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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方法論的“媒介”
        ——比較視野中麥克盧漢和德布雷的媒介研究

        2019-02-20 09:21:48唐海江曾君潔
        關鍵詞:盧漢麥克媒介

        ■ 唐海江 曾君潔

        在關于人類文明的研究中,媒介已被置于越來越突出的位置。立足于媒介展開人類文明和歷史的敘事,如何可能?又如何實施?媒介究竟何以具有關于文明的闡釋力?如此等等牽涉到有關媒介的理論闡釋和諸多預設。而正是因為這種闡釋和預設的復雜多元性,對于以上問題似難有單一的答案可以獲取。本文主要以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和雷吉斯·德布雷(Régis Debray)的媒介研究為視野,試圖對此做一簡要梳理和比較。

        眾所周知,加拿大學者馬歇爾·麥克盧漢是媒介環(huán)境學派的重要奠基人,該學派的研究,如媒介與文化、媒介的時空分析、歷史與技術、歷史與傳播、印刷史等,無不切入媒介與文明這一主題。①而由法國學者雷吉斯·德布雷創(chuàng)立的媒介學,立足于文化傳承,以社會文化歷史為參照,考察象征的物質性,與此主題又若合符節(jié)。如其所強調的,必須超越同步的、即時的、瞬間的“傳播”的概念,從歷史的、歷時的、持續(xù)的“傳承”視角出發(fā)來理解媒介。②這樣,媒介環(huán)境學和媒介學在媒介與文明的命題上便有了共同的觀照,此乃本文討論得以成立的基礎。同時,本文無意從思想史上對麥克盧漢和德布雷的媒介理論做一系統(tǒng)的闡發(fā),而只是注意其中有關媒介與文明的論述,略作勾連、歸結和延伸,揭示其方法論上之異同及價值。

        一、媒介概念

        作為媒介研究的邏輯起點——“何謂媒介”“媒介是什么”,無疑是所有媒介理論家首先且必須回答的元問題。

        令人疑惑的是,麥克盧漢并未為媒介提供明確的定義。他以其創(chuàng)造性的觀點“媒介是人的延伸”為落腳點,鋪陳出其關于媒介的種種意象:“不局限于與大眾傳播相關的媒介比如廣播,媒介是人體的任何延伸(電子媒介是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延伸,其余一切媒介是人體個別器官的延伸),也可能是社會組織和互動的形式(語言、道路、貨幣)?!雹墼凇独斫饷浇椤芬粫?他分析了26種媒介,每一種媒介各成一章又彼此關聯(lián),這些媒介關涉人類社會的各個領域和各個層面。按照麥氏的理解,相對于人體而言的技術都可視作媒介。任何技術都是人體的延伸,也即一切技術都是媒介。

        德布雷定義的媒介“近似地指在特定技術和社會條件下,象征傳遞和流通的手段的集合。”④媒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大眾媒體,而是擔保思想在每個時代的社會存在的物質和技術條件,是散播和傳遞信息的渠道,是連接人與人、人與事物的關鍵節(jié)點和中介。媒介就如雜物室般包羅萬象,其中不僅有物質載體(紙、屏幕)、技術物件(電視、電腦)、傳播手段(印刷、電子),還有身體器官(眼睛、耳朵)、社會符碼(語法、句法)、組織機構(學校、教會)等。這里的媒介既包括物質性的載體工具,也包括文化性的象征符號,還包括社會性的集團機構。具體而言,在德布雷看來,一間包廂、一個廣場、一座實驗室、一臺輪轉印刷機、一套儀式、一次研討會都不是“媒體”,但是它們在特定的機會條件下,“作為散播的場地和關鍵因素,作為感覺的介質和社交性的模具而進入媒介學的領域?!雹葜档米⒁獾氖?德布雷并非將媒介化約為一件物品或所有物品的機械堆積,而是將媒介視作文化傳遞軌跡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和一個功能。

        由此出發(fā),我們可以發(fā)覺二者在媒介自身的含義及其運用上有著明顯的分野。

        首先,二者對媒介的理解存在單數(shù)、復數(shù)形式上的分野。的確,技術同時被包裹在麥、德兩人的媒介邏輯之中,但事實上二者的技術方陣并非處在同一界面和層次上。麥克盧漢的研究取向實如梅羅維茨概括的一種研究范式——單數(shù)的“媒介理論”,即注重研究某個或某種媒介的特性和偏向。麥克盧漢認為,媒介延伸人體的同時也意味著從人體分離出來成為獨立結構,“然而,當諸如此類的獨立結構侵入以后,它們又改變了社會的句法。每一種延伸或加速都立刻引起總體環(huán)境出現(xiàn)新鮮的形貌和輪廓?!雹薇热巛喿邮菑耐饶_分離出來的獨立結構,它加速了生產(chǎn)和交換,催生了道路的修建,促使人類社會突破村落社區(qū)向外拓展形成一種“中心-邊緣結構的城市-鄉(xiāng)村”復合體,并最終發(fā)展成為中央集權的封建帝國。因此,麥克盧漢重點關注的是某個或某種單數(shù)的媒介以及由它自行構筑的社會環(huán)境。

        而媒介學著眼使思想以實踐狀態(tài)存在的工具與手段,重新審視“思想如何成為物質力量”,打開符號向行為過渡這一神秘操作的黑匣子。德布雷將這一過程稱為“媒介行為”,也即媒介學一詞中“媒介”的本質內涵:“就是媒介方法的動態(tài)整體和介于符號生產(chǎn)與事件生產(chǎn)之間的中間體?!雹邚哪撤N意義上說,符號功能就是媒介功能。媒介學的根本論點在于實踐媒介,是作為布局的“媒介行為”,它是位于傳輸鏈條上不同位置、承擔不同媒介功能的復數(shù)的媒介協(xié)同完成的符號革命。這便要求媒介學的研究不是立足于單個的或一種的技術,而是立足于某種技術綜合體。在此意義上,德布雷賦予了技術性的“媒介”四種含義:“1)符號化行為的普通方法(言語、書寫、模擬圖像、數(shù)字計算);2)傳播的社會編碼(發(fā)出口信時所使用的源語言,比如拉丁語、英語或捷克語);3)記錄和存儲的物質載體(黏土、莎草紙、羊皮紙、紙、磁帶、屏幕);4)與某種傳播網(wǎng)絡相對應的記錄設備(手抄本、印刷物、相片、電視、電腦)”⑧,它們交織形成相對應的設備-載體-方法系統(tǒng)。

        媒介意義的單復數(shù)差異與二者引向的研究目標直接相關。麥克盧漢從單數(shù)媒介出發(fā),使人們意識到作為我們感知和經(jīng)驗世界的變革動因,媒介給個人心理和社會帶來的深刻變化與影響,進而幫助我們提高對媒介塑造的文化環(huán)境的應對能力。因而,他的研究直擊每一技術自身攜帶的屬性基因和效應機制,強調任一媒介本身具有構筑文明形態(tài)的潛能。(這是其在《古登堡星漢燦爛》一書中所做的事)與麥克盧漢所說的自成環(huán)境的媒介不同,德布雷則想要把媒介行為設置成一個命題,把它當作話語與實踐的一個集合。德布雷認為,話語要成為事件,符號要進入行動,觀念要撼動世界,這樣的躍進取決于讓精神向承載它的物質實體靠攏,有賴于為思想配備傳輸設備,也就是說符號的意義只能通過并經(jīng)歷它所產(chǎn)生的媒介行為才能實現(xiàn)。實際上,這恰恰是為了還原與某一精神領域不可分割的媒介功能。這就意味著信息傳播過程中的技術運轉必然是和符號操作的社會文化語境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樣那樣的技術設備都被納入某一傳承事實之中,依據(jù)具體的傳輸情境和符號活動被不斷重組安置。功能決定地位,而不是相反,技術操作鏈始終是不斷調整變化的。

        其次是時空偏向上的分野?!皞鞑ァ笔羌磿r的,是信息的發(fā)送與接收在時間上重合,而“傳承”是歷史的,是人類文化與時間抗衡。實際上,在德布雷與麥克盧漢的媒介之間也可見出一種時空偏向上的分野。時空坐標一直被用來將媒介固定在不同的語境中,那么“‘媒介空間’就意味著面積與時間長度的關系?!雹嵩邴溈吮R漢那里,任何技術都是使人體力量和速度有所增加的延伸,如此的加速度尤其是信息與貨物的加速運動,使身體借助媒介對外物擁有了更遠距離的管控,這從根本上來說就是速度對于空間的壓縮和征服。更重要的是,這一結果本身就是一種實現(xiàn)力和塑造力,它遠不止推動了人類交流空間的遠距化和交流效率的提高,更將引發(fā)社會組織和權力結構的改造,而社會組織形式本身就是文明之內的一種制度結構。顯然,與其說麥克盧漢用時/空坐標為媒介加上了框架,更準確地說他是將時間的坐標轉換為速度條件,并以該條件下媒介的空間屬性為依據(jù)探索媒介的社會影響力,這在麥克盧漢論述傳播與社會組織之間關系時尤為明顯。另一方面,麥克盧漢認為技術對感官的延伸產(chǎn)生了一種獨特空間,包括視覺的、聽覺的、觸覺的、嗅覺的和動覺的空間,這一空間模式通過重構人類感知世界的方式進而塑造個人心理和社會結構,最終達成對文明的創(chuàng)造。也即是說,從技術的生物性延伸劃分媒介的感官空間偏向,僅僅是第一步,麥氏的最終指歸是每一感知偏向背后的不同文化后果。如此,便可將麥克盧漢的媒介視作空間的傳播,而德布雷的媒介則可稱為時間的傳承。正是由于與特別關注媒介與觀念的記錄、存儲和漫延之間的關系的德布雷相比,“麥克盧漢關心媒介超過關心文明和文明的命運”⑩,由此,兩人對媒介的解釋在時空向度上產(chǎn)生了明顯的分化。這最終引致不同的研究目的:麥克盧漢探究媒介技術的加速運動給空間組織帶來的結構變化——或使空間割裂,或使空間凝縮——以突出媒介技術的作用效應,德布雷則探析技術如何保障文化抵抗時間的侵襲,以突出社會文化的技術因子。

        最后在關于媒介(技術)與人的關系上,二者也頗有分殊。媒介與人的關系,是麥克盧漢媒介研究的核心議題,也是其技術哲學思想中人文主義精神的體現(xiàn)。恰如麥克盧漢所言“媒介即人的延伸”,那么人創(chuàng)造技術,又同樣被技術所改造。因此,盡管麥克盧漢的研究多聚焦于媒介技術所生成的社會文化效果,但其出發(fā)點是人。

        麥克盧漢獨特新穎的媒介理論,一方面繼承了劉易斯·芒福德的技術觀,指出媒介是人體的延伸。任何傳播媒介都源于人體的“自我截除”,即人體為抗擊超強刺激的壓力而截除或關閉受影響的感官或機能,繼而需要技術發(fā)明以延伸被關閉區(qū)域,強化或放大其承擔功能,這就構成媒介發(fā)展的直接原因。而“這些人力的放大形式”和“人被神化的各種表現(xiàn)”被統(tǒng)稱為“技術”。換言之,媒介即人體外的技術器官。麥克盧漢對媒介起源的說明,以人為起始點,最終落腳于人體器官及其機能的外化存在——技術,這也是他所有理論思想的基點所在。另一方面,承繼了哈羅德·伊尼斯的媒介偏向論,提出媒介具有感知偏向,能夠賦予單一或多項感官以新的強度或側重,從而引起人體感知比率的變化。通過媒介對“人的延伸”這一功能和價值來定義媒介的基因和特性,麥氏實際上強調了技術作為媒介“等價物”的特殊意義,同時也充分體現(xiàn)了媒介本身的技術邏輯及其促成的個人心理和人類文明廣泛而深刻的改變。

        有別于麥克盧漢將個人設置為媒介研究的關懷對象,媒介學將關注重點放在“傳承”和“精神的實現(xiàn)”上。德布雷認為,“傳播”是安寧的人際交往,而“傳承”卻是一個充滿暴力的集體過程。德布雷的歷史視野中,傳承的本質就是戰(zhàn)爭學,它反對雜音、干擾、議論和對立,反對其他任何發(fā)送者。暴力始終存在于話語史中,傳輸就是一場排斥與吸納并行的消音之戰(zhàn),它往往會將熱烈的嘶吼變成平靜的寓教。德布雷注意到,發(fā)動一場觀念戰(zhàn),就要開展聯(lián)合性的組織工作,即為言論配備政治工具:“需要論戰(zhàn)、詆毀對立的或者競爭的理論,要讓它配上輪子順暢滾動,最好把它推上軌道、掛在一個火車頭后,我是說掛在一個戰(zhàn)斗性的權威組織后面:教會、黨派、學院或社團?!眰鞒信c媒介行為是一體的,它不再是個人與個人之間的線性傳播序列,而是被賦予具體的、獨特的政治范疇和組織框架的集體個人的符號運動,是一種組織行為??偠灾?傳輸?shù)扔诮M織,任何思想運動都不是個人理論的成果,它必然是集體實踐的結果??梢哉f,組織機構是驅動傳承和媒介行為的核心設備,思想作為一種用于斗爭的裝置,有組織才有效應。那么,技術和組織同是文化傳承的遺傳力量,這就要求媒介不只是技術的獨立系統(tǒng),更是物質與機構的有機結合體。

        對“傳承”的深切關懷也推進了德布雷對現(xiàn)代“信息社會”的“傳承危機”的反思。這一危機主要緣于由“信息社會”(“傳播社會”)的過度技術依賴所引發(fā)的一種錯誤認知:信息的物理轉移將作為擔保文化傳承的單一或核心驅動力?,F(xiàn)代技術飛速發(fā)展的顯著特征無不體現(xiàn)在其空間征服的無限性與時間把握的同步性上。然而,這一發(fā)展結果帶來的負面效應卻是時間深度及其延續(xù)性的抵消,共時信息與歷時文化、空間擴張與時間漫延、技術連接與象征聯(lián)結之間產(chǎn)生了明顯失衡,而傳承正是扎根于不朽而持久的時間向度上。不可否認,沒有物質化的過程就沒有觀念的移動、擴散和持久,技術對人體“有限性”的延伸與補償,的確為文化傳遞提供了外化的“彌補術”。但技術不只是客觀化的,更是組織化的,技術和實踐運用互為條件。一方面,媒介物引導組織建設,媒介本身便是讓個人進入集體生活的組織手段和工具。如報刊是黨派成員的集合場,小冊子是知識分子之間的聯(lián)絡區(qū)和碰頭點。另一方面,并不是先有象征性的物理載體,然后再有組織。任何傳遞技術的發(fā)明運用、發(fā)展維護、支持調動首先需要特定的集團機構予以保障,技術系統(tǒng)所屬制度化的社會體系,機構正可謂“載體之載體”,亦即“隱形的媒介”。正如任何語言都是本土的、民族的、國家的。沒有什么比紀念性的建筑物更鮮明地體現(xiàn)出在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群體、代際與代際之間的連接作用,它們之所以被賦予儀式性的、公共性的崇拜和敬意,恰恰是因為它們是一種承載著象征和意義的文化事實,是被一定群體刻意塑造而為之。技術就是“再聚合”的手段和工具,傳承活動的永續(xù)進行需要技術中介和有機中介互為配套、共同合力才能完成完備。

        如此,德布雷便將有形的物質技術系統(tǒng)引向賦予該系統(tǒng)政治含義的無形組織網(wǎng)絡。媒介具有雙重身份:技術負責物理空間上的連接,組織擔保心理時間上的聯(lián)結。在這個意義上,德布雷將組織機構納入媒介的指涉范疇,對媒介的側重項選擇顯然比麥克盧漢著重于個人感知來得更寬泛,也更有針對性。

        二、平衡與顛覆

        意識-物質這一原始而古老的二分法長期盤桓在人類歷史的上空,而這種持久對立帶來的還有我們傳播研究中內容與形式的割裂、信息與載體的分隔等。長久以來,思想在中心,技術在邊緣;意識形態(tài)在頂部,物質基礎在底部;信息即可見,媒介即透明的分割定理已然既成我們的慣性思維。打破精神與物質、思想與媒介、意識形態(tài)與技術結構之間頑固的二元對立,調和文化與其物質性的內在聯(lián)系無疑是媒介環(huán)境學和媒介學的共同“宣言”。

        如果說麥克盧漢和德布雷都試圖在內容-形式的傾斜中尋找平衡,那么麥氏更像是從天平的這一端走向了另一端,從內容的一端走向了形式的一端,引發(fā)了技術-文化間的“二次傾斜”。麥克盧漢認為信息傳播中的媒介技術考察比觀念內容分析更有益于理解文明的走向和特性。為突破當時僅以訊息內容為考察對象的傳播研究范式,他將媒介研究推向這一范式的反面:探索一個沒有內容的技術世界。也因此,他常把人放在面對技術時完全被動的位置,這也就能解釋為何他常被扣上“技術決定論”的帽子。相對而言,媒介學既使“意識形態(tài)”去意識形態(tài)化,又使技術工具精神化;既立足于集體符號的傳承事實,又著眼于觀念向行動過渡的操作界面;既考察技術變革的陡峭斜面,又審視媒介進化的整體序列,以文明史為參照考察意識形態(tài)內部的物質原則,繼而找回技術與文化間的平衡互動。德布雷始終走在媒介建造的中間領域,不偏向于技術或文化的任一端點。他試圖肩負起重大的傳承責任,同時打碎“觀念即力量”“觀念即不死之神”的自然魔律,將媒介定制為架構于技術與文化之間的“橋梁”,從而揭示出象征效力的獲得過程。

        麥克盧漢用“媒介即訊息”這一警語將形式與內容間的“力量對比”完美包裝。這里的“訊息”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內容”或“信息”,“任何媒介或技術的‘訊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間事物的尺度變化、速度變化和模式變化?!焙喲灾?“訊息”即變化,這樣的變化與媒介的內容無關,其實質是媒介或技術本身的變革力量。換句話說,媒介的“訊息”不在于媒介傳播什么內容,而在于媒介的固有特性及其效力,在于媒介改變環(huán)境的力量,在于技術對個人的心理和行為乃至整個社會結構的塑造。這便是所謂的“媒介即環(huán)境”,媒介加工舊環(huán)境,創(chuàng)造新環(huán)境。媒介因此被認為既獨立于自身所承載的內容訊息,也獨立于賦予符號意義的組織方式,它同時清除了本質和政治。與此同時,麥克盧漢還主張,任一媒介的“內容”都是另一種媒介,言語是文字的內容,文字是印刷的內容,印刷又是電報的內容。而我們通常所謂的“內容”遠不及媒介形式本身有意義。正因如此,在西方有“印刷術革命”,在中國卻只有印刷術,而沒有“革命”。這不是因為中國的印刷術是轉經(jīng)筒的替代物,卻不是人文主義的播種機,而是因為作為印刷“內容”的表意文字無法像表音文字一樣,實現(xiàn)視覺、聽覺和語意的徹底分裂,而由這種分裂誕生的均質性和線性邏輯正是文藝復興時代新興科學和藝術的形成基礎。更進一步說,表音文字的“內容”是語音,而表意文字始終與個人或社會情境相生相伴,如此一來便也無法促成視覺同其他感官的完全分離。一言蔽之,沒有表音文字就沒有印刷革命。顯然,在麥克盧漢的媒介觀里,形式的“舉足輕重”完全壓倒了內容的“無足輕重”。

        技術是“使文化所以然”的動因,這是深藏于麥克盧漢媒介理論中的深刻命題。文化是技術的效應,也是媒介自身發(fā)展的“副產(chǎn)品”,正是媒介建立起來的一系列組織原則造就了各具特色的“文化時代”。正如印刷術構建的視覺組織體系——分裂化、專業(yè)化、線性化、均質化、統(tǒng)一化、重復化標準——創(chuàng)造了谷登堡時代星漢般的文化事件,有如本土語言、現(xiàn)代科學、應用性知識、自述式新文體等的誕生?!霸谒磥?文明史就是傳播史,就是媒介演進史”。

        德布雷對技術特有的文化效應的洞察與麥克盧漢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在其看來,每一種技術都有自己的價值、邏輯和結構??谡Z傳播的時空局限性,培育了部落人的種族情感和全局意識;表音文字的線性化和“去語境化”,塑造了個人的抽象思維;印刷書籍大規(guī)模的重復生產(chǎn),建構了作者和著作權的概念。正是技術內在原則改變了人類社會。然而,對于“媒介即訊息”這一論斷,德布雷卻認為:“這句話是沒有道理的。它不僅反映了思想上的混亂(混淆了媒介、渠道、規(guī)則、載體的概念,將這些概念拾之即用,簡單化),而且是不合理的,沒有媒介的信息是不存在的”,“只有在神奇的宗教領域,媒介和信息才會相息相生”。特定的象征載體之所以擁有通往信仰神話的特權途徑,正是因為媒介本身就是這個信仰的一部分。換言之,載體與思想同體同質,技術載體是精神遷移的物質結果,也同樣屬于文化矢量。技術與文化的關系鏈接既不是自動生成的,更不是單向的、不可逆轉的,意識形態(tài)不只是結果,還是物質基礎的原因。

        在德布雷那里,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是一對同義詞,但是“意識形態(tài)”并非指涉“一種虛假的意識”,而是形成社會共同體所不可或缺的組織手段,是生產(chǎn)某一歷史事件必不可少的“文化事實”,集體行為從來就是被想象和神話動員。此外,德布雷在說明主體、主體與主體、對象兩個關系史,即文明史與技術史的交叉性的同時,也強調了兩個歷史的合理區(qū)分,明確了物質與精神、形式與內容、技術與文化兩者間的分界。此時,德布雷就將“意識形態(tài)”與“科學”區(qū)分開來,主體間領域,即“意識形態(tài)”領域(文學、美學、宗教或政治)由信仰統(tǒng)治,最多只能提供確信,因而需要被加工、被規(guī)定、被傳遞、被反復教育。主客體間領域,即科學和技術領域由知識統(tǒng)治且存在真理,而真理本身便可樹立權威也就不言自明了。換句話說,真理的絕對性只涉及到觀念主體和他的物質客體之間的關系,它不涉及到主體和主體之間或話語和行為之間的實踐關系。因而,知識和信仰的區(qū)分到了媒介學那里,便轉換為由它們自身的獨立或超驗強度所決定的與媒介技術的不同依存程度。具體而言,即知識的結果可以與它的加工和傳承相分離,而信仰是與它的加工和傳承一起獲得的結果。這就論證了“意識形態(tài)”并非只存在于我們頭腦中的主觀意識,而是“技術科學中的思想游戲”。進一步,德布雷把文化實質引向使之存在的實際操作,重申了思想的技術性和政治性,也就是說在任何的“非理性”的集體行動之中,都有一種或幾種技術系統(tǒng),反之亦然。這就回歸了媒介學的本意:闡釋文化體系為何被人視作不容置疑的參考框架,符號系統(tǒng)又為何會產(chǎn)生改造世界的力量。

        媒介學的研究始終立足于文化的傳承界面。傳承是一門有關組織的科學,而組織又等于劃分階級,那么符號意義的制定就并非是一種沒有依據(jù)的闡釋活動,也不是一種均勻散布于任一獨立個體中的隨性翻譯。“事實上,起傳輸作用的權力團體產(chǎn)生之后才回過頭去建立學說,通過一系列重復的強制行為和對傳輸?shù)膲艛喽柟套陨淼牡匚??!眴⒚伤枷氩⒎鞘紫刃纬捎谥R分子的頭腦中而后才生產(chǎn)出俱樂部、沙龍、學會、社團和文協(xié),而是一開始就由這些思想團體授權輸出:集體先行,學說隨后就到,符號訊息的孕育與共享這一話語的團體的形成是一體的。如此,我們可以對德布雷所說的“意識形態(tài)”這一概念做出一種認定:文化傳統(tǒng)首先是被允許散播或傳輸?shù)慕M織產(chǎn)物,是話語體制與權力引導的結果。在確定了思想建制過程根植于深層的組織建構過程的基礎上,德布雷又具體探討了團體如何確立學說的正當性與合法性。他們主要肩負有兩項任務:一是結束訊息,為有組織的團體提供必須遵守的參考文本(《圣經(jīng)》《古蘭經(jīng)》《全集》等);二是闡釋策略并行,關閉釋義的無限任意,從而保持意義的穩(wěn)定。媒介學家觀察到,任何闡釋策略都是一種政治操作,均取決于組織性管控和階級化分配,共同體構筑最優(yōu)化的信息柵欄以過濾、篩選、傳播和推動信息,從而最有效地保障這一團體的統(tǒng)一性。一言蔽之,學說的真理是集體組織的效應。

        相對于德布雷將形式的安排看作訊息的組成部分而不是全部,麥克盧漢卻將技術效應視為訊息本身。由此可見,麥克盧漢未加區(qū)分地把媒介實體變成了一種等同于文化的抽象力量,認為媒介具有創(chuàng)世才能,是作為自因和獨立存在的“超自然力”,而身處這一特定力量場中的個人則是一具沒有文化根基和組織根基的空洞軀殼,是一個感知而非闡釋的存在。實際上,“媒介即文化”就是“媒介即訊息”的暗語轉換,文化由媒介生成,進而自動推進。拋開媒介自身所承載的各種訊息,麥克盧漢試圖用沒有內容也沒有主體的絕對介質來挑落沒有技術也沒有客體的絕對精神,思想/物質的天平就此反向傾斜。而德布雷對“意識形態(tài)”的生成條件和認知方式的廓清,澄清了麥克盧漢對于技術與用途混淆,打破了麥克盧漢為技術賦予的壟斷意義的權力。事實上,文化的指涉對象在二者那里根本有異,德布雷認為區(qū)別于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技術性關系,文化由主體與主體之間的關系構成,它主要指涉人類社會的集體心理或意識形態(tài)。而麥克盧漢將文化的隱喻藏匿于“媒介即訊息”這凝練的文字背后,以文化指涉媒介技術本身的性質和邏輯,以及由它帶來的社會和心理效應。

        如果說麥克盧漢創(chuàng)造了“技術=文化”這一等式,卻將“內容>形式”的不等式完全倒置為“內容<形式”的反向不等式,那么德布雷則激活了“符號—行為”與“技術—文化”這兩對動態(tài)關系間的連字符,他試圖超越內容與形式、思想觀念與載體工具之間的失衡,架設起文化與技術、主體與客體之間的互動橋梁。這一平衡理念最顯著地呈現(xiàn)于德布雷的媒介域觀念之中。媒介域雖以技術的時代劃分標記社會文明的不同階段,但它不僅僅是技術域,它更是各種要素的關系整體,“它既客觀又主觀,它既是設備又是部署,既是行為又是作品,既是思想化的機器又是機械化的思想”。在這里,德布雷并非企圖像麥克盧漢一樣顛倒精神世界的重心,他旨在強調工具并非無關緊要,并描繪出文化史的技術附錄,通過媒介構筑的中心地帶找回思想/物質之間的平衡。媒介域之于集體符號與載體-設備系統(tǒng),就好比生態(tài)系統(tǒng)之于生物群落,在這一媒介-環(huán)境系統(tǒng)中,文化與技術互為基礎,既互相獨立又互相依賴,但任意一方都沒有對另一方享有絕對權勢。某一技術與某一文化之間互為因果,它們的因果關系并非自動,亦非單邊,我們只能確認未懂得某一技術的文化不會發(fā)展出某種類型的行為,但無法確知這一技術是否會在任一特定環(huán)境中都能產(chǎn)生這樣或那樣的行為。比如對于線性書寫而言,我們能確定的只是不傳授這一技術的文化,也就不會懂得對事件進行分類、列表、存欄等等。相反,麥克盧漢的媒介-環(huán)境系統(tǒng)卻是一個自足的技術系統(tǒng),它忽視了每一技術系統(tǒng)都對應著一個符號部落、一個觀念類型、一個文化情境、一個社會關系、一個組織行為,而將技術視為社會變革的動因。技術和文化的互動調適被技術對任一文化單向的、均質的、恒定的作用機制取而代之,只有一種新媒介的引入才能沖破既定的技術規(guī)定。正如德布雷所說,麥克盧漢高估媒介的影響,是因為他低估了環(huán)境的繁重脈絡。

        三、媒介史觀

        跳出抽象的媒介范疇界定,麥克盧漢與德布雷均將目光投向了媒介發(fā)展與演變的整體歷史,沿著宏觀的歷史研究路徑,探索包含技術史的文化史和文明史進程。其中的核心是二者共同關注的媒介進化理論。

        麥克盧漢通過考察從口頭傳播時代過渡到電子媒介時代,從身體模型過渡到智力模型,從機械設備過渡到認知機器的人類一切工具技術,指出“技術轉換具有有機體進化的性質,這是因為一切技術都是人體的延伸?!彼摹懊浇檫M化論”最顯著地體現(xiàn)在他的“天鵝絕唱”——“媒介四定律”之中,這點后來被保羅·萊文森提煉為“提升、過時、再現(xiàn)和逆轉”四種進化效應,其展現(xiàn)的正是媒介形態(tài)及其功能特性的進化圖譜。不難看出,“媒介四定律”呈現(xiàn)的是每一種技術固有的效應定律,即由媒介自身的特性規(guī)定著它的存在方式、提升方式、損失方式、毀滅方式和再生方式。

        同時,進化并非各媒介彼此割裂的獨立發(fā)展,而是媒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融合。在這里,是“過去”與“現(xiàn)在”暗合;是邊緣重回中心,也是喧囂歸于沉寂;是單一走向多樣,多樣又走回單一,但其結果終歸是螺旋式的前進上升和疊相漸變。即便一種感知的延伸必然伴隨著另一感知的損失,但麥克盧漢認為媒介的進化不是彼此間的替換取代,而是不斷疊加、越發(fā)深入復雜的漸進提升。于是,透過“后視鏡效果”,我們將看到新媒介身后的舊媒介,以舊環(huán)境為參照來審視新環(huán)境的出現(xiàn)。

        相異于麥氏的媒介史觀,媒介學將媒介植入傳承的歷史進程之中,從演變的角度,以歷時性的眼光重審一個整體的漸進之中的媒介序列而不是非連續(xù)性的技術片段,重點探析技術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與法則。德氏強調媒介進化的整體效應及必然趨勢,即“棘爪效應”(不可逆性)和“驛站效應”(有互動有融合、有“破”有“立”)。

        德布雷指出,媒介的進化是生成邏輯,也是固有趨勢;媒介的革新不是“突變”,而是必然結果。然而,每一次的媒介革命總是不易為人察覺,且不會自我宣告,卻總在這場革命之后讓人幡然醒悟。一方面,“每個新一代的技術都是尾巴主義者,新生代并非拒絕進化,而是本能的向祖先靠攏?!毙录夹g的成長總是從模仿開始,印刷書模仿手抄本;電報模仿印刷;電話又模仿電報。在此,一種媒介“包含”另一種媒介,兩種媒介的相似性未使我們注意到新媒介潛在的變革力。因而,新的媒介技術并非以創(chuàng)造新文化而是以增強先前的文化作為開端,而后再傳遞新的知識。正如印刷術優(yōu)先印刷了統(tǒng)治階級的神圣文本《圣經(jīng)》,鞏固了中世紀的殘存,而后才推動宗教改革的觀念戰(zhàn)斗。另一方面,媒介是“酵素”,遵循自身的發(fā)展限制,其社會效應的產(chǎn)生需要時間醞釀。再往前一步,每一次技術演進的周期始終呈加速度發(fā)展,這也使我們的媒介認知總是相對滯后。此時,并列或重疊的設備工具相互激活、相互競爭,一種技術走向前臺必然導致另一種技術退居幕后,新媒介通常會取代舊媒介的地位,只有在“舊”媒介遭受損失和破壞,人類受到?jīng)_擊和創(chuàng)傷時,我們才有“痛苦的反思”,才能透過新媒介更好地意識到舊媒介的功能與角色。這種“發(fā)現(xiàn)效應”首先反映的是一種對慢慢消融瓦解的熟悉環(huán)境的懷舊情緒,由此引發(fā)出“慢跑效應”,即“每種趨勢都會引起抵消它的反趨勢”,卻也無法抵擋媒介本身不可逆轉的進化腳步。這正是德布雷所揭示的人與物“合二為一”的關系史,在那里會有無限進化的可能,會有“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整體漸進,也會有現(xiàn)在與過去之間無可逆反的非絕對性“決裂”。對口語文化的懷戀是一回事,回歸原始部落可能是另一回事。因此,德布雷強調:“應該讓技術進化保留其中立性,即技術內在的曖昧性向所有社會可能性的開放。”換句話說,媒介本身沒有好壞之分,作為主體的人不應對技術進化作任何價值判斷。在不同的歷史情境和社會場域中,這種進化對某些人是有利,對其他人卻可能無益甚至有害。文字帶來的不只是教士的特權,還是文盲的解放。

        基于媒介進化的理解,麥克盧漢和德布雷都指出技術與文化的對應關系,進而以技術時代的劃分作為社會文明分期的標準。麥克盧漢把社會變遷放在媒介形態(tài)的變革中考察,將人類文明史劃分成三個時期:口語傳播時代(部落化)——文字印刷傳播時代(非部落化)——電子傳播時代(重新部落化)。其中,拼音文字和印刷技術的侵入撕裂了部落組織的整體知覺場,單一的視覺延伸將整合的“部落人”分割成“殘缺不全的人”;電子媒介則轉化了印刷文化視覺的、分割的和線性的思維取向,重新走向感知平衡的部落模式。同樣地,為進一步說明象征符號與物質技術之間的互動聯(lián)結,德布雷按照時間順序整合技術和文化的各方因子,著眼于媒介進化層面提出了“媒介域”的概念:“媒介域指的是一個信息和人的傳遞和運輸環(huán)境,包括與其相對應的知識加工方法和擴散方法”,其結構功能取決于占統(tǒng)治地位的記憶存儲系統(tǒng),又反過來組織某種控制性的話語類型、某種團體的組織方式以及某種特殊的時間性,這三個方面構筑專屬于某一媒介時期的集體性格或心理面貌。由此,德布雷便將社會文明史劃分為三個依序出現(xiàn)又相互交融的媒介域:邏各斯域(文字)、書寫域(印刷)和圖像域(視聽)。

        以RNA含量最高的a型單倍體為出發(fā)菌株進行ARTP誘變,致死率和誘變處理時間關系如圖 4。選擇誘變效應最強即致死率90%~95%的55 s進行反復誘變[23],最終得到一株RNA含量比原始出發(fā)菌株Y17高39%突變菌株Y17aM3(如圖5)。將Y17aM3在糖蜜培養(yǎng)基中培養(yǎng),從第6 h開始每隔2 h取一次樣,得到Y17aM3生長及產(chǎn)RNA曲線如圖6。由圖6可知,發(fā)酵培養(yǎng)至12 h之前,酵母生長和RNA含量都隨著培養(yǎng)時間增加而增加;12~18 h酵母生長處于穩(wěn)定期,而RNA含量在18 h時最高;18 h之后,酵母生長處于衰亡期,RNA含量隨著培養(yǎng)時間增加而降低。

        從微觀層面看,媒介域的劃分以開創(chuàng)時空中的遠程信息傳播的書寫發(fā)明為起點,相異于麥克盧劃定的口語傳播時代,它并不包含純粹建立在原始記憶上的口頭傳播或無文字的記憶技術時代。從宏觀層面看,麥克盧漢和德布雷都注意到技術進化為考察社會文明的興衰史提供了一條線索。但與麥氏將技術視為沒有主體也沒有內容的自足的環(huán)境系統(tǒng)不同,媒介域內含了一個生態(tài)學隱喻,它被視為既包含符號部落又囊括技術網(wǎng)絡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實質上反映了觀念種群與物質技術環(huán)境之間對應匹配的互動關系。一方面,“一個種類,一個小生境”,意識形態(tài)并非對一切技術環(huán)境具有相同的適應力,而是對特定的傳遞系統(tǒng)有所依賴,文化傳統(tǒng)與承載它們的記憶工具是一對命運共同體?!耙粋€特定媒介域消亡導致了它培育和庇護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衰退”,就像理性主義和啟蒙思想只有在印刷環(huán)境中才能獲得最高存活率。當然,也還存在著或自主或意外的觀念再循環(huán),文化同樣具有對新環(huán)境的調節(jié)性適應能力。另一方面,媒介域的轉換不僅是技術工具的改變,還涉及集體信仰及權力裝置的地位和功能的轉變,并由此開啟一種新型的社會關系??梢?與麥克盧漢將技術視為歷史演化的決定性因素不同,德布雷將媒介域架置于傳遞技術、集體符號和組織行為三個層面來表達技術進化的政治影響和文化效應。

        由此進一步引申到一個更為根本性的問題,在歷史進程中,人的角色地位如何,或者更確切地說,媒介與人的關系如何。對此,麥、德二人的觀點大為不同。麥克盧漢認識到了人與技術的共生關系,卻又將人推至媒介進化“劇場”的后臺,充當技術的“伺服系統(tǒng)”。簡言之,技術與人的關系實質是等級式的“主仆”關系。麥克盧漢主張,所有技術或發(fā)明都是人體迫于刺激和壓力的“自我截除”,這一壓力恰是由另一技術的超強效應所致?!叭嗽谡J褂眉夹g的情況下,總是永遠不斷受到技術的修改。反過來,人又不斷尋找新的方式去修改自己的技術。人仿佛成了機器世界的生殖器官,正如蜜蜂是植物界的生殖器官,使其生兒育女,不斷衍化出新的形式一樣?!奔夹g是自身進化的原因和結果,是回應另一技術造成的新的壓力和刺激的新的延伸,而人只是不斷服從技術調配的“奴隸”,對技術迷戀,為技術服務,將技術供養(yǎng)。即便我們能使技術“繁殖”“進化”,我們也只不過是受技術支配的替代性的生殖機能而已。

        與此相反,德布雷認為,人與技術是主體與客體的平等互動關系,人與物的關系由人調節(jié)。與造就媒介的載體-設備系統(tǒng)相對應的是大的媒介—環(huán)境系統(tǒng),這個“環(huán)境”不是超然于人的某一對立的、周圍的或外部的背景空間,而是由主體與客體共同構形,進而,文化與技術一起進入環(huán)境內部?!懊浇橥ㄟ^環(huán)境來推動某樣事物,環(huán)境選擇是否對媒介發(fā)出需求”,也就是說,技術提供的方案由環(huán)境來實現(xiàn)。從文化層面看,任一技術革命都需要適宜的文化環(huán)境,特定的文化系統(tǒng)可能會無意或有意地阻礙甚至抵制技術“新生代”的侵入和發(fā)展,就像數(shù)量龐大的表意文字和漢字書法限制了活字印刷術的在中國的推廣演進。媒介本身并非一個充分條件,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抵制程度決定了媒介效應的多變性。這就預示著媒介技術革命并非具有在所有空間的完全同步性,它是分布不均的、不規(guī)則的、不平衡的。從組織層面看,技術是制度化的、組織化的,受社會機構的制約調控,所有技術變革都包含了來自政治和經(jīng)濟的各方力量影響?!凹夹g提供可能性,環(huán)境起過濾作用,人進行部署。”一定程度上,群體的興趣或需要引導技術的發(fā)明,例如機械鐘表是中世紀天主教固定禱告紀律和控制隱修會制度的政治文化產(chǎn)物。也就是說,象征意義和社會結構銘刻在技術的身體上,媒介進化非但不是獨立于人的“純天然”系統(tǒng),更被深深打上了作為能動主體的人的烙印。但這并非是對客觀規(guī)律的否認,技術革命是偶然的、受限的,同時也是不可避免的,技術一旦出現(xiàn)在某一象征體系中,它總會或早或遲、或快或慢地沿著其自身的發(fā)展邏輯及運行軌跡不斷深化完善。于是,反觀麥克盧漢,技術工具的發(fā)動不需要組織調控也不需要動機,機器運轉因獨立于這些裝置引出的行為方法而能量守恒,技術革命對任一文化環(huán)境都具有標準化的統(tǒng)一效應,這種同質性中和了符號活動與組織方式,創(chuàng)造了一個沒有歷史限定和社會關系的傳播空間。

        四、結論

        法國傳播學者米耶熱曾提出,德布雷是“歐洲的麥克盧漢”。如此論斷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麥克盧漢和德布雷的思想理論具有的某種重合性。但同時也應看到,由于所處的時代不同、理論脈絡有異,二者對具體的研究論題持有不同,甚至是互有沖突的觀點。通過比較二者的媒介理論,恰恰能夠開闊我們對媒介與文明之間關系的理解。

        可以發(fā)現(xiàn),麥克盧漢和德布雷在理解媒介與文明之關聯(lián)上具有不同的路向??偟膩碚f,麥、德二人都承認媒介在文明演化中發(fā)揮的定義化作用,但在由內容走向形式的這條道路上,麥克盧漢顛覆了精神對物質的絕對地位,而以(媒介)技術寫就文明史和文化史;在德布雷那里,符號的效應由信仰與工具共同書寫。麥克盧漢主張媒介(技術)是文明構形的首要決定因素,把文明理解為占支配地位的媒介技術的屬性和功能,并由此提出了媒介塑造文明的根本機制:通過人的延伸而生成的感知秩序釋放出巨大的心理和社會效應,對人類文明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這一秩序既是理解文明的一把鑰匙,也是麥克盧漢媒介理論的立論基礎。換言之,麥克盧漢通過考察感知偏向和心理過程之間憑借媒介達成某種特定的對應關系,將技術延伸的感知模式推進到人類文明的命題上。實際上,麥克盧漢并沒有給“媒介”與“文明”這兩個關鍵術語提供現(xiàn)成的清晰定義,而是主要通過把“媒介即人的延伸”和“媒介即訊息”這兩個重要命題放入媒介進化的歷史脈絡中鋪陳敘述,進而提出以主導媒介所形成的感知環(huán)境作為文明產(chǎn)生的原因,由此構建出媒介與文明的關聯(lián)。

        而德布雷認為,理解媒介的文明效應不是神化技術帶來的震撼,不是將技術視為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救世力量,而是要使技術去神圣化。德布雷不再將文明時代看作是可以為內容分析所闡釋和還原的文本空間,也不再將其看作是思想或觀念組成的意識整體,而是讓文明與承載它的媒介技術相互觀照。在這里,媒介對文明的影響通過推進思想的實踐和傳承來達成,思想在傳遞裝置內生產(chǎn),儲存于傳遞裝置之中,并借助傳遞裝置遷移。技術是擔保思想實踐和文化傳承的不可或缺的載體和物流鏈。同時,技術的結構固定與使用自由相對應、相結合。媒介與文明既兩相互動而又互為因果。

        就此意義上,麥克盧漢和德布雷為媒介通達文明提供了不同的方式。盡管二者出發(fā)點、理論脈絡不同,相關的節(jié)點和具體論述頗有差別,但是在二者的論述中,“媒介”已不再僅僅是物質技術意義上的物品,而且成為歷史和文明的組織機制;“媒介”不僅僅是具體研究的對象或者被動的客體,而是結構社會和文明的自主性力量;“媒介”不僅僅是一種具體的方法,而是一套包含著價值立場、世界觀且邏輯自洽的方法論。盡管呈現(xiàn)的文明景觀有異,他們都立足媒介,從小原因透視大問題,從小細節(jié)探索大影響,他們都站在新時代,回顧歷史,照亮未來?!懊浇閷W不一定保證提供新的知識,但是肯定是認識的新形式,從而為我們理解理論與現(xiàn)實的關系提供一種新的參照?!币彩窃诖艘饬x上,麥、德兩人的媒介理論不只為我們提供了新認知,更重要的是,為我們理解媒介對于文明的深層含義和影響機制,提供了方法論的啟示。

        注釋:

        ② 黃華:《技術、組織與 “傳遞”:麥克盧漢與德布雷的媒介思想和時空觀念》,《新聞與傳播研究》,2017年第12期。

        ⑩ 陳衛(wèi)星:《麥克盧漢的傳播思想》,《新聞與傳播研究》,1997年第4期。

        (作者唐海江系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副院長、教授;曾君潔系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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