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誠林
一個人的名字起得好,會讓很多人記住,江也一樣,比如說,長江,松花江,漓江……
有條叫濱洛江的,你知道嗎———好優(yōu)雅、悅耳的名字,讓人感覺親切,溫馨。
前往探訪這天,蔣先生一路談興。若干年前,蔣先生曾經尋訪過濱洛江,故地重游,感慨油然而生———
濱洛江,山勢雄渾巍峨,江水清澈,晶瑩。鳳尾竹搖曳,白鳥翔集,耕者漁歌。江灘上一枚枚粉紅卵石,圓潤,可愛,斑斕奪目,生動活潑,仿佛會說話。毫不夸張說,相效漓江,濱洛江似乎多了幾分靈秀與無法想象的驚險詫異……
關于此行,關于江,關于村莊,以及傳說中的仙人故事,蔣先生極盡妙語,為此行頻添若干誘人色彩,令人神往不已。
車抵江口,抬頭仰望,雄峰仿如浪潮疊起,綿延天際,大有奪天下之威勢。卻江不見江,只見一溪流水。蔣先生說,他當年也是這個季節(jié)到此,那時江水豐盈,目今緣何江河成溪,難道此地已干旱數十年?雨水是淚,河床是眶,沒有了淚水,眶存何意?亦曾目睹過不少欲哭無淚的干枯河床,這些河床,曾經有過豐沛江流,享譽過無比驕傲自豪的歲月。只因河干水枯,落得自慚形穢。難道濱洛江正在重蹈它們的覆轍。
蔣先生眉頭微皺。顯然,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條令他神醉癡迷,留下無數美好記憶的濱洛江,現已面目全非,亂采亂挖現象嚴重,河床,樹梢,到處掛著尼龍、纖維帶等廢棄物,搭建在江洲上的草棚,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什么。昔日鮮活神性的濱洛江,不僅不見了魚影,連河卵石們,全都灰頭土臉,滿身污垢,只怕用盡一江清流亦難洗凈。就像有句俏皮話說的那樣,翻身求解放的人們早已扔掉的破衣爛衫,被撿回穿在山川、江洲身上。江洲的難堪與疲憊無神,透出陣陣揪心之痛。
我心在此一刻感到巨震,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聲無聲的吶喊。
河流干枯,就如流不出血的傷口,江洲呈現的不雅,砥礪,撕裂,令人悲戚感傷。蔣先生心中的憤慨已經點燃,我的不具療效的憤慨,不僅點燃,或已燒成灰燼。世界無法容忍江河在干枯,就如人無法容許自身血液干枯一樣。
我等踩著發(fā)慌的石頭,溯江而下,步履沉重,走走停停。蔣先生談興驟減。似乎為活躍氣氛,一行人便拾些笑話開心助興。有時不免誤踩著別人的痛處。事情就是這樣,踩著別人的痛處時,自己的痛處也被別人誤踩。
有人問及神仙話題,問仙打何處來,有些什么善舉……
一位熟知域情的人微笑道,快看那———
抬頭仰見,一列雄峰擋住去路,它壁立千仞,聳立天半,腹間,鏤空一個巨洞,洞口圓闊,大有吸云吐霧之象。此峰稱穿崖,傳說,崖洞口為仙人所開。
夕陽西斜,一把金色陽光穿越洞口,江洲鍍成一片金色,呈現出歲月的溫暖。此刻,江水早已不知去向。正疑惑時發(fā)現,穿崖正張開巨口,將水流截住一口吞下,就像巨蟒吞噬獵物,江水由此墜入暗河,傾刻間無影無蹤,此情此景,令人無比震驚。
水流步入暗河后,會遭遇怎樣的境遇,不得而知,驚險萬端再所難免,據說,直到冠巖方始露頭現身。這需何等智慧與勇氣,誰說江就是江,不俱人性意志品質,及偉大精神!
人有人的命運,江有江的命運,踐踏江河自然,就如踐踏父母及自身。秉承虔誠、敬畏、呵護之心,即如修行積德!反之,則無需贅言。
———選自2018年元月號《廣西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