也不會覺得對方奇怪。待在陰處能感覺到有一絲絲冬季的寒涼,但去陽光中待上一會兒,臉頰又會被曬得微微發(fā)燙。
這就是為什么每到冬季,昆明便開始迎來全國各地前來躲避寒流的游客。但除了他們,這個四季溫潤的“春城”還會迎來一批異國他鄉(xiāng)的特殊旅客——來自西伯利亞的紅嘴海鷗。
這批特殊客人的造訪最早要追溯至1985年的11月。這一年的冬天,來自西伯利亞的紅嘴海鷗第一次造訪了昆明。不知它們是如何得知中國西南一隅有這樣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沒有任何訊號,沒有任何預(yù)兆,突然間的某一天,昆明人措手不及地迎來了近萬只紅嘴海鷗,這在當年可是一條離奇的大新聞。此后每年,當六千公里以外的西伯利亞即將進入漫漫寒冬,這些紅嘴海鷗便會成群結(jié)隊向四季如春的昆明遷徙,棲息在昆明城中有水的地方。11月到達,次年3月離開。
時至今日,三十多年過去,海鷗每年如約而至,昆明的冬天也就此多添了一絲風(fēng)采。這些年來,紅嘴海鷗與昆明人和諧相處,早已成為昆明的一張城市名片。每年冬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游人專程慕名來到昆明,只為一睹那白色羽翼在冬日淺藍天空中撲扇的場景。
紅嘴海鷗顧名思義,它們的烏喙為紅橙色,兩只爪子也為紅橙,身體大部分為純白色,翅尾帶著墨色。體積與鴿子差不多大小,所以昆明人又稱其為“水鴿子”。在這昆明城中,有兩處地方集中了最多的海鷗,是絕好的賞鷗點。一處是滇池,一處是翠湖。
滇池·海埂大壩
滇池作為云南省最大的淡水湖,被譽為云貴高原上的一顆明珠,它養(yǎng)育了世世代代的云南人,說是云南的母親湖也不足為過。曾經(jīng)的滇池清澈見底,水質(zhì)極佳,但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滇池富營養(yǎng)化嚴重,生態(tài)系統(tǒng)遭到破壞,一度面臨嚴重污染,被國務(wù)院列為重點治理對象。經(jīng)過多年持之以恒的治理,滇池清波蕩漾的美景才得以重現(xiàn)。
關(guān)于滇池有個凄美的傳說,說是昆明過去是一片旱地,一位英俊的獵人告別新婚妻子,前往東海尋找水源,在海邊從蒼鷹嘴里救起一尾紅魚。這尾紅魚乃東海龍王三公主,龍王欲嫁三公主于獵人,獵人不從,龍王將其化身為黃龍困于東海。一日乘龍王不備,黃龍吸足東海之水悄悄飛回昆明,然而家鄉(xiāng)發(fā)妻早已因思念過度致死,化作了睡美人山。獵人悲痛欲絕,吐出腹中之水,撞山而亡,化為滇池。
以上當然是杜撰,還是得科學(xué)而掃興說一句,滇池是地震斷層陷落形成的湖泊。如今的滇池北部,有一條橫亙水面狹窄處的長堤,叫做海埂,據(jù)說只有站在這里,才能看到睡美人山的面貌。海埂附近建起的海埂大壩是滇池賞鷗的絕佳地點,全天開放且無門票,游人隨時隨地都可來到大壩與海鷗親近。
我在某個清晨開車來到這里,剛在路邊停好車,打開車門,便聽到了海鷗聲聲嘶啞的啼叫。抬頭向空中張望,目光被綠化帶里的高大樹木遮擋住,于是迫不及待的向壩上跑去。剛跑上臺階,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雪白的海鷗們成群結(jié)隊的在空中飛翔,撲扇著它們潔白明亮的羽翼,猶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場景極其壯觀。我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海鷗,何況還是來自遙遠西伯利亞的客人,心里激動極了。
不得不說,清晨來到這里可謂明智之舉。這時的陽光明媚溫和,播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也曬得人暖洋洋的,但光線像經(jīng)過了柔光箱的反射,并不刺眼,反倒讓膚色在鏡頭里呈現(xiàn)出柔和的質(zhì)地,而海鷗的白色羽翼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潔白明亮。
昆明市政府在海埂大壩上設(shè)置了許多出售鷗糧的販賣亭,人們樂此不疲地買來鷗糧和面包投喂海鷗。海鷗顯然早已習(xí)慣了這些年來游人的投喂,根本不怕人,毫不客氣地急速飛來,突地從游人高舉的手中啄走面包。你只管拿著面包,往藍天高舉,海鷗們便會三五成群地向你撲來??墒且欢ǖ媚缶o了面包,有些貪心的海鷗會整個給你叼了去,甚至在你手上狠狠啄上一口。有些脾氣不好的海鷗還會為了爭食互相吵嚷起來,他們空有白衣仙子般的外形,叫聲卻十分滑稽,破鑼般的嗓子沙啞地叫著“啊——啊——”,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這天清晨,海埂大壩上的烏叫與歡笑此起彼伏,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與快樂,海鷗與人類一同享受著天賜的藍天白云與冬日暖陽,再也找不到比這更溫馨的場景了。
翠湖公園
講起翠湖的來歷,其實它曾是滇池的一部分。古代的水利工程一度使得滇池水位下降,才形成了現(xiàn)在與滇池主體脫離的翠湖。因為過去湖邊多有稻田菜園,所以舊時人們稱它為“菜海子”。
歷史上許多到過昆明的軍閥貴胄及行政官員,都曾在翠湖修亭建宅。平西王吳三桂在這里“填菜海子之半,更作新府”,占去了翠湖大半面積,住宅極盡奢華。后來文脈深遠的云南大學(xué)、宣統(tǒng)元年創(chuàng)建的云南省圖書館、培養(yǎng)出眾多名將的陸軍講武堂等都依湖而建,可見翠湖文化底蘊之足,它在云南人心中的地位之高。
除了這些歷史文化名址,沿湖四周散落的餐館也值得一提,很有一些榜上有名的人氣店家。在這里嘗試過橋米線、豆花米線、氣罐雞、臭豆腐等云南特色菜肴,隨便選一家都絕對錯不了,年輕人熱衷的時髦咖啡館也有不少。就像大多數(shù)城市的人民公園那樣,昆明的文化交際中心似乎就是翠湖公園。
從2002年開始,翠湖公園便免費向公眾開放。從清晨到日暮,游客絡(luò)繹不絕,公園里熙熙攘攘盡是人,當然也少不了遠方西伯利亞的客人——紅嘴海鷗?;蛟S它們也會拉幫結(jié)派,各自選了喜愛的去處。此處與海埂大壩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這里的海鷗不如海埂那般鋪天蓋地,它們大多在碧綠的湖水中游弋嬉戲,或是停在游船的頂棚上梳理羽毛。游人也去喂食,但或許是受翠湖公園悠閑氣氛的影響,海鷗的反應(yīng)并不熱情,只會時不時漫不經(jīng)心地上前啄兩口。
翠湖水面兩道長長的柳堤交匯,將水面分散成幾個區(qū)域,交匯中心的湖心亭是游人眾多的主要景點,據(jù)說當年沈從文、朱自清等常來這里品茗閑談。
我來到翠湖的這天下午天氣晴好,游人極多。講武堂前老師傅帶著孩童用水在地上寫毛筆字,老人沉默無聲的坐在河邊木椅上曬太陽,小青年將手中的鷗糧拋入空中吸引海鷗,夫妻倆推著嬰兒車慢慢踱步,攝影愛好者專心致志的拍攝烏兒的照片……
翠湖公園里的人擠滿了,水面的廊橋上更是不堪重負,海鷗時不時從人們頭頂飛過,發(fā)出嘶啞的叫聲。與此同時,老年人吹拉彈唱的活動開展得如火如荼,他們分成好幾個團隊占據(jù)公園的不同角落,樂器發(fā)出的樂聲混雜在人聲與烏鳴中;穿著民族服飾圍成圈跳舞的人們也不甘示弱,伴舞的音響聲更大更亮。
奇怪的是,這一切卻意外的和諧,一點也不顯嘈雜。一向怕人多吵鬧的我甚至覺得這是難能可貴的場景,全然一副90年代初的模樣,讓我想起幼年時家鄉(xiāng)的公園。在那個娛樂匱乏、資訊不發(fā)達的年代,孩子們的假日娛樂大多都在公園里,那些銷聲匿跡的游園活動在如今的翠湖公園還能捕捉些許痕跡,這真讓人感到有些溫暖。
人們常說“四季如春”,過去我總認為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來到冬天的昆明才知道,“春城”果真名不虛傳,北方白雪皚皚之時,這里依舊水光瀲滟、綠柳成蔭。這海鷗也跟陸地上的人們一樣,從遙遠的西伯利亞前往昆明追尋這個四季如春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