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新美南吉以精短的童話來演繹《去年的樹》(統(tǒng)編本三年級上冊第8課)的故事,讀過之后覺得故事好像還有許多內(nèi)容沒有寫出來,也就是課文所寫的僅僅是故事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故事有待讀者去創(chuàng)造。讀完之后我們不得不去想:樹是什么?小鳥是誰?……
在現(xiàn)實世界里,樹就是樹,小鳥就是小鳥,它們屬于兩個迥然不同的物種,相互之間是無法進行交流與溝通的。但“在童話世界里,所有的生物都可以互相對話”,這也正是兒童視角中常見的現(xiàn)象。在學生的眼中,所有的物體都是有生命的,并且它們之間都在使用一種共通的語言。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理解故事中的樹和小鳥。
課文中的樹在“森林里”,肯定是一棵大樹,也是就說他是上了年紀的,閱歷深厚。毫無疑問,他不僅見過無數(shù)的小鳥,也有許多鳥兒曾在他的枝葉間安過家。久而久之,他也就聽懂了鳥兒們的言談歡笑。在以往的經(jīng)歷中,肯定不止一次出現(xiàn)過,他對去南方越冬的鳥兒雖然像主人一樣表示希望并歡迎他們再回來,第二年,鳥兒是回來了,但可能去了另一棵樹上或安家于其它樹林里。這個故事的開始是在“去年”,這一只鳥兒卻不一樣,與樹成了好朋友:“鳥兒站在樹枝上,天天給樹唱歌。樹呢,天天聽著鳥兒唱?!逼鋵?,課文在這里只寫了他們交往的結(jié)果——成為“好朋友”,把“天天”當成了經(jīng)過,但成為“好朋友”的開頭是缺失的。以樹的閱鳥無數(shù)看,他們怎么會成為“好朋友”呢?這應該是課文在一開始就留給我們的一個懸念。
樹長在森林中,鳥兒也喜歡成群結(jié)隊,但課文中的鳥形單影只?;蛟S這正是她找樹做朋友的原因吧,正像生活中的學生,當他們的所作所為總不被大人理解或不被周圍的人接受時,他們把玩具當朋友,并以與玩具“過日子”為樂此不疲。這樣看來,不僅鳥兒天天唱歌給樹聽容易理解,后來她在追尋樹的過程中,與樹根、大門、小女孩乃至燈火進行順利的對話與唱歌,也都可以由此獲得理解的鑰匙。
當我們確定小鳥也是從學生的視角以學生的心理來看樹,對于故事開頭的缺失也就無須去深究了。因為學生愛與誰靠得近,喜歡與誰做朋友,有時候是看不出緣由的。當然這僅僅是樹看不出而已,學生自己的心中可是很明白的,只是他們天生不愿說與外人聽。在學生們的成長過程中,當他們不止一次說著說著,卻沒有人真的聽得懂,于是他們便索性不說了。其實這也是學生與大人的區(qū)別,大人喜歡的是事情的真相,而學生總喜歡停留在想象中,一說出真相也就失去了無限的可能與變化了。所以說課文隱去故事的起因,在給讀者留下更多想象的空間中,更符合學生看問題的角度。換句話說,故事的起因是什么,我們不必去較真,但我們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想象,眾多的想象在一起碰撞,生成的或許就是一個優(yōu)美或別開生面的故事開頭。
故事的經(jīng)過是小鳥春天從南方回來后,發(fā)現(xiàn)樹不見了,只留下了樹樁,于是她開始了一次不斷追尋之旅。小鳥追尋樹的足跡構(gòu)成了行文的一條明線,這是很容易看出來的;但在小鳥足跡的背后,還有一條暗線容易忽略,那就是樹的用心叮囑。因為伐木工人來砍伐樹木,不會就砍那一棵小鳥眼中的“朋友樹”,而應是大批大批的砍伐,而且所砍伐的樹木用途也是不一樣的,有的適宜做家具,有的適宜建房子,有的被拉去做火柴……這樣“朋友樹”被砍倒以后到底去哪兒就成了一個謎。樹做成火柴以后,被分裝在無數(shù)的盒子里肯定會流向四面八方的,大門先生只能看著火柴被運出去,運到哪兒應該又是一個謎。面對又一個去向不明的謎,小鳥只是簡單地一問就獲得了準確的去向信息,這是為什么呢?難道小鳥有先知先覺嗎?顯然不是,如果是的話,小鳥在去年冬天離開樹之前就不會那樣懇切地約定了。既然原因不在小鳥身上,那就只能從樹身上來找了。
作為閱鳥無數(shù)的大樹,自然明白“朋友鳥”春天回來后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找尋自己,這是以他們相處的默契來判斷“朋友鳥”的執(zhí)著與信賴,所以他為小鳥的所到之處留下了明白的信息,這就是他一路上跟樹樁、山谷、大門等講述自己與“朋友鳥”歡樂相聚的故事,向大家描述“朋友鳥”的模樣、特點,拜托他們?yōu)榍皝碓儐柕摹芭笥养B”指明方向,讓“朋友鳥”盡快找到自己并履行約定。正是樹在被砍倒以后所做的周密細心地安排,小鳥在詢問“我的好朋友樹”時,所有人都知道她所問的是哪一棵樹,從而能準確地提供樹的去向。顯然,樹的這種考慮不是一個學生的心智所能完成的,所以在課文中成了一條暗線,由讀者去揣度;課文所呈現(xiàn)的是小鳥不停地追尋樹的蹤跡,而這多么像一些學生做事的行為態(tài)度。我們從小鳥身上詢問一些簡單的問題所構(gòu)成的故事經(jīng)過,去窺探背后樹被砍倒以后所做的種種努力。
故事的結(jié)局是,鳥兒找到了最后的火柴點燃的燈火:“鳥兒睜大眼睛,盯著燈火看了一會兒。接著,她就唱起去年唱過的歌給燈火聽。唱完了歌,鳥兒又對著燈火看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在這里,故事的明線與暗線交匯在一起了,雖然看上去“朋友樹”仍然不在場,但他通過小鳥的眼睛在燈火里現(xiàn)身了。小鳥是“睜大眼睛”盯著看才確認燈火中有她的朋友的,所以“接著她就唱起去年唱過的歌給燈火聽”,本來小鳥是與樹約定“給你唱歌”的,此刻她對著燈火唱起了去年的歌,可見她是在履行約定,也就是說她找到了去年的樹。我們還可以追溯一下鳥兒行蹤中的情況,她沒有唱歌給樹樁聽,也沒有給大門唱歌,盡管那里可能有“朋友樹”的根或影子存在,但鳥兒固執(zhí)地要見到“朋友樹”才唱歌。這也頗像學生受人之托轉(zhuǎn)交一樣物品,他是一定要交到本人手中,找人代替是不行的。從表面上看,燈火也不是樹,但鳥兒在燈火中竟然看到了“朋友樹”,她終于唱起了去年的歌就是最確切的證明。
按說,鳥兒和“朋友樹”久別重逢且歷經(jīng)磨難,應該有許多話要互相傾訴,但課文只字未提,鳥兒只是對著燈火唱起了去年的歌。原來,一切盡在這唱歌之中,他們成為朋友是緣于唱歌,他們保持友誼是得益于“天天唱”和“天天聽”??梢姡B兒的歌聲足以激起了他們心靈的共鳴,也是他們心靈互通有無的語言密碼。在他們之間,只要歌聲響起,一切都不會改變。因此,有人認為,樹的消失讓鳥兒帶著憂傷飛走了??晌蚁胝f,鳥兒是帶著信心、帶著信賴飛走的。因為她深信樹還在,在她到過的每一個地方,在她心中永遠陪伴著她。這也是用兒童的視角看世界的有效方法,也只有這樣,學生才能在童話世界里保有一顆永遠的童心。
在這樣的解讀中,我們是不是可以說,小鳥就是一顆童心的故事,而樹就是這個故事的見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