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婷/十堰市審計局

陽春三月，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jié)，早春的空氣夾雜著幾絲凜冽。根據(jù)湖北省審計廳統(tǒng)一安排，十堰市審計局審計組一行四人進駐S市A中學開展重點高中審計。

閑庭信步露疑點

進點之初，審計人員在校園里熟悉環(huán)境，憑著職業(yè)敏感，一扇校門引起了他們的注意：A中學校門外掛著一塊“S市H中學”的牌子，這個用圍墻圍起來的H中學面積不大，有一棟六層的教學樓和一棟宿舍樓，兩樓之間有一個小院子，不斷有學生進進出出。

“這是什么情況？”審計組小高不禁提出了疑問。一旁陪同的A中學分管財務的張校長忙解釋：“這是我市的一所民辦高中，本來校門是在校外的，因臨近菜市場，環(huán)境不好，所以才在我校開了一個大門?！薄斑@學校面積不大，食堂和操場好像是跟你們學校共用的啊？”“這個，我們之前簽過一個協(xié)議，H校的教學樓、宿舍是租用我校的，包括使用我校操場，都要向我校繳納費用?！薄芭叮锹闊┠惆褏f(xié)議提供給我們看一下，”小高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H中學那幾個烏黑閃亮的大字?！昂玫?，這個事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協(xié)議我可以幫你找一下?！睆埿ｉL答道。

回到駐地，小高立即向主審趙科長匯報：“據(jù)S 市新聞報道，A 中學在幾年前出現(xiàn)過財務人員利用學校公章管理漏洞，以學校名義對外集資、截留學校收費并攜款潛逃的問題，數(shù)額近千萬，這么大的窟窿，學校要怎么補？”小高將這個疑惑說出來，大家陷入了沉思。

緊追不舍巧追溯

審計組經(jīng)過幾次交流溝通，逐漸厘清了思路。主審趙科長分配任務：小謝負責迅速采集A 中學的學籍管理、收費、考試成績數(shù)據(jù)，對相關數(shù)據(jù)進行比對，重點審查學籍管理及收費方面的問題；小肖負責對A 中學近幾年基建項目及后勤管理賬目進行審核，小魯協(xié)助趙科長對學校近兩年的財務賬目進行梳理；小高負責摸清H中學相關情況。

張校長拿來的租賃合同顯示：2014 年8 月，A 中學與H 中學簽訂三個租賃合同，將一棟教學樓（6層）、校園內22 畝地及教育設施（實驗室、多媒體教室、學生活動中心、畫室、微機室）、一棟女生宿舍、一棟男生宿舍床位及相應的設備設施租給H中使用，租期為2013 年8 月20 日至2016 年8月20日，每年租金120萬元。奇怪的是在A 中學賬上并沒有看到任何關于H 中學的記錄。小高向張校長提出疑問，張校長解釋，他是2013 年后調入學校分管財務的，來的時候兩所學校已是這種模式，具體情況他不清楚。“既然是租金，那遲早是要付的吧，賬上沒有，那肯定是先欠賬！”真是簡單的租賃關系嗎？小高看著共用操場、從同一個大門進進出出的兩校學生，覺得沒這么簡單！同時，小肖那邊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在審核A 中學基建項目時，無意了解到A中學高一年級的學生都在H 中學四至六樓上課。小高立刻帶人實地查看，果然A 中學這邊的教學樓只有高二、高三的教室，而H 中學那邊高一教室特別多，另外經(jīng)?？匆娫贏中學辦公的老師夾著教案到H中學上課。

情況匯集到一起，趙科長心里大致有數(shù)了。她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小謝和小魯采集兩所學校教職工名單和課表進行比對，查找公辦學校教師在民辦學校授課的直接證據(jù)；采集兩所學校的學生學籍信息與期末考試成績信息并進行比對，查明是否存在民辦高中學生在公辦高中借讀享受優(yōu)質教學資源的情況。另一路由小高出馬，對民辦高中H中學進行重點延伸。在查看A 中學會議的紀要時，小高多次看到H 中學字眼，如某某費用“從H 中學走賬”，在招生、基建等重大事項的討論中H 中學校長經(jīng)常列席A中學會議。

種種跡象表明，兩所學校關系不尋常！審計組要求調閱H 中學近幾年的財務賬冊。張校長表示很為難：“H 中學是民辦高中，我的話別人不聽啊！”“哦，那就只好請教育局出面協(xié)調一下嘍！”小高微微一笑。在教育局的協(xié)調下，H 中學的馬校長終于在第三天出現(xiàn)在審計組辦公室，他很是客氣，但說來說去就一個中心思想：我們是民辦學校，跟A 中學沒有任何關系，不在你們這次審計范圍內?！笆菃幔俊毙「卟换挪幻δ贸鲆豁硶h紀要復印件，“這些記錄顯示A中學跟你們學校關系可不一般?。∥覀冞@次是例行延伸調查，請你配合一下，我們在審計過程中發(fā)現(xiàn)與被審計單位相關事項是有權延伸追溯的?！瘪R校長低頭不說話了，最后他表示，要回去考慮一下。

抽絲剝繭現(xiàn)原形

權衡良久，馬校長最終提交了H中學的財務資料。審計組陸續(xù)從H中學獲取了學校基本情況、董事會成員、出資比例、資產(chǎn)情況等資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H中學不但與A中學有關系，而且是“近親”！

H 中學2006 年成立，注冊資金936 萬元，其中A 中學出資630 萬元，占注冊資金的67.3%，具體出資方式為教學樓作價430 萬元、設備設施出資30 萬元、無形資產(chǎn)出資170 萬元。學校教職工現(xiàn)金出資306 萬元，占注冊資金的32.7%。學校性質為股份制民辦教育單位。根據(jù)出資情況，A 中學是H 中學的出資主體，H 中學作為A 中學的分校在A 中學的統(tǒng)一管理下進行招生、教學。根據(jù)相關政策規(guī)定，國有資產(chǎn)必須退出民辦非企業(yè)單位，因H 中學是民辦非企業(yè)單位，2014 年11 月，A 中學從H 中學撤回股本630 萬元，H 中學賬面調減固定資產(chǎn)460萬元，無形資產(chǎn)170萬元，調減事業(yè)基金630 萬元。2014 年11月26 日，H 中學在S 市民政局辦理了民辦非企業(yè)單位登記證書，開辦資金30 萬元。A 中學撤股后，H 中學剩下204 名自然人股東，2015 至2016年度按股本的16%-18%左右共計享受分紅107.46萬元。

審計發(fā)現(xiàn)，H 中學沒有做到“五獨立”。一是法人不獨立。H 中學現(xiàn)任校長馬某屬A 中學教職工，事業(yè)單位人員身份，工資在A 中學由財政統(tǒng)發(fā)。二是校園校舍不獨立。H 中學校區(qū)在A中學校園內，校舍、宿舍、辦學設施都從A 中學租用，教學樓1-3層是H 中學使用，4-6 層是A 中學在使用。2016 年兩個復讀班又在A 中學校區(qū)上課。A 中學自2014 年以來一直沒有向H 中學學收取每年120萬元的租金。A 中學解釋是該校綜合樓建設由H 中學墊資，產(chǎn)權歸A 中學，租金從欠款中抵賬。三是財務核算沒有完全獨立。2015 至2016 年度，H 中學賬面支付A 中學校舍、食堂維修、廚具采購、保潔、道路硬化、綠化、招生、招待等費用481.46萬元，掛應收賬款-A 中，A 中賬面沒有任何掛賬信息。四是辦學教學資源共享。兩校部分教師有混用混聘現(xiàn)象，H 中學聘用部分A 中學老師上課，H 中學也有部分老師在A 中學授課，基本工資由人事關系所在學校發(fā)放，課時津貼、績效由聘用學校發(fā)放。五是招生沒有完全獨立。教育局每年單獨給H中學下達招生計劃，學生注冊H中學學籍。每年招生季，兩所學校共同去各鄉(xiāng)鎮(zhèn)中學招生，H中學的招生或多或少依賴A 中學的聲譽和優(yōu)質教學資源。

深挖細查審分明

經(jīng)進一步審查，審計組又發(fā)現(xiàn)兩校還存在資產(chǎn)、財務關系分割不明的現(xiàn)象，有國有資產(chǎn)流失風險。2014年，A中學從H中學撤股時，審計事務所報告顯示，H中學的凈資產(chǎn)2833.35萬元，扣除投資者投入的資金936 萬元，可供投資者分配的凈資產(chǎn)1897.35 萬元。按照各自的股份比例，A 中享有的凈資產(chǎn)為1276.91 萬元，學校教職工享有的凈資產(chǎn)為620.43 萬元。根據(jù)雙方的撤股協(xié)議，H 中學按中介機構審計報告，退給A中學1276.91 萬元的凈資產(chǎn)，退款方式從乙方在甲方的負債中扣減。經(jīng)查看H 中學及A 中學賬目，發(fā)現(xiàn)每年120 萬元的租金H 中學學掛“其他應付款-A中學”，代付綜合樓款1548.83萬元掛“應收賬款-代付A 中學綜合樓款”，以上兩項往來款A 中學賬目都沒有記錄；撤股時A 中學享有的凈資產(chǎn)為1276.91萬元，A中學沒有采取任何賬務處理增加凈資產(chǎn)，綜合樓根據(jù)協(xié)議移交A 中學后，A 中學一直沒有辦理產(chǎn)權及固定資產(chǎn)上賬手續(xù)，有國有資產(chǎn)流失的風險。另外，在對A中學的財務審計中，還發(fā)現(xiàn)存在賬外收取學生補課費、資料費現(xiàn)象，兩年金額達2300 多萬元；違規(guī)向復學、轉學、外校借讀學生收取培養(yǎng)費112 萬元；以上交管理人員工資、大額維修基金名義從食堂結余中向學校轉款彌補公用經(jīng)費不足等問題。

至此，A 中學與H 中學“校中?！眴栴}及其他財務收支違規(guī)問題得以查實，審計組針對“校中?！眴栴}向省審計廳提交審計專報，得到廳領導的批示，要求全省審計組將規(guī)范辦學行為、防止國有資產(chǎn)流失等問題作為審計重點，深入剖析，查深查透。