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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施“萬物畢同畢異”思想的近代多元解讀
        ——兼論惠施的學(xué)派歸屬問題

        2019-02-20 03:20:14
        思想與文化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馮契惠施郭沫若

        莊子在《天下》篇討論了當(dāng)時幾乎所有學(xué)術(shù)流派的思想,當(dāng)然,內(nèi)容有簡有繁,他的好友惠施自然不能外。近人梁啟超對莊子在討論惠施的時候,沒有在開始予以總評并賦之以“古之道術(shù)有在于是者,聞其風(fēng)而悅之”云云,頗為惠施不平。其實,看看該篇中提到的有限幾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就能知道,莊子(抑其后學(xué))對討論的對象是有選擇性的,甚至是擇揀極其精嚴的。我們后來常知的諸子人物只有老、莊、墨子在其內(nèi),其他則是不多見的與道家派系有近緣關(guān)系的思想家。換句話說,惠施能班列其內(nèi),已經(jīng)是極高的榮譽,他的思想也全靠這一篇流傳于后世。

        《天下》篇討論惠施的思想集中于“歷物十事”,其中第五事“萬物畢同畢異”是整篇的樞紐和關(guān)鍵詞之一,是連接其他思想內(nèi)容的中間環(huán)節(jié),是惠施被稱為名家“合同異”派的主要根據(jù)。(1)參見蕭萐父、李錦全主編:《中國哲學(xué)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84頁。他們又指出:“在這十個命題中,第一、第五、第十這三個帶有根本性的命題,集中地表現(xiàn)了惠施的哲學(xué)觀點和邏輯思想。第一個命題主要是宇宙觀、本體論,第五個命題主要是認識論、方法論,第十個命題是最后的結(jié)論。其他則是根本性命題的例證及其具體運用?!?同上書,第183頁。)近世學(xué)者討論莊子《天下》篇或惠施思想無不涉及相關(guān)論述,為了使論文焦點集中、敘述方便,本文將僅對“第五事”的近代研究做一簡要的提煉概括與研判。

        一、萬物所同所異的分類方式

        (一) 概念種屬分類的同異說

        惠施“歷物十事”的第五事說:“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莊子·天下》)討論這個判斷的關(guān)鍵是如何理解第一句中的“大同”與“小同”的含義,然后才能確定什么是“大同異”,什么是“小同異”。近代以來,多數(shù)哲學(xué)家或思想史家都是從邏輯的種屬關(guān)系類型上來區(qū)分的,即“大同”是屬,“小同”是種,屬與種的差異是不同種屬關(guān)系上下包含的關(guān)系,這是從共相關(guān)系,即概念關(guān)系的層次來把握的,有的說得細致一點兒,有的說得相對粗糙一點兒,大致差不多。梁啟超說:

        凡物皆有自相有共相。就其共相言之,則莫不同;就其自相言之,則莫不異。例如,動物與動物為大同,人與人、獸與獸為小同;人與人為大同,中國人與中國人、印度人與印度人為小同,此之謂小同異。中國人、印度人同為人,人獸同為動物,動物植物同為物,物有物的共相,故畢同。不特動物與植物異,人與獸異,中國人與印度人異,即在中國人中,終無有兩人以上能同心同貌者。各有其自相,故畢異,此之謂大同異。(2)梁啟超:《莊子〈天下〉篇釋義》,《飲冰室合集》第77冊,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18頁。

        梁啟超的意思是,從共相的等級來看,越往上越同,即是同屬于一個大概念之下,相對于下一級概念是屬概念,這是大同,下一級概念用邏輯學(xué)術(shù)語說是種概念,包含于上一級概念中,因此是小同,大同與小同的差異是小同異,即大概念與小概念之間的差異是小同異。所有的概念或共相最后都歸之于“物”,這是畢同,而所有的個體不論是人或物都不盡相同,各有其異,這是畢異,二者合之是畢同畢異。馮契在《中國古代哲學(xué)的邏輯發(fā)展》中的表述跟梁啟超的意思幾乎一樣:

        “大同”屬于一大類,“小同”屬于一小類,例如以動物為“大同”,獸類則為“小同”,這種從種屬關(guān)系來考察事物之間的同異,叫做“小同異”?!爱呁?、“畢異”,是說萬物都有共同點,都有彼此相異之處,這就叫“大同異”。惠施強調(diào)“大同異”,按共性說,萬物都是“物”,故“畢同”;按個性說,每一物各具特性,故“畢異”。他揭示出事物同異關(guān)系的相對性,有其合理因素;但他夸大了這種相對性,抹殺了事物的質(zhì)的差別,得出了“泛愛萬物,天地一體也”(《莊子·天下》)的結(jié)論。意思是,要無差別地去愛一切東西,把天地萬物和自己看成血肉相連的一個整體。這里,他把抽象的“畢同”說成是實在的一體,就混淆了“類同”和“體同”。(3)馮契:《中國古代哲學(xué)的邏輯發(fā)展(上)》,《馮契文集(增訂版)》第四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第198頁。這里值得提及的是,任繼愈先生在《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中也表達了同樣的看法:“‘小同異’指各類事物種和屬之間的同一與差別,屬的共同性是大同,種的共同性是小同,屬與種之間的分類系統(tǒng)上的同與異叫小同異,屬于一般科學(xué)范圍內(nèi)的常識?!眳⒁娙卫^愈:《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482頁。但是,他在《中國哲學(xué)史》(第一冊)中的觀點又有不同,強調(diào)惠施應(yīng)該是從“畢同畢異”的視角論述這個命題,因此,大同、小同都是相對的異同,“例如,馬和牛比較起來,有相同的一面,如都是走獸,這是‘小同’,但也有不同的一面,這是‘小異’”。參見任繼愈:《中國哲學(xué)史》第一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88頁。其辯證法的色彩更加突出,形式邏輯的分析更加淡薄。

        馮契認為,同是類的同,平行的一類之間是同,相對于下一級的類的自同,大類自同與小類自同之間是全體與部分的關(guān)系,這是異,這個異是相對的,即小同異,這是屬與種的差異;所謂畢同畢異的同只是“類同”,而異則是按照個體的個性說的。馮契認為,惠施的同就是從抽象的共相維度看的同,而不是質(zhì)料上的同,即不是一體的同,他認為,惠施混淆了這二者的差別。馮契顯然是從哲學(xué)層面的邏輯思維分類而得出的結(jié)論,這凸顯馮契接受近代邏輯思維訓(xùn)練的優(yōu)長。

        馮契在西南聯(lián)大師從金岳霖先生撰寫了碩士論文《智慧》,他對金岳霖和馮友蘭概念分析的思想做了重要發(fā)展:他試圖先運用邏輯方式對世界做分類把握,然后通過對邏輯的超越轉(zhuǎn)向智慧,這是他“轉(zhuǎn)識成智”思想的起點。邏輯的把握是對現(xiàn)象世界運用邏輯分類的原則加以整理,分出等級,這是縱向和橫向的解析,是對世界的分解和言說;而若從言說的邏輯上升到智慧層面,則需要層層抽象、步步提升,上升到最高的概念。與最抽象的最高概念相對應(yīng),每一個個體存在雖然處于邏輯分類的最底端,但是,它們是最高級的實體性存在,它們彼此對立、個個界分。(4)馮契:《智慧的探索·補編》,《馮契文集(增訂版)》第九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第12頁。

        個體和種類的存在其實是我們認識的結(jié)果,同時導(dǎo)致了我們認識過程中意見和知識上的分別乃至對立,如何超越這種差別對立?馮契認為,相對立的觀念或概念含藏著更高一級的概念:“所以要提高自己的觀點,正在于超越相排斥的意念。爬過了一級一級不相容的觀點,我們就可以站在最高級上,周遍地見到整個世界。”(5)馮契:《智慧的探索·補編》,《馮契文集(增訂版)》第九卷,第19—20頁。馮契的邏輯學(xué)分析類似于惠施的名理的分解,同時,他又借鑒了莊子的觀點,形成超越有限存在的大一,甚至對大一的超越。(6)雖然馮契在思想上近似于莊子,但是在方法原則上與惠施的分析類似。當(dāng)然,馮契的觀點不是從惠施思想而來,而是從莊子思想和現(xiàn)代邏輯分析而來,所以,我們也可以由此看到,為什么莊子思想與惠施思想有那么多貌似相似的地方?;菔┑乃枷胫邪诉壿嫷姆治?,同時又有對邏輯分析的超越,這二者構(gòu)成了其思想的結(jié)構(gòu)及其呈現(xiàn)在《天下》篇中的具體表述。這種分解與超越的統(tǒng)一構(gòu)成了一定的闡釋困境,這是我們需要注意的??傮w而言,梁啟超與馮契是從概念本身的同一性來討論同異,概念之間的同是屬與屬同,種與種同,異是屬與種的異,這種解釋是比較明確而又簡單的,馮契在對這種邏輯分類的同異做思想超越中獲得了他的“元學(xué)的智慧”概念,即逐級超越由概念分類所導(dǎo)致的差別對待,層級地向上超越直到最高的概念本身;但是,他又特別強調(diào)最低級概念的個體屬性,即最高的概念具有最高的普遍性,而最低的概念則具有最高的實體性,這就相當(dāng)于構(gòu)成惠施萬物畢同畢異的原因。馮契分析這個問題時邏輯性很強,同時具有通達“智慧”的意趣,但是他更多地還是基于邏輯思維,而這一點可能近似于惠施而不同于莊子。(7)參見李洪衛(wèi):《世界的邏輯構(gòu)造與超越——馮契早期“智慧說”的思想進路初探》,收錄于2015年華東師范大學(xué)“世界性百家爭鳴與中國哲學(xué)自信——紀念馮契百年誕辰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馮契其實受莊子思想影響甚深,但是,由于他更偏向于邏輯的思辨理路,結(jié)果在關(guān)于“超越”問題的理路上反而更接近惠施而不是莊子。

        (二) 概念種屬之間縱向比較的同異說

        近代對中國傳統(tǒng)哲學(xué)思想展開討論最早的是胡適,胡適在討論惠施問題時,有邏輯進路,也有科學(xué)類型學(xué)的方法,二者混同在一起。梁啟超與馮契討論的是屬、種自身的同,如動物同于動物,人同于人,屬與種存在包含與被包含關(guān)系,動物集合包含人的集合,前者為大同,后者為小同,大同與小同不同,這種同異是相對的,是根據(jù)不同的包含關(guān)系來說的,因此是“小同異”。這種方法強調(diào)的是自同,是概念外延的同,是自己與自己的同,異是因為邏輯層級不同,存在著包含和從屬關(guān)系,因此外延也不同。胡適則是舉出同一屬中不同種之間的差異:“例如松與柏是‘大同’,松與薔薇花是‘小同’,這都是‘小同異’。一切科學(xué)的分類,只是這種‘小同異’。從哲學(xué)一方面看來,便是惠施所說‘萬物畢同畢異’?!?8)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68頁。胡適也是用“共相”與“自相”來說明萬物之間的共性與異性的,共相是萬物同的根據(jù),自相或“自性”是萬物異的根據(jù)?!坝泄蚕?,故萬物可說‘畢同’。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可見一切同異都不是絕對的區(qū)別。”(9)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第168頁。馮契和梁啟超都是從概念的邏輯界定出發(fā)的,把“屬”說成大同,把“種”說成小同,然后說大同與小同的不同,最后逐級上提,回歸到最大的概念,變成畢同,這是一個邏輯抽象的問題,他們的分類基本上嚴格按照邏輯關(guān)系就可以澄清。而胡適的邏輯分類已經(jīng)涉及一些質(zhì)料的差異,涉及牟宗三所說的“相似性”,不能純粹從邏輯概念的包含關(guān)系加以區(qū)分。

        馮友蘭、牟宗三與胡適類似,相比于梁啟超和馮契,他們是反過來比較考察的,先說種概念自身的同,再說種概念與屬概念之間部分的同,前者是大同,后者是小同,二者的異,就是小同異。譬如人與人是同的,從概念上是同的,這是大同;人與動物有同有異,這是小同;人與人的大同與人與動物的小同比較,是相對的比較關(guān)系,所以是小同異,這個大同與馮契、梁啟超的分類近似,但是小同不同。馮契與梁啟超所說的小同是種概念自身相對于屬概念是小,它們自身的同是小同;而牟宗三所講的小同是相對于一個種概念的自身全同,種屬概念之間的同是部分的相同,是小同:

        大同與小同之間的差別,曰小同異。小同異即相對的同、異?!叭f物畢同畢異”曰大同異。大同異即絕對的同、異。如果不只籠統(tǒng)地泛說,此將如何明其實義?案:小同異,切實言之,即綱目層級中之同異。例如人與人之間為大同,人與動物之間即為小同。人與動物之間為大同,人與草木瓦石之間即為小同。中國人與中國人之間為大同,中國人與歐洲人之間為小同。北方人之間為大同,北方人與南方人比即為小同。此中之“同”即為相似性或同一性(similarity,sameness,or identity)?!按笸奔雌湎嗨菩缘某潭群艽?,小同即其相似性的程度稍差?!按笸币嗫梢哉f其相似點很多,“小同”亦可以說其相似點較少。(10)牟宗三:《名家與荀子》,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公司,2010年,第10頁。

        無論同或異,皆是比較的,故總是在層級中。此種綱目層級中的同或異,惠施即名曰“小同異”。(就同屬一目言,相似性大。就異目而同屬一綱言,相似性小。此可層層向上,亦可層層向下。故曰綱目層級。)(11)牟宗三:《名家與荀子》,第11頁。

        牟宗三在這里不僅提出了近似于馮契、梁啟超那種概念自身的同,而且從“相似性”的維度提到了相似的各種“同”,即相似度大即大同,相似度小即小同,不考慮概念的包含關(guān)系,不從邏輯學(xué)入手。如“人與動物之間為大同,人與草木瓦石之間即為小同”,人與動物有包含關(guān)系,人與草木瓦石沒有包含關(guān)系,所謂有包含關(guān)系也不重要,只是包含關(guān)系確定了它們之間的“相似性”。他說“北方人之間為大同,北方人與南方人比即為小同”,不是從邏輯分類來說的,而是從相似性來說的,但是,這種相似性的確又是和邏輯分類的遠近有關(guān)系的,所以,所謂相似性和邏輯分類的遠近有客觀一致性。所以,他又說:“無論同或異,皆是比較的,故總是在層級中。此種綱目層級中的同或異,惠施即名曰‘小同異’?!?/p>

        牟宗三的說法中既包含了概念本身抽象的同或異,又包含了實質(zhì)性的質(zhì)料層面上的同或異,他將二者大體合在一起了,所以,他增加了一個“相似點”的說法,即同或異不光是在屬或種的范圍中,而且是在質(zhì)料屬性方面,既有概念的因素,也有質(zhì)料的因素。人都是動物,但是人與人之間是大同,在概念上是重合的關(guān)系,人與整個動物界之間只有一部分重合,只有部分包含,這是小同;人在物的概念中,人和物中的動物之間是大同關(guān)系的話,即假設(shè)他們相同點多一點兒,那么,小同就是那種重合范圍更小或者須外延更大的,即動物以外的物,牟宗三這里舉的是“草木瓦石”。即人、動物、草木瓦石都在“物”的概念中,在物的概念中,人和動物的近似點就多于人和植物、無機物等的相似點,這就是概念層級或種屬關(guān)系的提升。其中,既有概念外延的問題,也有質(zhì)料材料的差異問題,當(dāng)然,牟宗三最后還是強調(diào)了概念層面的把握。

        馮友蘭與牟宗三的講法也大體一致(12)牟宗三對馮友蘭的論著有很多批評,但同時,他對馮友蘭的著作又比較熟悉,大都是仔細閱讀過的,所以有的觀點也可能受到馮友蘭的一些影響。:“我們說,所有人都是動物。這時候我們就認識到:人都是人,所以所有人都相同;他們都是動物,所以所有人也都相同。但是,他們作為人的相同,大于他們作為動物的相同。因為是人意味著是動物,而是動物不一定意味著是人,還有其他各種動物,它們都與人相異。所以惠施所謂‘小同異’,正是這種同和異?!?13)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簡史》,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第75頁。但是,馮友蘭先生后來撰寫《新編中國哲學(xué)史》時,在第二冊中的表述已經(jīng)與此不類。

        第五事說:“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边@一條意義在《呂氏春秋·有始》篇中得到解釋?!队惺肌菲f:“天地萬物,猶一人之身也;此之謂大同。眾耳目鼻口也,眾五谷寒暑也;此之謂眾異?!碧斓厥谴笸?;一人之身,應(yīng)該是小同?!疤斓厝f物猶一人之身也”,這是大同與小同之間的異。這種同異只是兩種東西之間的同異,所以說是小同異。大同和小同自身也都包含有差別,即眾異。“眾耳目鼻口也”是小同中的眾異;“眾五谷寒暑”是大同之中的眾異。惠施認識到,事物之間都是有聯(lián)系的,就如“一人之身”一樣;同時事物之間也都是有分別的,事物自身的同一也包含有差別。(14)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史新編》第二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52頁。

        馮友蘭先生在看到其他材料的基礎(chǔ)上改變了原來的看法。他在讀到《呂氏春秋》這段話后,覺得里面直接談到了“大同”與“眾異”的問題,即如他說,這是《呂氏春秋》對《天下》篇“萬物畢同畢異”的闡釋,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的一些相關(guān)論述,可能更加接近當(dāng)時的辯論、更加合理一些,于是把其早期的觀點改變了。他認為,根據(jù)《呂氏春秋》中的說法,大同是天地萬物,小同是一人之身,“大同與小同異”就是天地萬物與一人之身之間的差異。這里的大同、小同之不同是天地萬物的“一體之同”與個人的“一體之同”之間的差異,這里的大同、小同都是“一體之同”。所謂“眾異”就相當(dāng)于惠施說的“畢異”了,即小同一體中的耳目鼻口都不同,大同一體之同中五谷寒暑都各自不同,這是畢異。能不能用這段話來把握惠施“第五事”的“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此之謂大同異”?我覺得還不能。第一,從《呂氏春秋》這段話來說,還只是討論了“大同”與“眾異”,而惠施所說的概念里面有:大同、小同、同異、小同異、大同異、畢同、畢異等多種,顯然,這段話只涉及了其中一部分內(nèi)容。同時,它只討論了“大同”和“眾異”(還不是“畢異”)。馮友蘭先生只是就此作了進一步的推理,認為天地萬物之同是大同,一人之身是小同,但是大同與小同的“異”是什么?沒有說出來,還需要推論,所以這個說法似乎不是十分可靠。第二,根據(jù)荀子《正名》來看,同異問題很可能是當(dāng)時學(xué)術(shù)界一個共同的話題:“異形離心交喻,異物名實玄紐,貴賤不明,同異不別”,“然則何緣而以同異?曰:緣天官”?!拔骞俨局恢恼髦鵁o說,則人莫不然謂之不知。此所緣而以同異也。然后隨而命之,同則同之,異則異之。”荀子依據(jù)自己的理論討論名實、異同等問題,顯然是在回應(yīng)學(xué)術(shù)界的爭論,而《呂氏春秋》中沒有直接說出“同異”,就很難判斷這是一個經(jīng)典的命題表述。第三,不能簡單斷定這段話的作者究竟是誰,這是又一個懸疑之處。從這三點說,《呂氏春秋》中的記載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一個思想家的言論,與那個時代的討論有關(guān),但是,很難說那就是惠施的思想。即便是,也只是他的局部思想,即我們后面要討論的“泛愛萬物,天地一體”的內(nèi)容。有鑒于此,我們可以暫且考慮將這一段話擱置,等待進一步的考證再做判斷。

        如果不考慮馮友蘭先生后期的新論,那么對于惠施“第五事”的分析基本上就是兩類:一是梁啟超、馮契所討論的按照屬與種的層次確定大同與小同,大同是屬,小同是種;一是按照牟宗三和馮友蘭早期的思路,以事物的“相似性”為基準,大同基本上是屬,小同是屬與種之間的同的部分,它們之間的差異是小同異。胡適的思路也與此類似,也可以歸入這一類中。(15)原則上說,胡適的思想與牟宗三、馮友蘭的理路更相近,從他舉的例子中可以看到,他討論的是類的相近而不是相同,與牟宗三近似。梁啟超和馮契的大同、小同都是集合自身的同,是完全的同,之所以區(qū)分大小,是因為二者之間的包含關(guān)系;而牟宗三和胡適的大同是與小同相對而言的,他們的大同、小同就是相似性的大小,而不是集合自身的完全一致。我們回到惠施的文本來看,已經(jīng)很難明確上述兩種看法哪一種更接近惠施的原意。如果以“第五事”中的后面半句“萬物畢同畢異”的“萬物”作為考察的落腳點,從萬物的不同形態(tài)和屬性看,大同和小同不僅僅是一種自我類型的同。這樣,牟宗三和胡適的思路比較容易達成“萬物畢同畢異”,因為相似性和非相似性都是無限開放的,可以上達最抽象概念,構(gòu)成最大的相似性乃至概念層面上的“同一性”,也可以比較具體的個別的事物之間的差異,直到每一個個體。而馮契和梁啟超基于概念種屬的比較似乎很難落實到具體個體上。但是,按照馮契《智慧》論文中的思路,他的個體概念都是絕對的,更合乎惠施的觀念。他說,種是包含了特征的類,類上有類,至于最高則無類;種下有種,至于無種,就是個體。(16)參見馮契:《智慧的探索·補編》,《馮契文集(增訂版)》第九卷,第10頁?!皞€體屬于最高類,全可視為同類的種,都處在最低的等級上。所以個體觀念一一對立,個體界是個有對立、有界限、有分別的世界?!?17)馮契:《智慧的探索·補編》,《馮契文集(增訂版)》第九卷,第12頁。馮契認為只有個體觀念,沒有個體概念,因為概念是類、是共相,個體都是具體的獨立的存在,它們都是獨立的“種”。這樣,根據(jù)馮契的思路可以構(gòu)成了一種萬物畢異的邏輯體系,畢同當(dāng)然根據(jù)抽象的提升就可以達到。所以,這個解釋路徑用到惠施“第五事”的分析上也是十分合宜的。

        惠施所講的大同與小同,到底是集合自身的同,還是相似性上的同,目前沒有定論,其實兩種說法可以同時成立,合并起來更有說服力,本身都最終可以歸到一定的邏輯關(guān)系上。(18)這里需要談及蕭萐父和李錦全《中國哲學(xué)史》里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觀點:“惠施的‘合同異’思想,是認識到具體事物之間整體與部分的同異關(guān)系,如犬、羊和人都屬于動物的一大類,這是‘大同’;而犬和羊卻是動物中的獸類,這是‘小同’,但犬與羊之間卻既相同而又有差別,此就謂之‘小同異’。照此推論,萬物都可以找到‘同’和‘異’,從都是物這一點來看是‘畢同’,但物與物之間總有差別就是‘畢異’。這種宇宙萬物的‘畢同’、‘畢異’,就謂之‘大同異’?!眳⒁娛捜S父、李錦全:《中國哲學(xué)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85頁。按照惠施“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是講“大同”與“小同”的差異是小同異。但是,上面這本《中國哲學(xué)史》所確定的小同異卻是一個屬下的不同種之間的同和異是小同異。這似乎是在說小的同和小的異的合稱是小同異,而不是說大同和小同之間的差異是小同異。這是另一種說法了,是否合乎惠施原意,有待考究。任繼愈先生的《中國哲學(xué)史》(非《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中相關(guān)論述與此有些相似(參見前注)。這個說法,在理論上是成立的,但是似乎不合惠施原文的語法表述,我們沒有作為一類來處理,僅置此作為參考。這里有必要提及另外一種看法,“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可以分解為兩個命題:大同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大異而與小異異,此之謂小異。參見丁原植:《惠施邏輯思想之形上基礎(chǔ)》,載《輔仁大學(xué)哲學(xué)論集》(十九),輔仁大學(xué)哲學(xué)系出版,1985年,第106頁。這是一個很不好理解的解析。先不說這一解析是否符合惠施的語法表述,從思維邏輯上看,惠施還是強調(diào),或者說還是從“萬物畢同畢異”的相對性關(guān)系或辯證關(guān)系著眼的,但是丁原植先生的思路則是把大一、小一,以及同與異推展成兩個極端,再來思考其中的同異關(guān)系。因而,我們也暫不將它單獨劃為一類解釋惠施同異說的思路,只備一說供參考。但是,如果考慮當(dāng)時的名實之辯,也許邏輯概念類型上的分類更接近一些,即大同是概念的屬,小同是概念的種,二者之間的同異是小同異。按照馮友蘭先生后期的說法,根據(jù)《呂氏春秋·有始》,惠施所說的大同是天地一體,小同是人身一體,這就牽涉到“十事”的最后一個命題了,對它的了解也有助于我們思考惠施的“同異”問題。

        二、萬物同異與天地一體之關(guān)系

        萬物同異的呈現(xiàn)是有根據(jù)的,這一點需要結(jié)合惠施“十事”的最后一句來考察?;菔笆隆弊詈笠痪涫恰胺簮廴f物,天地一體”,這似乎是“十事”的最終結(jié)論,又像是一個獨立的命題。這二者其實可以整合起來看,其來源則是“十事”的第一個命題“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nèi),謂之小一”和第五事中的“萬物畢同畢異”,因為從畢同可以推出一體,然后泛愛可成。而“至大無外,謂之大一”則確認了一個天地人一體的整體觀念,它與“第五事”的論證一起構(gòu)成對最后一個命題的聯(lián)合論證。(19)任繼愈先生在《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中指出:“歷物十事”都具有很強的哲理性,從中能看出辯者注重邏輯思維的特征,“其中第一條、第五條、第十條屬于宇宙觀方面的論斷,其余七條都是關(guān)于事物對立統(tǒng)一性質(zhì)的論斷”。參見任繼愈:《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第481頁。他看到第一、第五、第十事的內(nèi)在統(tǒng)一性,并且認為其余七條是對上述總體認識的進一步分析。這“十事”總體來看,就是從一開始提出“大一”的整體論,再到萬物變化,最后再回到一體的論證,現(xiàn)在看具有內(nèi)在的統(tǒng)一性。近世學(xué)者對最后這個命題的考察是與同異論結(jié)合起來的,而其中又大致可以分為三種類型:抽象統(tǒng)一論、同一實體的內(nèi)在變化論和實體基元論。

        (一) 抽象統(tǒng)一論

        1.邏輯抽象

        所謂抽象統(tǒng)一論,就是在歸到天地一體的判斷上用的或者是邏輯分析的方法,或者是佛教唯識強調(diào)觀念的認識差異,最后的同不是實在的而是邏輯的或名相的。這里所說的邏輯主要指惠施的思路是一種抽象的邏輯名理的方式,如梁啟超所言:“惠施將時間空間、物我、同異諸差別相皆撥棄之,以立天地一體之理,故其作用自歸宿于泛愛萬物?;葑由w墨學(xué)之支流,欲使兼愛說在哲學(xué)上能得合理之基礎(chǔ)也?!?20)梁啟超:《莊子〈天下〉篇釋義》,《飲冰室合集》第77冊,第19頁。梁啟超所謂惠施撥棄差別相就是一種佛教認知,即強調(diào)外部世界的差異是由主觀認識造成的,惠施做了一個類似禪宗“掃相”的工作。章太炎后來拋棄了早年所謂算術(shù)的論調(diào)(21)章太炎對惠施同異論有兩個解釋,第一個是說“歷物”是算術(shù)、數(shù)學(xué),第二個是對同異論做唯識論理解。作算數(shù)的理解得出一些十分離奇的結(jié)論:“大同者,十百千萬億兆也。小同者,諸式方也。開平方,則百萬兆可得根,十千億為幻根;開立方,則千兆可得根,十百萬億為幻根,是為大同異與小同異。線一乘方而扁為面,二乘方而高為體,三乘方則長反為線矣,四乘方復(fù)扁為面,六乘方復(fù)高為體,自此以至無窮,循環(huán)不已。間三則同式,不論次之多少也,故開方同式則畢同,異式則畢異,是為萬物畢同畢異也。”見章太炎:《歷物疏證》,《章太炎全集》第1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45頁。章太炎認為,大同就是計數(shù),小同是開方。不開方是連續(xù)的,一致的,開方級數(shù)的不同導(dǎo)致得根或不得根,這是不同,這是小同異;而乘方導(dǎo)致畢同畢異,因為乘方的級數(shù)不同導(dǎo)致一種循環(huán),即同與異的無窮性循環(huán)。這個解釋近乎不可思議,附錄于此聊備參考。,也從唯識論入手作出論析:

        物固無畢同者,亦未有畢異者。浮屠之言曰:從一青計之,以青為自相。以凡青為共相,青同也。以凡青為自相,以赤、白、黃、紫為共相,“顯色”同也。以“顯色”為自相,以聲、香、味、觸為共相,“色聚”同也。(“色聚”之“色”,謂諸有對者皆名為色。)以“色聚”為自相,以“受”、“想”、“行”、色為共相,法同也。(本成唯識論述記說)無畢同,故有自相;無畢異,故有共相。大同而與小同異,此物之所有。萬物畢同畢異,此物之所無,皆大同也。故天地一體。一體,故泛愛萬物也?;菔┲?,無時、無方、無形、無礙。萬物幾幾皆如矣。推搗異論,使齏粉破碎,己亦不立。唯識之論不出,而曰萬物無有哉?人且以為無歸宿。(22)章太炎:《國故論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132頁。

        此義亦見《荀子·正名篇》。同者,荀子謂之“共”。異者,荀子謂之“別”。其言曰:“萬物雖眾,有時而欲偏舉之,故謂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則有共,至于無共然后止。有時而欲別舉之,故謂之鳥獸。鳥獸也者,大別名也。推而別之,別則有別,至于無別然后止?!兵B獸,皆物也,別稱之曰鳥獸,此之謂“小同異”。動物、植物、礦物同稱之曰物,是“畢同”也。物與心為對待,由心觀物,是“畢異”也,此之謂“大同異”。(23)章太炎:《國學(xué)略說》,《章太炎國學(xué)講義》,北京:海潮出版社,2007年,第213頁。

        章太炎認為,萬物沒有絕對相同,也沒有絕對相異,都是同中異,異中同,所以他說“無畢同,故有自相;無畢異,故有共相”。以自身為自相,以同屬其他種的概念為共相,就會超越這些種之間的差異,得到更高一層的概念,譬如青色在一個具體存在中,是青色的某物,這是自相,而赤、白、黃、紫的共相是色,這就提升到“色”的概念,是包含青色在內(nèi)的所有顏色的共相。依成唯識論,自性是諸法自體,只有證真始得,不能假借名相語言而知,共相是可以通過語言文字和邏輯解知的,對共相的層層分解,到最后也可能獲得對自性的徹底認識。但是,章太炎這里的自相既是一個佛教概念也有邏輯之殊相的含義,這是因明與邏輯學(xué)的通處。這個方法其實我們上面已經(jīng)提到了,這是邏輯抽象提升的方式,惟須注意的是,章太炎這里似乎有批判惠施的意味,認為他徹底否定一切所有,最后連自己也否定了,如果不是唯識強調(diào)阿賴耶識的種子說,人們會被惠施引導(dǎo)到空無的境地。章太炎在后面一段文字中借用荀子的邏輯抽象方式遞推上去,得到最大概念,稱之為“畢同”。而他認為,以心觀物則導(dǎo)致“認識”的具體差別和所有差別,因此是“畢異”,其實就是萬物的色相因人而異,故萬物顯現(xiàn)也不同,所謂畢同之物則只有“名相”的假借意義,這是章太炎在受到佛學(xué)思想浸淫之后所形成的觀念。其中所含的邏輯思維的方式與前面學(xué)者相類似,惟其增加了唯識學(xué)的理解,所以,仍然是邏輯抽象的解釋。

        2.分有普遍性

        牟宗三認為,萬物畢同也是一種抽象,但不是單靠邏輯抽象得來的,而是因為萬物分有一普遍性而來的。萬物畢同“不是萬物皆同,乃是萬物皆因分得一普遍性而成其為同,或皆屬于此普遍性而得‘合同’。就其因普遍性皆得‘合同’言,亦不涉及同之程度,故亦曰‘絕對的同’。畢同落于普遍性上說,畢異落于個體性上說”(24)牟宗三,《名家與荀子》,第11—12頁。。大同而與小同異,是在綱目分類層次上說,而“畢同畢異”是一個整體,就是萬物既同又異,即超出綱目之間的分類層次還原到個體層面上看萬物,它們是畢同畢異。這句話是說,萬物不完全相同,也不完全相異,不完全相同針對完全相同,正說明同中有異,正好是小同異;而畢異只是說萬物各各不同,是具體到個體來說的。畢同不是就個體而言,而是就一普遍性而言,“乃是說,萬物皆同于一同。此并非說:皆完全相同。亦并非說:皆完全相異。乃只是說:萬物皆在一絕對普遍性中而合同。此是從一普遍性而言,不是從個體言。不是萬物皆同,乃是萬物皆因分得一普遍性而成為其同,或皆屬于此普遍性而得‘合同’”(25)牟宗三:《名家與荀子》,第11頁。。這個普遍性不指向個體的具體的絕對之同。“此種畢同畢異,可因綱目層級中之層層向上而至一最高之綱,得一最高之普遍性,因而使萬物皆同于此,而成其為畢同,亦可因?qū)訉酉蛳露_至個體,因而說無兩物完全相同,此即所謂畢異?!?26)牟宗三:《名家與荀子》,第12頁。

        牟宗三既講到層層上升,也講到層層下降,這樣普遍性和特殊性是如何各自存在的,似乎不是說得很清楚。我們只能理解為,這種邏輯的分解,最高到一個“物性”,最低到一個“具體的物性”,這其間就是各屬、種之間的內(nèi)在一致性和差異性的因素發(fā)揮作用了。下降也不能說分有的普遍性越來越少,只是特殊性更加明確了,這本來就是一個邏輯的解析而不能將它實體化。所以,牟宗三認為,惠施這是名理地說,即概念地說,而不是玄理地說,即體證地說。莊子是謂體證和玄理,惠施是謂名理與邏輯。前者得到的一體是渾然的一體,人與萬物同一的整體,而惠施得到的是概念上的總體。如果僅僅從牟宗三這里對畢同畢異的邏輯分析著眼,其理路頗類似于馮契的觀點。但是,馮契更強調(diào)概念自身的邏輯普遍性,即最大概念的“空有”,內(nèi)涵幾無,而牟宗三則強調(diào)萬物分有一個共同的普遍性。我們不清楚這個“普遍性”的性質(zhì)是實體的還是屬性的,但是,這就和馮契的邏輯概念僅僅強調(diào)“共名”不同了。

        (二) 同一實體的內(nèi)在變化論

        唐君毅在討論萬物畢同的時候,結(jié)合了莊子的思想。荀子批評惠施“惑于以實亂名”,并舉了“山淵平”的例子。意思是說,從不同角度看山或溝壑,可能會看到它們的水平性的一面,但是,這樣以現(xiàn)實中的特殊性抹殺概念的規(guī)定性和普遍性,就是以實亂名,破壞了概念的同一性。唐君毅從宇宙自身的物質(zhì)同一性和不斷變化的角度分析這個案例,他認為,按照莊子所說的“丘夷而淵平”,現(xiàn)實世界中現(xiàn)象界的高低起伏都是會變化的,不是固定的,而且基礎(chǔ)是它們都是“大一”之中的存在物,本質(zhì)是相同的,然后通過變化可以高低上下。通過地殼運動大??梢猿蔀楦呱?,高山可以夷為平地等等。根本的是,我們同在“大一”中,不過都是大一中的具體事物之間的變化運動而已:

        緣此以觀一切萬物之差異,即亦皆屬天地之一體,同在大一中;而自此天地之一體或大一上看,則一切差異亦成無差異矣。而莊子所言十事中之“天與地卑”,“山與澤平”,則正與荀子所謂以實亂名之說中,所舉之“山淵平”相類。此則人之觀“天地”“山澤”之同在大一中,而自屬于天地之一體處看者,固可不見此“天地”“山澤”之高下之分別;而人自變化之流,以觀“洼者盈”(《老子》),“丘夷而淵平”(《莊子·胠篋》),以見高者之可低,低者之可高,及地之升于天,天之降于地者;或自天地山淵之相連處,觀“高”“下”之名之于此可不用,而“平”“與……卑”之名可用者;亦同可說此“天與地卑”,“山與澤平”。然要之,皆是謂一切同異之名,一用于觀天地之一體及變化之實際?;蛞啦煌^點所觀之同一之實際之自身,則其名之分別者,皆可視同無別,而名之分別者,亦可廢而不存之說也。

        此種以同異之名,應(yīng)用于觀天地之一體,及變化之流之實際或同一之實際,則諸同異之名,原相分別者,皆可歸于無別之說,亦非無理。惠子與道家之老莊,皆同有此義。荀子言物有“狀變而實無別,而為異者,謂之化,有化而無別,謂之一實”,是亦未嘗否認物之狀之變而有化,及物之狀之變而有化者,其狀之屬于一“實”。則吾人以表異狀之名,用以指一實,而附著之于此一實之后,即未嘗不可由觀此實之為一,而謂諸分別異狀之多名,義皆無別,而謂此名所指之“實”,同于彼名。(27)唐君毅:《中國哲學(xué)原論·導(dǎo)論篇》,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5年,第98頁。

        唐君毅認為,世界是一個物質(zhì)或現(xiàn)象世界統(tǒng)一體,它無時無刻不在變動之中,高低上下、長短內(nèi)外都在運動變化中呈現(xiàn)為一種相對而非絕對的樣態(tài)。但是,莊子也強調(diào)天地萬物的不同,認為那是由于人的認識的個體化與狹隘性造成的,是由人的“眼光”造成的,唐君毅則強調(diào)實有的變化,世界之中的存在物是具體的和變動的:“然要之,皆是謂一切同異之名,一用于觀天地之一體及變化之實際?;蛞啦煌^點所觀之同一之實際之自身,則其名之分別者,皆可視同無別,而名之分別者,亦可廢而不存之說也。”(28)唐君毅:《中國哲學(xué)原論·導(dǎo)論篇》,第98頁。一是用一個視角看世間萬物在天地之間的變化:土成山、山成海、水成氣、石頭碾為齏粉,又如莊子所言人化為虛無之氣,一切無常,最后歸為天地之間的“某物”。如此看,天地之間無非一個根本性的東西的變化存在方式而已,這就是“一”或“一體”;一從不同視角看一個東西的變化,猶如荀子所謂狀變而實不變者,從天地本身來看,都可以視作狀變而實未變者,雖然材料或質(zhì)料不同,不過就是天地之某物。這個推理的基礎(chǔ)是天地本為一體,是從上往下觀的。從一體的維度反觀物質(zhì)存在的不同形態(tài),只是物質(zhì)本身的解體或重新構(gòu)成而已,故可謂之“天地一體”。

        (三) 實體基元論

        說到萬物畢同與“天地一體”的論證,就要提到歷史學(xué)家郭沫若先生,郭沫若雖然是一個歷史學(xué)家,但是他有關(guān)惠施的論述卻是從哲學(xué)的本體論出發(fā)的。他說:“‘小一’的觀念,是惠施的獨創(chuàng),很類似于印度古代思想與希臘原子論。這個東西也小到超越了空間和時間,故定義為:‘至小無內(nèi)’?;菔o疑是把道家的本體觀和儒家的五行學(xué)說綜合了?!?29)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68頁。郭沫若認為,惠施如此做的原因是要解釋宇宙生成,大一與小一共同構(gòu)成他的宇宙生成的機理,即大一的本體與小一的實體相統(tǒng)一生成萬物,“萬物便成于各種一定量的‘小一’的集合。故從這兒生出同異”(30)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69頁。。郭沫若對小同異與大同異的詮釋與其他諸家相比均有所不同,有自己的特色,他整合了大一與小一的概念來解釋小同異、大同異,呈現(xiàn)出一種思辨的傾向,這與他認為惠施是道家之徒有一定關(guān)系。他的論斷比之書寫哲學(xué)史的那些哲學(xué)家更顯哲學(xué)況味:“一般表面上的同異,那是很小的,如禽獸均有四足,此其表面的大同;禽二足而翼,獸則四足,此其表面的各為小同。表面的大同與表面的小同之異,這是‘小同異’?!痹谶@一點上說,郭氏的言說與其他人相差無幾,但是,后面就呈現(xiàn)出他的思維視角:“如從本質(zhì)上說來,萬物都是‘大一’的顯現(xiàn),這是‘萬物畢同’;萬物都是各以不同量的‘小一’積成的,這是‘萬物畢異’。要這樣的同異就是‘大同異’。”(31)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69頁。郭氏的推理似乎給出了一個關(guān)于泛愛萬物、天地一體的更好詮釋:“從這兒自然可以導(dǎo)引出‘泛愛萬物,天地一體’的觀念來,也就須得‘泛愛’了?!?32)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69頁。

        郭沫若認為,天地一體,因為它們本來就是一體的,是從一體剖分而出的,是本體的“大一”分殊相而來,萬物是“大一”的具體和不同的顯現(xiàn),而這種顯現(xiàn)的另一個根據(jù)是“小一”的具體承載,即那些最細微的無法分割的“原子”是具體事物的基礎(chǔ),這樣天地萬物不過是大一所覆,小一所載,其實是渾然一體的。他對小一的解釋明確單一,這是其他思想家所不及或不愿意這樣做的。郭沫若雖然是歷史學(xué)家,但是,他對惠施的分析體現(xiàn)出比哲學(xué)家更顯著的思辨色彩和方法論意味。

        比較上述學(xué)者的觀點,無論是最高的共相的抽象還是普遍的分有,無論是本來相同的實體形態(tài)的不同呈現(xiàn)還是郭沫若所說的有一個內(nèi)在的實體的基礎(chǔ),都是強調(diào)世界是一個“大一”的大實體。但是,具體到同異的呈現(xiàn),各家理論的走向就不同了:邏輯抽象不考慮實際的存在者究竟是什么,最終的大一是由人們在認識上的變化帶來的,同異都是主觀認識的結(jié)果。唐君毅和郭沫若都是實體論者,即世界本身是同質(zhì)的,變化不是主觀認識的結(jié)果,同一也不是由認識變化帶來的,本來就是同一的。牟宗三論分有普遍性,但是又沒有澄清這種普遍性,他的立場違依于上述二者之間了。荀子在《正名》中對同異的簡單討論,雖提及但也沒有觸及世界是物質(zhì)的還是別的什么,他是從名實關(guān)系出發(fā)的,即如何名實相應(yīng),以實現(xiàn)名對實的規(guī)范,而在他的批評中,惠施等人顯然是落于名的“窠臼”了,所以,從這個角度說,惠施大一或“畢同”的討論大概是在邏輯框架內(nèi)展開的。從這個角度看惠施,他的立場應(yīng)該是邏輯的、分析的,而不是從原子或其他實體論出發(fā)的。

        三、惠施的學(xué)派歸屬

        惠施相對于其他學(xué)者來說,他的學(xué)派歸屬是一個比較復(fù)雜的問題。歷來學(xué)者們的分析都根據(jù)惠施的思想表達做出判斷,但是惠施的思想傾向并不單純,這給分類制造了困難。惠施思想的復(fù)雜性主要體現(xiàn)于兩個方面:第一,他對名實關(guān)系的相對性把握以及“天地一體”的論說,讓他和道家學(xué)派的思想形成了聯(lián)姻;第二,“泛愛萬物”的“愛”以及“去尊”使人們對他與墨家之間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尤其是所謂“天地一體”論與莊子思想產(chǎn)生了復(fù)雜的糾葛,這就是惠施學(xué)派的歸屬難題,我們再看近世學(xué)者對這個問題的研究。

        (一) 名家還是墨家

        判斷惠施是墨家的學(xué)者不在少數(shù),主要的依據(jù)就是惠施“偃兵”、“泛愛萬物”和“去尊”論。最強烈主張惠施是墨家的是胡適先生,但是,他的論斷里頗有一些意氣的成分。因為他不喜歡儒家,又從墨家的“兼愛”里發(fā)現(xiàn)了“平等主義”,所以在撰寫中國哲學(xué)史的時候,直接把惠施和公孫龍放入了墨家一派來論述,這里唯一的支撐材料就是墨子后學(xué)里面有邏輯討論,這個論據(jù)顯然不充分。譬如《莊子》里面提出“天地一指,萬物一馬”的話題,不可能因為有這種探討就將他歸入名家。而所謂“去尊”、“平等”也都不是可靠的證據(jù),因為道家的“平等”思想比墨家更加徹底,但是胡適對道家更反感(33)胡適認為莊子無非一個出世主義者,“莊子是知道進化的道理,但他不幸把進化看作天道的自然,以為人力全無助進的效能,因此他雖說天道進化,卻實在是守舊黨的祖師。他的學(xué)說實在是社會進步和學(xué)術(shù)進步的大阻力”。參見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第200—201頁。,這樣,胡適表彰墨家比較多,輕易地將很多人歸入了墨家。胡適認為惠施“泛愛萬物”是極端的兼愛主義,墨子的兼愛主義是根據(jù)“天志”來的,是宗教的兼愛主義,而惠施后起,又是一個科學(xué)哲學(xué)家,他的兼愛思想具有科學(xué)和哲學(xué)的基礎(chǔ)。(34)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第169頁。胡適這里將“兼愛”與“泛愛”打成一片、混為一談,這是比較主觀的看法,孔子也講過“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xué)而》),所以這個根據(jù)不可靠。梁啟超認為,依據(jù)《呂氏春秋·愛類》“匡章謂惠子:公之學(xué)去尊”,即惠施主張絕對的平等論。(35)梁啟超:《莊子〈天下〉篇釋義》,《飲冰室合集》第77冊,第19頁。梁啟超思想與胡適思想基本相同,不知二者之間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當(dāng)然,梁啟超舉的例證與胡適的例證有所不同,甚至相反。梁啟超認為惠施是墨家,起因于兼愛,即所謂泛愛萬物、天地一體,思路與胡適相近。錢穆根據(jù)惠施主張息兵的意見也認為惠施是墨家:“惠子墨徒,常主偃兵。”(36)錢穆:《先秦諸子系年(外一種)》,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16頁。梁啟超在討論了惠施的“十事”以后說,“以上論惠施竟不言‘古之道術(shù)有在于是者’,并道術(shù)之一曲而不以許惠施也。然惠施實能見極名理,與公孫龍之詭辯殊科。因末流而詆及本師,則莊子之過也”(37)梁啟超:《莊子〈天下〉篇釋義》,《飲冰室合集》第77冊,第23頁。。為了強化惠施作為墨家的理由,梁啟超試圖將惠施與公孫龍區(qū)隔開來,梁啟超強調(diào)惠施的思想見解遠高于公孫龍,莊子沒有將二人區(qū)分開來是一個錯誤。而胡適的看法于此也有幾分類似,也是想強化惠施為墨家的看法,但是,他的方法是試圖將公孫龍也納入墨家行列:“公孫龍一班的學(xué)說,大旨雖然與惠施相同,但惠施的學(xué)說歸到一種‘泛愛萬物’的人生哲學(xué),這班人的學(xué)說歸到一種‘正名’的名學(xué),這是他們的區(qū)別?!钡牵m又說,公孫龍到處勸人“偃兵”,大概也屬于兼愛非攻類型的,也是墨家一派。(38)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第180頁。

        惠施偃兵之論顯然不如他在“十事”中的思想那么集中、深刻和引人注目,而反戰(zhàn)更是當(dāng)時不少思想家的傾向,故不能作為思想派別劃分的主要依據(jù)。任繼愈對此有一個分析,他在《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中認為惠施:

        他曾“欲以荊齊偃兵”(《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反對兼并戰(zhàn)爭,主張諸侯國之間和平相處?!秴问洗呵铩氛f“惠子之學(xué)去尊”(《愛類》),從他任魏相看,所謂“去尊”不是去諸侯之尊,而是反對秦王征服天下的獨尊,“去尊”與“偃兵”是一致的。這表明惠施是為封建諸侯服務(wù)的地主階級思想家。(39)任繼愈:《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第480頁。

        任繼愈從惠施作為一個政治家的角度考察他的思想,這一點有相當(dāng)?shù)膯l(fā)性,是其他學(xué)者所沒有提及的。郭沫若也從社會階層角度看待“去尊”,他認為,惠施作為梁惠王的宰相,雖然大講“山淵平,天地比”,但與其說是倡導(dǎo)“去尊”和平等,反而可能是曉喻普通人無須與長者爭尊。(40)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75—276頁。郭沫若還分析了惠施兼愛與墨子兼愛之間的差異。他指出,惠施的泛愛是本體性的,愛本身就是目的,而墨子的兼愛是功利計算的,是以其他目的為目的的,因而二者十分不同。(41)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69頁。

        在20世紀專門的哲學(xué)史和思想通史著述中,對惠施研究最詳盡者莫過于侯外廬、趙紀彬和杜國庠所著《中國思想通史》。侯氏對惠施的思想立場也注意頗多,其立論與上述二人有相似之處,認為惠施有上層社會意識,與墨家并不相同。他引《呂氏春秋·不屈》謂:

        “匡章謂惠子于魏王之前曰:‘蝗螟農(nóng)夫得而殺之,奚故?為其害稼也。今公行,多者數(shù)百乘,步者數(shù)百人;少者數(shù)十乘,步者數(shù)十人;此無耕而食者,其害稼亦甚矣!’魏王曰:‘惠子施也,難以辭與公應(yīng)。雖然,請言其志!’(此段疑有奪字)惠子曰:‘今之城者,或者操大筑乎城上,或負畚而赴乎城下,或操表掇以善晞望;若施者,其操表掇者也。使女工化而為絲不能治絲,使大匠化而為木不能治木,使圣人化而為農(nóng)夫不能治農(nóng)夫;施而治農(nóng)夫者也,公何事比施于螣蝗乎?’”惠施此論,與孟子“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之說甚為近似;而與墨子學(xué)派的社會學(xué)說及其政治理論則極端相反。這同樣是我們研究此派邏輯思想所應(yīng)縝密注意之點。(42)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423頁。

        戰(zhàn)國時代的學(xué)風(fēng),自墨子以后,即具有由好尚爭辯而轉(zhuǎn)化為詭辯主義傾向的趨勢。此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轉(zhuǎn)折點,似以惠施為開創(chuàng)人。(43)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第423頁。

        侯氏之論明確兩點:第一,惠施不是墨家,他的思想立場與墨家迥異;第二,惠施是名家、辯士,不是其他派別。對惠施身份的判斷,侯氏之書強調(diào)理由有二:其一,惠施非攻與墨家同,但是,“去尊”與墨家異;其二,惠施以“治農(nóng)夫者”自居,與墨家甘為“役夫之道”、“賤人之所為”等意義相去甚遠,甚至相反,因此不同。繼而又引章士釗的論斷確認惠施思想與墨家思想嚴重沖突,互為敵手,故不為墨家。(44)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第426—427頁。如果惠施不是在批評等級階層制度,那么就不像道家了,而以“治農(nóng)夫者”自居也就不是墨家了。

        (二) 名家或道家

        1.基于“大一”概念及其認知的考察

        把惠施看成是道家的學(xué)者也大有人在,因為惠施思想的表述內(nèi)容與莊子思想之間復(fù)雜交叉,這本身就是一道比較難解的問題。惠施謂:“天與地卑,山與澤平?!背尚⑹柚^:“夫物情見者,則天高而地卑,山崇而澤下。今以道觀之,則山澤均平,天地一致矣?!洱R物》云: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即其義也。”(45)郭慶藩:《莊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1103頁。這里的解釋就是將惠施比擬作道家了,是莊子式的道家。而近世持惠施屬道家觀點比較顯著的非郭沫若莫屬,但是,他更多地是將惠施思想與早期道家比附。郭沫若指出,惠施“以‘大一’的觀念放在第一位,無疑他也是黃老學(xué)派的一人,以前有人認為他是墨家,那是完全錯了。這‘大一’便是黃老派的本體,也就是‘道’,是超越了空間和時間的范疇的”(46)郭沫若:《十批判書》,《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第268頁。。郭沫若因為把惠施點為道家,所以也把公孫龍點為道家,至于后者其實是實在找不到什么依據(jù)的,但是他將惠施歸為道家,有不少論據(jù)。他在討論先秦天道觀的發(fā)展時,曾經(jīng)指出:“老子的最大發(fā)明便是取消了殷周以來的人格神的天之至上權(quán)威,而建立一個超絕時空的形而上學(xué)的本體。這個本體他勉強給了它一個名字叫作‘道’,又叫作‘大一’。”(47)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271頁。郭沫若把《道德經(jīng)》第二十五章的一句改為“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命之曰大一(一字原奪)”(48)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71頁。。他特別注明“大一”的“一”字曾經(jīng)被“衍奪”而失。郭沫若認為,老子所考慮的道或大一,都是宇宙本體,不能命名,勉強命名為這兩個名稱?!肚f子·天下》中“以本為精,以物為粗,以有積為不足,澹然獨與神明居。古之道術(shù)有在于是者,關(guān)尹、老聃聞其風(fēng)而悅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即其佐證。(49)參見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71頁。又有老子“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等,都是惠施歸于道家的例證。(50)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72頁

        郭沫若認為,老子“道”的思想具有徹底的革命性,因為他的“道”超越了殷周時期帝和鬼神的限度:“老子對于殷周的傳統(tǒng)思想的確是起了一個天大的革命。帝和鬼神沒有道德存在是不能存在的;有了道,在智者看來,鬼神也就失其威嚴。”(51)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72頁?!暗馈睆氐状蚱屏颂斓厝f物的等級層次觀念,而“惠施之學(xué)‘去尊’,也和孟子責(zé)備楊朱的學(xué)說‘無君’相一致?!プ稹g成現(xiàn)代的話當(dāng)是無政府主義,老聃、楊朱的學(xué)說充其極是應(yīng)該到達這一步的,在這兒也明顯地可以看出惠施是楊朱之徒”(52)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82頁。。在郭沫若之前討論該問題的學(xué)者則將惠施的“去尊”看成是他屬墨家的標志,而郭沫若結(jié)合了“大一”、“小一”的論述,將“去尊”變成了一個哲學(xué)思想的組成部分,于是這個“去尊”就不僅僅是墨家的世俗社會中的平等觀念了,而是類似于莊子的“齊物”的“去尊”了。郭沫若認為,惠施繼承老聃的“大一”而進一步發(fā)展,形成了大一和小一的對立統(tǒng)一思想。小一類似于今天的原子概念,無論從大一還是小一言之,都可以說到天地一體。郭沫若認為,惠施思想中本體論的意味強烈,他吸收了諸子思想,包括陰陽家和子思的思想(53)郭沫若認為:惠施“小一”的思想是在戰(zhàn)國時期各種思想流派交叉碰撞融通中形成的,他是受了子思的“五行”學(xué)說的影響?!白铀紤?yīng)該說是戰(zhàn)國的一批分析學(xué)派的創(chuàng)首,他的五行說到了惠施手中變?yōu)椤∫弧?,到了鄒衍手中便擴大了起來成為了陰陽生勝之學(xué),更演化為災(zāi)變神異的秘教,儒者也就諱言起來,荀子要盡力地排斥那倡始者是有來由的?!眳⒁姽簦骸吨袊糯鐣芯?外兩種)》,第273頁。但是,這一點似乎證據(jù)不足,至少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史料根據(jù),但是他的大膽假設(shè)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不過,如果說大一、小一是受了莊子思想的影響也未嘗不可,而這正是惠施思想歸屬較難處理的一個原因。,并將這些概念提升到哲學(xué)的本體論層面。郭沫若所理解的“大一”、“小一”都有一定的本體論的味道,即從本體“道”的維度看大一和小一,所以,他就把惠施導(dǎo)向道家。然而,從老子宇宙論的視角,大或大一雖可能具有本體屬性,但也是強以為名的;莊子則更是用“一”來表示一種個體與天地泯然的狀態(tài),用以表達超越名相差別對待的方便,表達一種“境界”狀態(tài),而惠施的大一、小一則被一些學(xué)者認為主要是邏輯抽象的結(jié)果。

        馮契基于認識論的視角和意象言之間的關(guān)系指出,惠施和莊子的共性是都認為宇宙無限、變化絕對,從異的角度來說,萬物都有差異,從同的角度來看,萬物齊一。兩人的不同在于,惠施的大一、小一都可以“意致”,即可以通過抽象思維把握;莊子則認為,不能停留在言、意上,而應(yīng)該達到無言、無意的境界。莊子批評惠施勞而無功,惠施批評莊子“大而無用,眾所同去”,“應(yīng)當(dāng)說,惠施是停留在抽象思維領(lǐng)域,不像莊子那樣超脫,因之也比較接近科學(xué)”(54)馮契:《中國古代哲學(xué)的邏輯發(fā)展(上)》,《馮契文集(增訂版)》第四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第199頁。。馮契先生在這里肯定了惠施的看法,認為他是通過邏輯認識方式來把握世界的,接近科學(xué),而莊子的超脫是境界的,但不科學(xué)。馮契對莊子“不科學(xué)”的批評顯然是錯位的,因為莊子的認識本自于他的身心體證而非科學(xué)認知或邏輯分析,他們二人的致思方式完全不同。

        馮友蘭指出,惠施和莊子在論述物之相對性的時候極其相似,但是在最終的節(jié)點上則大相徑庭:

        然《莊子·齊物論》甫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下文即又言“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此一轉(zhuǎn)語,乃莊子與惠施所以不同之處。蓋惠施只以知識證明“萬物畢同畢異”、“天地一體”之說,而未言若何可以使吾人實際經(jīng)驗“天地一體”之境界。莊子則于言之外,又言“無言”;于知之外,又言不知;由所謂“心齋”、“坐忘”,以實際達到忘人我,齊死生,萬物一體,絕對逍遙之境界。(55)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史(上)》,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第118頁。

        馮友蘭先生這里的論斷十分精準,這是一個根本性的歧異。莊子有一個轉(zhuǎn)語,這個“轉(zhuǎn)語”是一個據(jù)于身心體證的轉(zhuǎn)折,這是莊子與惠施的根本性差異,也是這個差異的根源。

        2.體證與天地一體的客觀世界、主觀世界

        馮友蘭先生指出,莊子通過“心齋”、“坐忘”的工夫,達到忘人我、齊死生而至萬物一體和絕對逍遙之境界,顯然惠施并無此工夫。心齋、坐忘是與天地合冥的狀態(tài),而這種狀態(tài)其實是氣的溝通,即心通天地,其實是氣機的天人相通,并由“通”而“同”。莊子在批評是非差別對待時強調(diào)“莫若兩忘而化其道”或“以道觀之”,這個道是生命體證、證悟基礎(chǔ)上的消滅差別對待。就筆者理解,這是氣的同或通而不是別的同。其體驗基礎(chǔ)即:“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莊子·大宗師》)郭象注:“夫坐忘者,奚所不忘哉?即忘其跡,又忘其所以跡者,內(nèi)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然后曠然與變化為體而無不通也?!背尚⑹瑁骸按笸ǎq大道也。道能通生萬物,故謂道為大通也?!?56)郭慶藩:《莊子集釋》,第285頁。道不是大通,但是道的證成來源于大通。大通就是個體與天地合冥、合德,但是必須通過“氣化”而成:“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莊子·人間世》)成玄英疏:“心有知覺,猶起攀緣;氣無情慮,虛柔任物。故去彼知覺,取此虛柔,遣之又遣,漸階玄妙也?!?57)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47頁。與外部世界的合同,帶來的后果是對差別對待的“不執(zhí)”,而所謂“執(zhí)”即感官對外部世界的觀照及其決斷性的認知。氣通而不執(zhí)而泯同,這就是牟宗三所說的“渾同”,他認為,這是莊子所具,而為惠施所無。臺灣中山大學(xué)賴錫三教授在談及莊子的“心齋”時指出:聽之以氣、同于大通與聆聽天籟實為一個體驗,是莊子自我敞開的形式(58)賴錫三:《論惠施與莊子兩種思維差異的自然觀念》,載《臺灣東亞文明研究學(xué)刊》,8(2),2011年。,與我們所理解的個體通達與大通其意大體相同,究其實,就是生命轉(zhuǎn)化及其狀態(tài)的呈現(xiàn)?;菔┑摹爱呁笔瞧涑橄蟪蕉纬傻倪壿嬓哉J知,而莊子排遣是非則是基于生命的轉(zhuǎn)變而形成的“道觀”,前者是邏輯的,是邏輯超越,后者是體知,是生命的渾冥,因此,莊子的思想不是“畢同畢異”所能概括的。而惠施之同為“類同”,即惠施更主要地是從概念超越性層面的邏輯提升而來,而不是從身體體驗而來。馮友蘭把莊子通過生命體證所把握的天地一體稱作是“主觀世界”,而把惠施所抽象把握的天地一體稱作是“客觀世界”:

        惠施所注重的是客觀的世界,而莊周所注重的是人的主觀的世界。他們雖然都講到萬物一體,但是惠施所講的“萬物一體”是就萬物論萬物,并不是以我為中心,莊周所講的萬物一體,則是以我為中心的。所以惠施只是講“泛愛萬物”,而不講無差別的、一片混沌的主觀境界。莊周則把這一種境界作為他的《齊物論》的最后的結(jié)論,并且認為這種境界是“圣人”修養(yǎng)的最高成就。(59)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史新編》第二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55—156頁。

        馮友蘭在這里強調(diào),惠施的萬物一體是萬物的總體,而不是真正的一體,即不是莊子式的“以我為中心的一體”。莊子的“主觀世界”的“主觀”不是指主觀認識,而是指與世界一體,而惠施還是將外部世界看作是一個客體、一個對象,沒有與自己整體化,不是如牟宗三所謂的“渾侖”——惠施仍是“以”天地為一體,或“視”天地為一體。(60)蕭萐父、李錦全在討論莊子思想時特別指出,莊子追求“無待”,即實現(xiàn)“無己”,其方法是道與我的結(jié)合,“通過‘集虛’達到與道的契合,這就是他所謂的‘心齋’”。由“心齋”而“坐忘”,然后“朝徹”和“見獨”,達到我與道的合一,即“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狀態(tài),“可見莊周與天地精神往來,也就是自我和‘道’相合一的過程。不論在物與我或道與我的關(guān)系上,主體都是‘我’。作為客觀精神的‘道’就這樣轉(zhuǎn)化為主觀精神,從而決定了莊周哲學(xué)的主觀唯心論性質(zhì)”。參見蕭萐父、李錦全:《中國哲學(xué)史》,第178—179頁。這段論述十分精辟,解釋了莊子在與天地“合德”過程中的身心演進歷程,并揭示了莊子在最后境界上主觀性與客觀性的統(tǒng)一,但是作者最后將莊子歸為主觀唯心的論斷則是歷史局限的結(jié)果。

        如果惠施這種理解把握只不過是他的“意致”,即馮契先生所說的“抽象的理解”,那么惠施的確是名家一類,那么他的很多結(jié)論,如“泛愛萬物,天地一體”等,就達不到老莊等道家的理解深度了。但是,莊子對惠施的這些結(jié)論還是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在《天下》篇中,莊子謂:“夫充一尚可,曰愈貴,道幾矣!”馮友蘭指出,在這一段話中,莊子已經(jīng)充分肯定了惠施之學(xué)的意義,“幾于道”,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道,只有“一間未達”,但是,惠施終于還是背道而馳了。(61)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史(上)》,第119頁。而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惠施把握世界的路徑基于認知,而不是體認,我們再參考莊子的原文:

        弱于德,強于物,其涂隞矣。由天地之道觀惠施之能,其猶一蚊一虻之勞者也。其于物也何庸!夫充一尚可,曰愈貴,道幾矣!惠施不能以此自寧,散于萬物而不厭,卒以善辯為名。惜乎!惠施之才,駘蕩而不得,逐萬物而不反,是窮響以聲,形與影競走也,悲夫!(《莊子·天下》)

        莊子對惠施學(xué)術(shù)的分析有兩點。第一,“弱于德,強于物,其涂隞矣”。不能內(nèi)在于德,德即本性或天道,即道德的存養(yǎng)不夠,外爭、外露、逐物不已,逞強好勝。這導(dǎo)致第二點,不能以此自寧,逐萬物而不反、形與影競走,即追“名”、追“影”不窮。這個“名”不光是名聲,惠施也好名,但是,莊子這里說的“名”是“實之賓”的名,即名詞、概念,是實在的“影子”,故不能得其實。不能像莊子那樣,言名又超越名,既言又超越言,到無言、無知,而惠施追逐“知”和“言”的虛假以至無窮。馮友蘭另一句話道出了莊子與惠施在層次上的差異:“道家是反對名家底。但他們反對名家,是超過名家,并不是與名家立于同一個層次而反對之。《墨經(jīng)》與荀子反對名家,是與名家立于同一個層次而反對之?!?62)馮友蘭:《貞元六書(下)》,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第749頁。也就是說,在論辯中,莊子可以“以道觀之”,惠施則不能,其他流派亦然。

        莊子的思想根基在于個人生命修養(yǎng),這是他與惠施的差異之所在,至少在目前尚無新材料的情況下,我們還不能說惠施有類似于莊子的身心體悟。而這個身心體悟才是莊子萬物一體的思想根據(jù)。因此,莊子說惠施“其書五車,其道舛駁,其言也不中”。這說明幾個問題:惠施是一位學(xué)者,學(xué)問淵深,但是在莊子看來,他的學(xué)問不夠精純,涉獵太廣,僅僅從語言、概念出發(fā),逐物不返,不能把握大道。所謂“歷物”說明惠施或者有道家之能,即心游萬物,或者有思辨之能,按莊子理解應(yīng)該為后者,因為其言不中,所以不能是道家。按照莊子的批評,惠施還是以強調(diào)名言為主,強調(diào)概念名理也就是名家,而不應(yīng)該是墨家。說是道家,卻不符合歷史記載的惠施的言行:道家是出世人物,要么言行乖離,具批判性,要么隱居不仕。雖然,惠施的著作言論比較奇怪,但是按照《莊子》記載的其所謂嫉賢妒能,搜查莊子三天,這不是道家之所為;而又有記載謂其勸阻魏王打仗,又被視為墨家。但是,墨家弟子的言論即便在邏輯學(xué)層面都是比較據(jù)實道來,非常樸實簡練的,都是從邏輯的辯論出發(fā)的,不像惠施思想奇異迭出、富有想象力。馮友蘭先生在他的《中國哲學(xué)史》中做了幾點分析:第一,惠施應(yīng)該是一個“辯者”而不是胡適所說的墨家,即主張“非攻”是當(dāng)時的一個社會主潮,不是個別思想家的獨有,孟子、公孫龍、墨子都反對戰(zhàn)爭,不唯惠施獨然。他后引用《莊子》和《荀子》中對惠施的敘述,判斷惠施辯才無礙,以言辭辯論著稱。第二,莊子和惠施是朋友和論辯對手,思想中又吸收惠施甚多。(63)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史(上)》,第115頁。其實,莊子究竟從惠施那里吸收了什么思想,這是一個問題,因為涉及共同論題時,他們的出發(fā)點并不相同,論證的根據(jù)也不一致,僅就一體而言,二人的思想基礎(chǔ)就是不同的。任繼愈先生在《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中就惠施和莊子的差別提出了兩個十分有價值的觀點。第一,他說,就“畢同畢異”說,莊子在《齊物論》中的“凡物無成與毀,復(fù)通為一”,就是相對主義對“畢同”的一種解釋。但是,它們的不同在于,惠施的觀點只是一種形式命題,“并沒有把同與異看成是內(nèi)在的相互包含關(guān)系”。第二,就“泛愛萬物,天地一體”論,“從哲學(xué)上講,這一命題同《齊物論》的‘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有所不同,里面沒有明顯的‘物我合一’的觀點”。(64)任繼愈:《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第483頁。任繼愈先生總體上是從辯證法的維度考察惠施與莊子的異同,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問題,即惠施的觀念停留在形式上,而不是真正聯(lián)系地、統(tǒng)一地確認天地萬物的關(guān)系,而且他還發(fā)現(xiàn),惠施的天地一體不具有實在性,是一種思想推論,這與我們上面所提出的看法是一致的。(65)顯然,莊子所講的“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具有生存論的意味,而惠施的“泛愛萬物,天地一體”應(yīng)只是一種認識論的推論和判斷。

        郭沫若認為,惠施的天地一體、泛愛萬物具有泛神論傾向,由此可斷其為老子、楊朱一系。(66)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兩種)》,第282頁。當(dāng)然,老子與莊子一樣也有相對主義的色彩,這正是老莊與惠施哲學(xué)的交叉之處,但是,二者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都不相同。就這一點而言,侯外廬的批評是確當(dāng)?shù)模?/p>

        老子學(xué)派所持實踐態(tài)度的最大特征,在于隱逸寂靜思想或出世主義的人生觀,后世老、莊學(xué)說與佛家合流,其原因或即在此。至若惠施之學(xué),則完全與此相反,他所持的是一種入世致用的現(xiàn)實態(tài)度,此點在莊子《逍遙游》、《秋水》、《德充符》、《外物》等篇的記載中,皆有確切證據(jù)可指。我們由莊子攻擊惠施的入世致用思想上,似乎反而可以證明惠施之學(xué)不出于老子學(xué)派。(67)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第429頁。

        這一段論證是十分有力的。侯氏之書反對惠施是老子一系的另一個證據(jù)是,諸如《莊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荀子·解蔽》等都言惠施獨立一派,將之歸入老子學(xué)派,無法與古人的分類相一致。(68)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第428頁。但是,侯氏此書的具體分析論證比較薄弱,并沒有像哲學(xué)家那樣就每一個論題展開分析,而只是做了總體評價,當(dāng)然,他們在另外一些問題上的分析十分細致,此不贅述。另,參見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第436頁論“個別即是普遍”。

        總體來看,惠施思想居于“辯”的境地,由其辯與思而得出其思想結(jié)論,不似道家基于生命體驗并批判世俗,也不像墨家對神圣意志有所尊崇,同時在玄談層面也出于墨家意表。對于惠施的身份與思想傾向,從目前看,結(jié)合史料和近代諸家的辯論,我們認為說惠施是名家更當(dāng),但是,他的思想可能綜合了其他學(xué)派的一些觀念,尤其是道家思想的某些看法,他的超越名理概念的一面尤其需要注意。他的所謂“去尊”和“偃兵”之說,未必就受到墨家思想的影響,其實除了法家之外,先秦諸子都是反對戰(zhàn)爭的。所謂“去尊”的思想內(nèi)容究竟為何以及到底是受了莊子的影響還是墨家的影響,或者是基于反對秦國爭霸的原因,尚難遽斷,還需要新的材料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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